她一走过去,左容赢就拉着她坐到他的腿上,他抱着她,专注的目光落在箭头上,继续地做弓箭。
长指下的一笔一刀,一刀一笔……将一块木头削成了一个小巧的三角形,他在往上削削,把箭头的短杆削出来。
拿起一支竹箭,看一下箭羽的洞竿的大小,再继续的用刀调整箭头。
林青禾坐在他怀中都不敢乱动,怕他被刀弄伤手。
她望着他刚毅俊朗,沉静如水的面容,总觉得他在静江落下的心结更重了。
瞥了下地上,摆着一排已经上了箭头的竹箭,总感觉他好像要做些什么!
林青禾呼吸略沉,“相公,你是不是有事要跟我说?”
“青禾。”
“嗯?”
“我想去静江军寨,从戎。”
他的手还在削箭头,林青禾是定了一弹指的功夫,确认她没有听错。
旋即,她拉下了脸,推开了他的手,往炕边走去。
没走几步,就被他箍在了怀中。
“我不去,我只是随口说说。”
她不同意,他也就真的哪儿都不会去了。
林青禾气得话都不想跟他说,什么随口说说,不知在心里酝酿了多久才说出口。
她尽力地掰他箍着她腰的手。
“我不想跟你在一起了,你这个没有心的男人!
战场上凶险诡谲多变,暮翊鸿带十几万人折了就剩下一千多人归……我会不会变成第二个秦婶?
你有没有为我考虑过,我们刚成婚不久,我还是你的新婚妻子,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是我太惯着你了?你松开开,松开!”
什么牺牲小家,成全家国大义,别跟她扯这个,她对齐国的感情根本就不深,她才来这里几个月!
左容赢瞳仁缩着,心脏跳动得异常快,他身上的血都在倒流,骇意让他四肢冰凉。
他把她给翻了过来,把她给强压在他的怀中,从来不会哭的他,在她说她不想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他眼睛就酸涩了。
“别走,我错了,你别走,我哪也不去,我就守着你和孩子。”
“我有心!”
他抱她抱得很紧,呼吸带上了鼻音,嗓音喑哑得需要分辨。
林青禾在他怀里喘不过气,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左容赢,他好像哭了!
第一眼见到他,被他身的清贵气质所吸引。
觉得他俊俏,寡言少语,性格还不错,就是有时对她忽冷忽热,情绪来的不明不白。
她还担心他会把她给赶出去,她见不到她的孩子了。
慢慢的,她用吃的虏获了他的心……俩人感情越来越好,他也成了家庭煮夫,对她悉心照顾,对她百依百顺。
她也是厉害,还是他单纯,她居然把一个十里八乡的美男子,天下第一的神颜男人,给弄哭!
他应该是真的真的真的很爱她吧!
情绪发泄够了,林青禾也已经冷静下来了。
重新的开始思考。
她是真的很喜欢左容赢的,想跟他厮守到老的。
刚才说的,那都是气话。
说到底还是齐国弱,一场战役都能沦落到去割地,让那么多的百姓家无可归……让她相公想抛妻弃子去上战场,稳定他们的后方!
他也是不想她和宝儿变成流民!
她把他囚禁在她的身边,或许能平安的度过一辈子。
齐国总有才人出的嘛,暮翊鸿不行,总还能出其他的大将。
但是去参军,是左容赢所想的,她不想让他遗憾,让他不开心。
想到,今天县衙里进进出出的,被父母逮着回去的,又跑回县衙的……的热血男儿也是去参军的。
他们一样抛妻弃子,抛父弃母……去保家卫国,收复失地,云云。
良久,她觉得放手,缓缓吐了一口气问:“打算什么时候去?我好去收拾收拾!”
明显得感受到左容赢抱着他的身子动了下,林青禾低头道:“我会照顾好孩子照顾好自己,替你稳住我们的后方。”
“我不去!”
“你不去,我去,我也想去静江,娃儿该启蒙了,有个书院的山长说要收娃他们,我不想放弃这个机会,静江的环境气候各方面还不错,我觉得我跟宝儿在那生活应该也挺好。”
翌日,清河镇县衙的暖房里。
几个官爷都在讨论着如何安置流民的事。
沈御站在沈述安的身侧,把一本蓝色的簿子放在了他的面前。
簿子上行云流水,落笔成烟,写着“西北百姓”几个黑色的字。
“父亲,登记在册的流民,有一千五百人,现在都已全都安置在了城西的郊区,临时搭建的草屋里。”
“嗯,好,物质都分配好,发下去了吧?”
庞师爷道:“县爷,袄衣分发完了,也开了粮仓,先给他们发了七天的口粮。”
一个道完,另一个道,武县丞问:“县爷,这一千多人不多也不少了,是开片荒地,给他们新建一个村子,还是就把他们安置在归我们管辖下的五个村子?”
沈述安早被这个问题难着了,“西北跟我们的习俗习惯差异不小,又是外来人口,穿插安置在五个村子里,难免会被各个村子里的人排斥、欺负。
开片荒地给他们新建村,他们人多不少,还是被迫背井离乡,齐心聚集在一起,不便服从管理,我恐容易出事,扰乱了村民……”
武县丞庞师爷一时也陷入了僵局,摸着下巴,琢磨了半天还是没有想到如何化解。
“御儿你觉得呢?”沈县令问着。
沈御向父亲点了下头,他在京城内阁待了几年,这流民问题看过不少,对待如何处理他们,有独特的见解。
“父亲……”
“县爷!”一个突出现在门口的衙役打断了他,“林大夫的相公左猎户过来办路引。”
“路引?”他是要去哪?
沈述安无意识的就把眼神瞥向了沈御,一起身,“御儿,你先跟他们讨论着,我去去就回。”
他走到了暖房门口跟衙役一起离开了。
沈御望向了父亲走的方向,眸色微变。
很快转回头,跟武县丞,庞师爷简洁明了地说起了,如何化解西北流民的问题。
“现在隆冬时节,不善新修房屋,讨论这个问题还为时过早,现在的侧重点应该是统计每个村的,整个清河镇的荒地……”
他说完后,武县丞庞师爷二人脸上,露出了问题解决了的松懈。
“沈公子高啊,不亏是从内阁回来的!”
“沈公子,另辟新径,再世诸葛……”
沈御心思早已经不再这里了,他随便敷衍了一句,“武县丞庞师爷缪赞了,瞎猫碰上死耗子罢了。”
紧接着,他以身体不适为由出了暖房。
出了暖阁东门,看到父亲同林大夫的美相公,那个给人淬寒,像一座冰山的男人在外交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