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师发现他赚来的钱全都不见了,又是气愤,又是着急。
他的儿子小夏聚精会神地在一台破旧的笔记本前面玩游戏,在他的再三追问下,小夏才无所谓地说,他赌球,还被人骗了。
厨师差点儿晕过去。
“你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小夏正沉浸在游戏中,并不想理会父亲。
厨师把电脑的电源拔了,他的儿子这才懒懒地抬起了头,说道:“世界杯的时候,我在qq上认识了一个卖彩票的人,他说他有内部消息,只要跟着他的指示买,就会发财。他发了一个网址给我,让我在上面注册。注册花了一千多,买彩票花了三千多……”
厨师的额头已经冒汗了,他马上就要炸了。
小夏不紧不慢地说道:“一开始赚了一万块,可是那个人说,得赚到五万块才能把钱转给我。我就接着买,赚了不少钱,可是钱都取不出来了。”
厨师绝望了:“你就没找他?”
“他说,他在天堂赌场上班,我去找过他,可是没找到。”
小夏的语气还是很平静,平静到让他父亲火冒三丈。
好像,他并不是把家底全耗费在赌博和诈骗上的败家子,他的语气就像是在放学路上丢了一块硬币那样轻松。
厨师不死心,又问道:“你不认识的人,让你转钱,你就转了?”
“能赚钱,为什么不转?”
“……赚钱?如果赚钱那么容易,我们还用在厨房里烟熏火燎吗?你这个败家子,我就不该带你出来!你给我滚!滚!”
几个巴掌落在了小夏的脸上。
紧接着,他们住的出租屋就掀起了一阵狂风暴雨,锅碗瓢盆无一幸免,全都粉身碎骨了。
华裕琳再次看到小夏时,他鼻青眼肿,额头还渗着血珠。
厨师跟华裕琳说道:“他赌博,我揍过他了。”
“然后呢?”
“回来工作啊!”
华裕琳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她指了指门上的告示,说道:“我在招新人了,你们不要来了。”
厨师很着急:“可我没钱了。”
“那不关我的事。”华裕琳硬着心肠说道:“我已经给过你们好多次机会了。”
厨师没想到华裕琳会变得这么强硬,他又把怒火迁到儿子身上,又暴打了儿子一顿:“都怪你!我都被你拖累了!”
华裕琳不想再看他们在她面前上演苦肉计,想把门给关上,可是她又想起了什么,问道:“房东问过我一遍,你们的房租交了没?”
“没有。”厨师理直气壮地说道:“我们哪儿有钱交房租?”
不仅没交房租,他还把家里的家具给砸了,不知道该怎么赔。
华裕琳没好气地说道:“不管你们再怎么找我,我也不会再给你们提供帮助了。你们走吧,去工地上干苦力也能挣不少钱。”
厨师把华裕琳狠狠地骂了一顿,说她忘恩负义,不念旧情,等等。周围能听得懂中文的邻居都出来围观,华裕琳把门关得紧紧的,丝毫不为所动。
其实,华裕琳已经动了回国的心思了。
很多年之前,她用脚步丈量世界时,曾经长期给一家杂志社供稿。再后来,她结婚、定居,就没再写稿子了,只是偶尔写写博客。之前的编辑看到了她写的稿子,想请她出一本书。
自从上次回国之后,两个舅舅也联系过她好几次,他们都觉得一个小女孩在外面飘着不安全,想让她回国,让她帮忙打理店里的生意,或者帮她找个安稳的工作。亲戚都在身边,彼此有个照应。
华裕琳很久都没跟妈妈联系了,她不知道妈妈的近况如何。大舅舅说,她的妈妈年岁越长,性格越固执。现在她在网上说的话让人越来越看不懂,他也不想跟她联系了。
在妈妈和谢冲之间,华裕琳只能选一个。
她想选择后者。
他长大了,而且是很好地长大了,他能为她遮风挡雨,最难得的是能为她提供情绪价值,她想长长久久地跟他在一起。
如果不回国,那是没有办法跟他在一起的。华裕琳寻思着,她要把这里的事情全都处理好,重新回国创业,这些都需要时间。等谢冲外派结束,回到国内,她正好也站稳了脚跟,就算不能为他的事业助一臂之力,但至少,她不会拖谢冲的后腿。
华裕琳想清楚了,谢冲的外派时间还有三年。在这三年里,她先回来城,在大舅舅店里帮忙,学习做猪头肉。学个一年半载,她就回京城开店。她相信自己的勤劳和真诚不会再亏待她。
华裕琳还没有给任何人透露自己的计划,但她是个行动派,她只要想好了,便迫不及待地行动。她收拾行李,想在冬天来临之前回到国内。
只是,跟谢冲长久的分离,让她忍不住惆怅。
那几天谢冲忙着出差,华裕琳没有见到他;再次见到谢冲,是在当地的新闻上。
谢冲是去解救人质的。
外国记者拍下了他跟绑匪谈判的画面,他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带了足够的赎金,想近距离确认中国公民的安全。但是,他的要求被绑匪无情地拒绝了。
电视画面里的谢冲,似乎在用冷峻的神色掩饰着焦躁不安。
华裕琳的心揪成了一团。
这几天没做生意,也就没有客人;没有客人,她便没有新闻的来源。她独自在家收拾行李,累了就弹弹吉他,闷了就沿着河边走走。就在解救人质的前天晚上,她还跟谢冲通了电话。谢冲跟她说,想吃她做的孜然羊肉盖饭。
还不到一天,他就去了最危险的地方,甚至都没能提前跟她说一声。
华裕琳飞快地打开了电脑,搜寻着相关新闻,一搜便吓了一跳——一伙**组织抢占了一个非法的种植园,将老板员工全都当做了人质。一个进去偷拍的中国记者也被扣了,目前生死未卜。
记者的名字是顾某某。
华裕琳一阵天旋地转。
她明白谢冲为什么要去解救人质了,因为被劫持的顾某某,正是他的好朋友小顾。
虽然华裕琳对小顾的感情并没有那么深,但他是她的老顾客,机智又风趣,文弱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勇敢的心,华裕琳对他的印象不错,不希望他出什么事。
一直到了深夜,解救人质的行动还是没有进展。华裕琳翻看着网上流传的视频,谢冲的嗓子已经喊哑了,他试图前进的时候,一枚子弹落在他的前面。
华裕琳尖叫一声,捂住了脸庞。还好,谢冲看上去并没有受伤,他受了不少的惊吓,但他依然试图跟绑匪对话。*国当地警察把他挡在后面,示意他不要再往前冲,避免不必要的牺牲。
视频里的谢冲急得团团转,他仿佛一下子就瘦了很多。
华裕琳一整晚都没睡,她不停地在网上刷新着消息。听说有人被撕票了,华裕琳一下子变得很紧张;后来新闻上说,被撕票的不是中国人,她又松了口气。
她很想给谢冲打个电话,让他注意安全。但是,在这个生死攸关的紧要关头,她不能让谢冲分神。于是,她简单地发了八个字:“注意安全,静待凯旋。”
在绑架的第二天中午,听说当地军警和绑匪发生了冲突,华裕琳的心脏又提到了嗓子眼。再后来,她看到新闻上说,被劫持的人员伤亡惨重,只有零星的两个人毫发无损。
那两个人正是两位中国公民,一个是小顾,另一个是小夏。
呼……小顾终于得救了。
华裕琳这才想起来,她三顿饭都没吃了。
她神情恍惚地给自己煮了一碗面,非常纳闷——小顾和小夏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在解救后的当天晚上,谢冲回到使馆汇报去了,惊魂未定的小顾到“暗香来”讨一口吃的,顺便把小夏也带来了。
小夏是真的害怕了,他呆呆傻傻的,华裕琳喊他,他也没什么反应。
他原本就呆,这次受了惊吓,更加呆滞了。
华裕琳没忍心赶他,让他俩先开口水,压压惊,她火速炒了两个菜,热了几个馒头,让他俩吃顿饱饭。
谁知他俩都不吃,一个只顾喝水,一个呆坐着。他们感觉不到饿,也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
华裕琳坐在一旁,问道:“你们俩是怎么碰上的?顾记者,你真的采访他了?”
“这个……一言难尽。”
小顾喝完最后一口水,方才把实情和盘托出——小夏被他父亲赶出了家门,他在qq群里看到一条信息,说是某个农场正在招人,活儿比较辛苦,但一天能赚100美金,还包吃包住。
走投无路的小夏没多想,就联系了那个发消息的人,人家是直接开车过来接他的,小夏还觉得自己手疾眼快抢到了一份好工作,在车上喜滋滋地睡了一觉。
到了目的地,睡醒了,噩梦却开始了。
农场主往死里使唤他们,吃的饭也不好,小夏干了一下午就受不了了,嚷嚷着要走。被揍了一顿之后,农场主告诉他,要走可以,只要拿出1000美金来,那就放他走。看书喇
小夏身上只有小顾的名片,他给小顾打了电话,没说赎金的事,只说有更猛的料要爆给他。一心挖掘新闻的小顾没想太多,顺着地址就去了。
这一去,也被扣下了。
然后,在小顾一脸懵*的时候,他们又被一股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武装力量给劫持了。
小顾说得平淡,可华裕琳却气得胸口疼。
她揪着小夏的耳朵,质问道:“你都那么危险了,你为什么要让顾记者跟着你冒险?你打电话给他,这不是坑了他吗?你为什么不给你爸打电话?再不济,跟我借钱也行啊!虽然我很烦你,但性命攸关的事,我不能不管啊!”
“我不敢打。”小夏嗫嚅道:“我怕你们打我,骂我。”
“所以,你就心安理得地连累顾记者?你们运气好,没死在里面。要是顾记者有个三长两短,你就是杀人犯的帮凶,知道吗?!”
小夏呆呆地说道:“我以为他是记者,手底下还管着好些个人,他有办法救我的。”
……
就算华裕琳发再大的脾气,小夏也不觉得自己有过错,他没觉得欠小顾什么。
华裕琳毫不犹豫地下了逐客令:“你滚出去,我再同情你一次,我就不是人!”
小夏很听话地走了。
小顾肯定也气炸了。但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之后,他的气愤被冲淡了不少。小夏走了,他也慢慢地开始吃东西了。
华裕琳说道:“谢冲说,你每次都有化险为夷的本事,看来是真的。这次情况那么危险,只有你和小夏全身而退。”
“我的背包上,恰好印着一面国旗。”小顾缓缓说道:“不管是对农场主,还是对绑匪,我一直给他们看国旗,声明自己是中国人。就这样,我们在枪林弹雨中活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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