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兰眼里浮现淡淡的笑意:“是鸟居。鸟居现在正停在摄岚街警署外,他们看不到我们,也听不到我们说话。但我们可以通过他们的窗子听到他们的讨论,顺便了解案子的最新进展。”
白薇巴着沙发的靠背,跪坐起来:“我们能看到他们吗?”她的语气里满是惊奇。
“可以。”诺兰冲她招招手,“你过来。”
白薇小跑着来到诺兰身边。她肩膀一沉,一件呢绒大衣盖在了她的肩头,扑面而来是诺兰的味道。
“你看。”诺兰指了指窗外。
从这里往卢克的窗口望进去,正好能看到卢克在一块黑板上写写画画。安普倒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一边抬头看,一边往本子里记东西。
卢克的黑板上贴满了各种照片、剪裁的新闻报道以及手写便签,黑板上的文字和箭头更是让人眼花缭乱。
有八张照片被贴在非常显眼的位置。前七张照片里皆是名**英,想来是那七位死在马车里的老爷。第八张则是一位少女,正是白薇作为瓦多佛小姐时的模样。
所有的图像、文字最后都由无数个箭头汇总到了一起。最终的箭头指向了三个张牙舞爪的大字——
开膛手。
短短数月,这个名字在多伦已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因那八个人死相过于骇人,城中甚至传闻这位开膛手可能是某个嗜血啖肉的怪物。
但显然卢克并不这样认为。
黑板上“开膛手”这三个字旁边,密密麻麻地写着卢克对这个凶手的推测性描述:三十五至四十五岁,男性,偏执狂,身材高大……
白薇仔细地将卢克对于开膛手的描述看了一遍。
“他是怎么得出这些结论的?”白薇有些诧异。
诺兰倚着靠背,双手交叠:“卢克从凶手稳定的作案手法和对现场的处理看出,凶手身手敏捷,心理素质和随机应变能力极强,故而推断开膛手有较为丰富的社会阅历,年纪不会太小。而前七位死者所能接触到的人多在三十至五十岁之间,于是卢克得出了这个年龄区间。”
白薇下意识裹紧了肩上的呢绒外套。
“至于对身材体态的推测,”诺兰简单道,“主要依据凶手在现场留下的一个痕迹。”
白薇眼皮一跳:“痕迹?”
诺兰颔首:“开膛手非常谨慎,凶案现场清理得很干净。但在其中一个现场,他留下了破绽。”
此时,窗子里的卢克指着黑板上的一张照片对安普说:“……这个鞋印是个重要佐证。鞋子四十五码,说明开膛手个子不矮,至少六英尺。从鞋印深度看,他的体重约一百四十磅上下……”
白薇听得愣了愣:“这几个月多伦的雨就没停过,鞋印没有被雨水冲刷掉吗?”照片里的鞋印虽模糊却完整,没有雨水破坏的痕迹。
诺兰耐心地示意她看那幅照片:“你看照片的底色。”
白薇听罢眯起眼看向照片。照片里的鞋印已干涸,正印在一块木板上。她瞬间反应过来:“马车!”
诺兰赞许地点点头:“对。开膛手留了一枚鞋印在马车里。”
“他怎会这么不小心?”白薇喃喃。
“鞋印在坐垫下的暗处,不仔细检查很难发现。”诺兰道。
那边卢克和安普不知讨论了什么,只见卢克展开了一张地图,用钉子固定在一旁的木板上。地图上有几个点被红色钢笔圈了出来,红圈旁边还写了几个符号。卢克一手拿着便签本,一手拿着钢笔,又往地图上添了几个叉。
白薇一眼就认出这是多伦城及其周边的地图,只是不知那几个红圈和叉代表了什么。她默默数了数红圈和叉的数量,七个红圈,七个叉,对称得很。
七这个数字让她思绪一顿。她明白了,那些红圈和叉,应该分别是发现马车和马的地点。
卢克拿着笔点了点地图上的红圈:“马车分布在多伦城周边的郊区小道上,这些地点分散且没有规律,只能暂且推测开膛手偏好在少有人烟的郊区小道上作案。”
他又比划了七个叉的位置:“马被发现的地点也在郊区,与马车位置不同的是,马要么停留在城门入口,要么停留在城门不远的交叉路口,这些地方人流量都不小。”
安普挠了挠脸颊:“他为什么要把马放跑呢?”
马被套牢在马车前,如果没有意外,它无法自己从缰绳里挣脱。而放跑马的这个“他”又是谁?马车夫还是开膛手?或者他们本就是同一个人。
卢克摩挲着下巴,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白薇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幅巨大的地图。她喃喃:“诺兰,你说马车和马被发现的地方,有规律吗?”
“唔?”诺兰单手支颔,“你发现规律了么?”
白薇没有立刻回答,她又把所有的红圈和红叉看了一遍,似在做最后的检验。
这时,卢克放下了揉着下巴的手。他若有所思地盯着地图,自言自语道:“如果像白薇所说,不去找轨迹的重合处,而把它们看成一个整体,那么……”他咬开钢笔盖,用红色的钢笔将题图上所有的红圈连结在一起。
连起来的轨迹组成了一个不规则的闭合圆。
白薇抬起手,隔着虚空沿着卢克画出的圆划了一遍,最后落在了那个圆的圆心。
与此同时,一窗之隔,卢克兴奋地击掌:“找到了!”他一把将笔尖扎进圆心。
“七个地点,有且只有一个可以共同去往的地方——费舍尔大人的荒郊城堡!”
那座荒郊古堡,正是瓦多佛小姐死亡的地方。
白薇指尖发凉,浑身因不自禁的激动而微微颤栗。忽然,她手心一暖,有人握住了她的手。是诺兰。
“冷吗?”他问。深夜开着窗,摄岚街的寒气便会透过窗子侵入鸟居。
“不。”白薇摇了摇头,“我不冷。”
然而诺兰并没有因为她的回答而松手。手心传递过来的暖意让白薇身上的颤栗慢慢平复,她的神思渐渐回笼,理智告诉她,应该矜持地将手抽出来,可她的手一点儿也不听话,贪恋地留在了诺兰掌中。
她下意识低头看了诺兰一眼,正好撞见诺兰的目光。他也正看着她,浅碧色的眸子宁静而温和。他分明走过了漫长的岁月,可眼中却清冽依旧。
因为简单,所以澄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