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灵鼔山长老想的不可谓不美。
鼓声一响，上门吃席。
惊魂鼓也确实能办到这种事。
“问题是它已经被我敲废了……”
在天雷轰击下，那直径两丈的大鼓还能保持完整，材料确实非同一般。
但内里蕴藏的力量，几乎是点滴不存。
“灵鼔山还想像今天一样敲响它，恐怕得再等个几百年……”
只要人死的够多，让它汲取的够多，应该就能让惊魂鼓缓过劲来。
“但前提是他们能修复那遮掩惊魂鼓的山峰……”
万和打破了那面中空的石壁，立刻就招来了天雷。
可见灵鼔山蕴养惊魂鼓的方法不为天地所容。
没有石壁遮掩，惊魂鼓恢复一点，天雷消磨一点，八辈子也没法再次敲出这种威势。
万和将视线从那位长老身上挪开，嘴巴闭的紧紧的。
说破了他赔不起。
就让那长老抱着一个美好的期待吧。
……
三天后。
万和脸色苍白地坐在灵鼔山丹殿之中。
这座大殿看着寻常，内里另有玄机。
七八间普通的丹室中央，夹着一条通向地下的通道。
“这里就是我们灵鼔山规格最高的丹室了。”
灵鼔山掌门得意洋洋。
他确实有这个资本。
万和估计，他们身处这个丹室距离地面少说也有几十丈，深入山腹。
放在现在，基本没有可能做到这种事。
一看就是千年前修士遗留的手笔。
丹室正中央那座炼丹炉丈许高，古色古香，周身雕满了花鸟虫鱼，搞不好曾经还是一件法器。
“万公子你为我们出力，一切必须得用最好的！”
灵鼔山掌门顺着万和的目光，豪气干云地挥手。
不用好的他还不放心呢。
毕竟吃药的是他们。
这点灵鼔山掌门心里很清楚。
藏拙不是这种时候。
“我有点后悔了，要不咱们还是上去？”
万和有气无力地道。
灵鼔山这尊三皇炉，用来炼丹确实不错。
火也很好，居然是地心火。
他们现在还没开始，就是因为时辰不到。
据灵鼔山掌门所说，只要时辰到了，地心火就会熊熊燃烧点燃丹炉。
“尼玛你们这是坐在火山顶上烤火啊！”
万和有些后悔自己旺盛的好奇心。
三皇炉下方，只能看到赤红一片，还没有火焰爆发。
即使这样，已经让丹室的温度高到常人难以忍受。
“这灵鼔山，有一个正常人吗？”
不但用人养鼓，还把整个门派放在活火山上面。
哪天火山大爷脾气上来，岂不是轰的一下整个门派就全上天了？
就这样还想吃别人的席？
当然，放在千年前这都是普通操作。
可现在已经不是千年前了，这些人哪儿来的迷之自信？
“你的脸色不大好啊，要不要再修养一阵子？”
灵鼔山掌门关心地道:“不用勉强。”
欲速则不达。
他虽然急切，却不急一时。
那天万和解除了变身状态之后，就全身开始往外冒血。
状态看起来比他们这些人还不好。
灵鼔山掌门只能解释为敲动惊魂鼓的反噬。
毕竟万和之前一直都好好的。
“不用。”
万和微微摇头:“既然下来了，就赶紧解决了。”
总不会倒霉到就他使用丹炉的时候赶上火山爆发吧？
以后他离灵鼔山远远的就是了。
他随手拿过身边的包裹，慢慢解开。
那天使用三大限防御那些诡异白骨，万和已经做好了受伤的准备。
只是短暂爆发，还不至于要惊动荒神那石头脑袋。
他选择自己承担了反噬。
事实证明，万大长老日益强悍的身体，完全能扛得住这种程度。
再加上灵鼔山各种药材补药流水一般送上来，短短三天他就好了个差不多。
就是虚了点儿不大适合跟人动手。
炼丹却没什么问题。
“曾经修炼三大限那些人，大概也是这么想的……”
我受的了。
我扛得住。
再用一次。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所以还是送给荒神才是王道。”
现在想想，万和觉得自己当时是脑子抽了。
害怕荒神还在记仇所以没敢？
不存在的！
下次就换个马甲一股脑把反噬全塞过去！
“这是什么！？”
灵鼔山掌门身后的路长老忍不住问了句。
很稀奇，灵鼔山炼丹造诣最高的居然是个女人。
灵鼔山掌门坚持要带她下来打个下手，万和可有可无地答应了。
能有人做点杂活自然是好的。
他也不怕灵鼔山掌门那点儿偷师的小心思。
“妖龙内丹。”
万和看了一眼路长老。
跟灵鼔山掌门宽袍大袖，仙风道骨的样子不同。
她浑身只在要害地方遮了几片布。
身上不见明显的肌肉，但四肢结实修长，每一寸肌肤都散发着淡黄的光泽。
“太平了……”
万和暗暗叹息一声。
这位女长老长相不错，身材也好。
奈何是中性的那种好。
作为男人都嫌胸肌太不发达。
否则这打扮，万大长老不介意炼丹途中养养眼。
“妖龙内丹？”
路长老浑然不在意万和的目光。
她用手轻轻按了一下万和摊开包裹露出来的椭圆物体。
这东西柔软的就像一团树胶，弹性极好。
“没错。”
看着路长老不怎么相信的眼神，万和也懒得争辩。
这就是他炼制解药要用的主材了。
说是妖龙内丹，其实就是千年成精的蟒蛇之流遗留下来的内丹。
在锁妖塔里存放到现在，精气其实已经流失过半。
但是，就算这样……
现在你再找出一条来试试？
别说根本就没有。
就算找的出来，现在谁还打得过这种东西？
万和估计难度不亚于让千年前的修士去逆伐仙人。
灵鼔山掌门想要偷学解药的炼制，以后不受制于人……
可以，只要能弄到妖龙内丹就行。
“心眼太多也不是什么好事。”
他要是直接开口，万和也就直接告诉他了。
但估计灵鼔山掌门以为他会死守秘密，奇货可居。
……
四个时辰之后。
“成了。”
万和突然睁开眼睛，吩咐一声。
“这就成了！？”
浑身上下肌肤渐渐泛红，已经开始有晶莹汗珠的路长老一呆。
万和明白她发什么呆。
仪式感嘛。
能解救整个灵鼔山的丹药，就这么平淡如水地熬了一阵时间就出来了。
万和甚至没有指挥她做多少活儿。
“真的成了？”
灵鼔山掌门也有些不相信。
万和嫌弃地看了一眼这老头。
路长老还好，他不爱看也不碍眼。
但这老头为了面子，非得罩件长袍。
这时候外衣被汗水打湿了，就露了原形。
里面分明什么也没穿！
“辣眼睛……”
万和诚恳地建议:“以后你们还是别用这座丹室了。”
其实现在这世道，需要的丹药在上面慢慢炼就是了。
用不上这么高端的配置。
把自己搞这么狼狈何苦。
开炉取丹就由路长老包办了。
炼制成功，后续就不关万大长老事，他拍拍屁股，打开门沿着通道往上去了。
灵鼔山掌门想要追上去，却又敌不过丹药的诱惑。
他追着万和走了一阵，又折了回来。
“有多少？”
灵鼔山掌门目光灼灼地看着路长老手中的玉瓶。
下来的时候万和让他们准备了三个，不知道盛满了几个？
这么短的时间，他倒不虞路长老私藏。
她浑身光溜溜也没地方藏。
路长老沉默一阵，没有打开右手三支精致的玉瓶，反而伸出了左手。
手心里十几粒豆子般大小的丹药散发着奇异的香气。
“这么少！？”
灵鼔山掌门眼里闪过深深的失望。
这点儿数量一个玉瓶都装不满。
恐怕连长老们的份都不够！
“你看好了，主材确实是那什么妖龙内丹？”
他抱着一线希望问路长老。
实在不行，就自己凑材料再炼几炉。
“妖龙内丹又是什么东西？”
这些东西灵鼔山古籍之中可能有记载。
可那时跟现在的炼丹已经有了很大不同，谁还耐烦去翻。
但是精于炼丹的路长老可能知道。
“如果我没弄错的话，指的是千年蟒蛇之类修炼出来的内丹。”
路长老说完继续沉默。
“真的是传说中的的内丹！？”
灵鼔山掌门一怔。
随后一股荒谬感涌上心头。
“还千年蟒蛇！？”
我千年尼玛！
灵鼔山当初据说曾经也是有几颗妖怪内丹流传下来的。
但几百年前就完全成了废品。
内丹，还指定要千年蟒蛇。
让他去哪儿找！？
“你一颗，我一颗。”
片刻之后，灵鼔山掌门放松心情，做出了决定。
“先藏起来，剩下的的我们出去之后再分配。”
公正是不可能公正的。
别说不知道丹药效果如何，他金某人还有儿子要养。
“不对，我还有孙子……”
要不要多眛下几颗？
灵鼔山掌门的表情渐渐艰难。
“不用，掌门，不需要。”
路长老回过神来，摇了摇头。
“你不要？那不行！”
灵鼔山掌门情深意切:“师妹，这是我的一片心意。”
路长老不肯同流合污，他暴露了怎么办？
别人炼的丹药怎么就成了你的心意了……
路长老明智地没有继续讨论这个话题。
她伸出手，给灵鼔山掌门看手指夹着的三个玉瓶。
“这里还有三瓶，满的。”
她一直在沉默，是在回忆万和炼丹的过程。
根据自己的判断，最后成丹明明最多三十粒。
可万和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手法，硬是将三十变成了一百多！
“到底差在哪儿？”
她冥思苦想也不明白，导致灵鼔山掌门枉做小人。
……
“掌门！”
“怎么样了！？”
灵鼔山掌门跟路长老出来的时候，立刻就被长老们围上了。
万和坐在一边无所事事地喝茶。
反正他说了也没有人信。
灵鼔山掌门又换了一身衣裳，看起来通体的气派。
倒是路长老不知道一直在思考什么，就那么就出来了。
长老们看了一眼她清凉的打扮，不以为意。
大家都是姐妹，有什么好看的。
“万公子出手，那还有差池。”
灵鼔山掌门小小吹捧万和一句，从怀里摸出一个细颈瓶:“解药在这里了。”
另外两支安静地躺在他怀里，没有拿出来的意思。
小人？
假如眛下一两粒就算小人的话，那他当然选择眛下两瓶。
谁也不知道这解药以后还能不能炼制出来。
有备无患。
毕竟他金大掌门重振雄风之后，还可能有更多的儿子孙子。
公平是一种美德。
等他其他的儿孙长大却发现枯骨丹已经没有解药了，岂不埋怨他厚此薄彼？
“掌门，这药，好，好用吗？”
一个长老咽了口唾沫，声音都有些颤抖。
“不知道，我还没用。”
“取出丹药之后，我跟路长老立刻就上来了。”
灵鼔山掌门一脸严肃:“如果能成功去除枯骨丹的毒，也算是我们灵鼔山的大事了。”
“愿与诸位共同见证！”
他慢慢打开玉瓶从里面倒出一粒滴溜溜的丹药。
一个长老看灵鼔山掌门半晌没有服下，立刻醒悟。
“就让我来试药！”
声音慷慨激昂。
好歹人家也是掌门，还不知道这药有没有问题。
他倒是不怕。
毕竟万和就坐在一边。
药出了问题，一人一拳下去立刻打成肉酱。
“这些人忒能给自己加戏。”
万和看着那长老带着一去不复返的气势仰头吞下丹药，无语地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除了不时将目光扫向万和的路长老，所有人都在紧张地盯着那个服药的长老。
他的脸色一开始没有什么变化。
片刻之后就夹杂了痛苦愉悦等色。
“老于，你感觉怎么样？”
有人忍不住问。
这是有用还是没用？
老于也不答话，只是身子渐渐开始发抖。
猛然。
“哎呦！”
他大叫一声，躬着腰捂着肚子跑了。
“这是出恭去了？”
长老们面面相觑。
“可是净房这旁边不就有？”
倒是没人觉得那个老于出事了。
嘴又没被堵住，吃出事来怎么也会告诉他们一声。
这群人，大概已经忘了弯腰还有什么作用了吧？
万和咳嗽一声:“没事，他就是有点儿尴尬。”
服了他的解药，还敢时不时盯着路长老。
看可不就看出事来了。
“我再来试试？”
另一个长老犹豫着站了出来。
片刻之后。
又躬着腰跑了一个。
虽然不明所以，这些长老总算是放下心来，一人领了一颗丹药。
灵鼔山掌门也服下了一颗。
他轻轻摇晃一下玉瓶，示意里面还有，沉吟着道:“剩下的丹药就作为赏赐有功弟子所用如何？”
弟子那么多，自然不可能像长老们一样直接下发。
“掌门英明！”
长老们齐齐称颂。
“你们看什么！？”
仍然不时出神的路长老忽然觉得肌肤上好像有无数小虫子在爬。
她忍不住倒退了一步。
那两条仍然泛着粉红的大长腿，看的长老们眼睛发直。
“他们这是怎么了？”
路长老在下面的时候，还是被灵鼔山掌门硬塞了一粒解药。
现在正和另一粒一起握在手心。
她诧异地看着长老们忽然动作一致地冲了出去。
“师妹莫要理他们，为兄给你看个宝贝！”
灵鼔山掌门哈哈一笑，对着万和点点头，扛起路长老跑了！
“果然，能做掌门的都是有道理的……”
瞬间变得无人搭理的万大长老坐在原地微微叹息。
……
灵鼔山的长老们开始变得勤于授业。
不断有女弟子被他们叫去亲自指导。
万和呆了一天就待不住了。
“去休，去休！”
伤势没好也顾不上了。
他不明白这些老家伙哪儿来这么大执念。
“万公子不多给我们招待几天的机会？”
灵鼔山掌门精神焕发。
他亲自陪着万和几人一路从山上走了下来。
“不了。”
万和淡淡地道。
再待下去，他怕自己忍不住出手把这些老色批打死，还世界一个清净。
“咳，想当年我跟路师妹也是彼此有意……”
灵鼔山掌门老着脸皮解释。
“打住！”
“我不想听你们那些破事儿。”
万和不耐烦地示意宋慈赶人。
“以后常来玩啊！”
灵鼔山掌门依依不舍地在后面挥手告别。
“我这是来干什么来了？”
万和大感晦气。
感情他心血来潮跑这一趟就是为了把灵鼔山搞得乌烟瘴气……
“公子你不知道。”
周明骏憋着笑道:“皇宫里那些阉人，如果突然恢复了也是这样。”
“你也滚蛋！”万和毫不客气地照着他屁股给了他一脚。
……
灵鼔城。
大白天的居然没有开城门。
不过这难不倒万和几人。
他们翻墙个个熟练的很。
“我怎么觉得这城变得死气沉沉……”
宋慈疑惑地道。
“都还活着。”
万和凝神感应:“只是城里人一个个气息衰败……”
也不知道他们离开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事。
“衰败？难道是疫病？”
周明骏推测。
他幸灾乐祸地道:“这下才觉得公平一点了。”
虽然在灵鼔山莫名其妙受了重伤，但能躲开疫病也不错。
“回去看看吧。”
万和不置可否。
他身上仅有几样从锁妖塔里带出来比较珍贵的妖材随身携带，其他行礼都还在客栈。
他们顺着大街一路走过去，一个人也没碰到。
“疫病也没这么可怕……”
至少官府会组织尚且完好的人防疫。
宋慈皱眉道:“难道他们也听到了那鼓声？”
“就你多嘴！”万和冷冷看了他一眼。
万大长老难道想不到这点？
但那是他做的好事啊！
必须装作无事发生。
“可是灵鼔山距离这里数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