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为你孝顺,还想着哀家。旁的金器宝石皆为俗物,
惟这对宝球与团扇,还可算得上不俗。
皇后来了这许久,怎么还站着说话?
快坐罢。哀家老糊涂了,皇后莫怪哀家。”
乌拉那拉氏谢了恩坐下来,说道。
“论宫中的名位,太后娘娘是臣妾的婆母,
论亲疏远近,臣妾应该称太后娘娘一声姑母才是。
只是太后娘娘知道,臣妾虽忝居皇后之位,
却在这后宫之中没什么处事之权。
连这次的贡品,也是臣妾一力争取先挑了这些个好一些的,
臣妾惦记着太后娘娘,一挑了好的,就来给您请安了。
还望太后娘娘不要嫌弃臣妾的一点拙心,和臣妾的无能。”
说着说着,乌拉那拉氏低下了头,似是在怨恨自己的软弱。
但德太后心里清楚,自己这个庶出的侄女,若真是软弱无能,怎么可能从侧福晋之位走到福晋的位子上,更不可能有今日封后的好日子。
只是许多事,不宜说破。
德太后笑一笑,叫人收下那些宝物,又叫竹息奉了茶上来,对乌拉那拉氏道。
“皇后且尝一尝哀家这茶,看合不合你的口味。”
乌拉那拉氏接了那茶在手中,喝了一口。
茶水入口的沁脾香气和清凌的口感,一下就让她觉得身心皆舒缓。
“太后娘娘这的茶,比臣妾的好十倍不止。
到底是皇上孝顺,这样好的茶,
估计也就太后与皇上跟前儿有了。
臣妾那里都没见过呢。”
德太后也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笑道。
“历年的贡品进宫,都由内务府将单子拿给皇帝观阅。
皇后处置六宫事宜,想来也是见过贡品单子的。
这茶叫灵山雪蕊,听说它还有一款姊妹茶,
叫做雪顶含翠,口感比这个要更清洌。
这两种茶叶,却都是不在贡品单子上的。
整个宫中,也就哀家这里有这么半斤灵山雪蕊。
据说这茶极难采摘,产量又极低,倒是不知为何,
并未在贡品之列。”
乌拉那拉氏疑惑抬头。
“这样好的茶叶,怎么不在贡品之列?
那皇上所用之茶,难道并非这世间最好?”
德太后笑而不语,倒是她身旁的竹息开口了。
“皇后娘娘,恕奴婢多嘴。因着您是太后娘娘的至亲,
太后娘娘才专门今日让奴婢沏了这茶来,
至于这茶的来历,您也不必放在心上。
总归是,待您出了永和宫,从未听说过这茶,
更未饮过这茶,就是了。”
乌拉那拉氏心知,今日的礼算是送对了。德太后能拿出这茶来给自己喝,难道只是想炫耀茶吗?
并不是。
乌拉那拉氏放下茶盏,道。
“姑姑说的极是,臣妾是太后娘娘的至亲,自然凡事都是向着自己至亲的。”
德太后点点头,又道。
“哀家在宫中闲坐,听闻外头纷传翊坤宫出了事。
那位丽贵人也折损在此事之中,皇后就没劝着点皇帝吗?”
乌拉那拉氏道。
“额娘相问,臣妾不敢相瞒。翊坤宫之事说来蹊跷,
臣妾私下查探过,那引起事端的叭儿狗乃前些日子忽然养的。
据说那叭儿狗一开始并没有抢东西叼起来的习惯,
倒是翊坤宫的宫人总是着意挑逗,将东西给了它叼着。
这才引得它在看到四阿哥的那一箱子小玩意儿的时候就冲过去抢了玩具。
而且,臣妾也查探过丽贵人经手的毒物,皆是江湖游医的毒方,
惟不见那味鹤顶红。只是可惜,丽贵人出事之后,
那与她交好的男子也早都毙命。
臣妾的人寻到他的时候,京兆府的仵作已经在了。
只说他是性急,食了热的黄米糕,那黄米糕最是黏糯,
竟是将那男子烫了个肠穿肚烂,外表可是一切都好好的呢。”
德太后哼道。
“她倒做的滴水不漏。哀家看,她恐怕是早都发现了那些东西有异,
将计就计,唱了这一出好戏。只是她能将自己儿子放出来唱这戏,
也算是个狠人了。她就没有想过,万一小孩子手快,
将那东西抓了一样在手,可有她哭的时候。”
乌拉那拉氏道。
“额娘与臣妾猜测如出一辙,但臣妾想,以她的性子,
敢当着皇上的面做这一出戏,定也是有万全之策的。
只是如此一来,这宫中之人一时都被此事镇住了不说,
皇上出于后怕,倒越发心疼那对母子了。”
默了一瞬,乌拉那拉氏转了话锋,勉力笑道。
“罢了,光顾着说别人的事了。臣妾今日来,
是有一桩好消息要告诉额娘。”
德太后好奇道。
“好消息?呵,哀家整日被困在这里,竟不知还有何事对哀家而言是好消息。”
乌拉那拉氏道。
“是关于十四弟的,额娘听了定会高兴。”
德太后一听说老十四,立刻支起了身子,人也瞬间有了精神。
“皇帝拘着哀家,也不让哀家的人去看老十四,也不知他过的怎么样了。
快说,老十四那边可有什么好事?”
乌拉那拉氏左右看看,竹息会意,带着殿内众人退下,连乌拉那拉氏贴身的剪秋也一并带走。
乌拉那拉氏见左右无人,才捂了嘴轻笑起来,说道。
“额娘可是正经要做皇祖母了。皇上这两年虽然拘着十四弟,
但总归是亲兄弟,额娘先前给十四弟送吃送喝,皇上皆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额娘给十四弟物色的贴身伺候之人,有孕了。”
这个消息莫说德太后没有想到,恐怕后宫之人都不会想到。
胤禛下令将老十四圈禁于城外孤宅,又削去了他的爵位,伺候之人也皆是内宫拨去的太监。
德太后瞒着众人,挑了两名女子,扮作男子神不知鬼不觉替下了老十四身边的贴身太监。
德太后原只是想着,自己的儿子太受苦了。
有女子相陪,圈禁的日子总会好过一些,竟不想还有添丁的好时候。
德太后眼圈一红,鼻子一酸,就要落下泪来。
但她仰了面孔,尽力平复了自己的心绪,再看向乌拉那拉氏时,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