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街隐厨—第180章—鲜汤鸡粥
七月。到了尾巴那里。
而花街之上，却来到了这个炎热夏日的最高峰。
今天的晴洛梦姐姐，作为花魁来说有着超出以往的……华丽。虽然平素在花楼玉绫，他也会有盛装打扮的时候，但不喜欢这些的晴洛梦姐姐更多的还是素颜。
那样子已经很美的晴洛梦姐姐，今天画了个看上去素静但实际上难度更高的妆容。这种看似简单的脂粉，更点缀出他似仙若圣，清雅如珪的飘逸。
“晴洛梦姐姐，太漂亮了啦。”
花楼玉绫之中，小厨房的厨娘、食神弟子小九妹妹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晴洛梦姐姐的美，就是那种，就是那种，就算是女孩子也会一眼爱上的美啊。
这种飘然如仙，不忍折摘的美，已经超脱了性别，到了另一个层次。
“会，会不会过头了？”晴洛梦姐姐抿着抹了淡脂的嘴唇，有些害怕。又到了这个季节……虽然一回生二回熟，但他真的做不到。
毕竟是男孩子的晴洛梦姐姐，想着之后的流程，脸色有些白，连脸上的粉都遮不住。
“才不会，姐姐才应该好好打扮自己，平时都太随意了。”侍女苍月按着姐姐的肩膀，很坚定地说道。
“好好。”晴洛梦只能抖着身子，无奈说道。
“姐姐今天表演什么？”小九呵呵问着。这么重要的日子，应该可以看到晴洛梦姐姐不一样的样子吧。
“哼哼，秘密哦。”晴洛梦很花魁地点着嘴唇，如同说着禁忌的话语。
小九，失落。
然后想起了今天应该是花街最热闹的日子。
因为今天的表演，或者说比赛，是要决出花街之上，花魁姐姐们中的第一。并不只是一个花魁的名号，而是真正的花魁魁首。前三位，将有状元、榜眼、探花的雅称。
而今年，很特别。
因为之前的状元娘子，黎梦溪姐姐将要离开花街，已经宣布退隐，因此……当第一的名头空出来，会发生什么也就都不奇怪了。
虽然花街之上的第二位，灵绮罗姐姐似乎不太上心，但玉绫的老板娘花歧妈妈已经几次，用幽怨的小眼神在背后默默注视着晴洛梦姐姐。
拜托了，洛梦，你可以的，你也不想一辈子都是第三，拿下第一。我知道你不想，但为了我，就当是为了我，还有那些嗷嗷待哺的姐妹，我不重要，也应该想到她们……
哪里有什么嗷嗷待哺的姐妹啊！摔！晴洛梦是崩溃的。但他叹了口气，看了眼视野前方的数字。天道借给他的钱，该还了。那么……
“嗯，就拿个第一吧。”晴洛梦说完之后，就想钻进地缝里去。
妹妹的声音却已经响了起来，“晴姐姐，该出发了。”
“放心好了，姐姐已经准备好拿第一了。”小九很开心地说道。“姐姐，你到时候到这个地方来找我。我准备了很好吃很好吃的东西。”
小声，却像是一支强心剂。小九妹妹啊，我呢……
真的不想在大家面前这个样子啊。
……
花魁魁首的争夺，是从一年前就已经开始了的。在这一年中积攒起来的人气，参与过的事件，一件件累加起来，然后就可以获得参加的权利。
然后，是从出身的花楼，坐马车前往比赛的会场，月湖之上。
拿到票的观众，可以就近欣赏花魁姐姐的美丽。
至于其他观众，则只能守着自己的位置，等待比赛的开始。现场会在花街上所有有条件的花楼里播放。以全息投影的方式。
经过各种处理的图像会像真人就在那里表演一样神奇。当然，如果要从舞台的一端空中转体七千二百度到另一端，那还是有可能出现什么问题的。比如舞台太小之类。
不过，还是看现场最爽。
“晴洛梦吗？”
月湖后台，晴洛梦正从那要死了的感情中走出来，就看到一名同样盛装的花魁姐姐走了过来，是月珠楼的灵绮罗，也是晴洛梦最应该提防的对手。
她捏起晴洛梦的下巴，“你比我年轻，算是晚辈，不过，今天姐姐就要好好欺负欺负你……”
听说她很盛气凌人，却没想到竟然如此直接。晴洛梦则不慌不忙地退了一步，没有露出生气的眼神，小手制止了冲动的姐妹，施了一礼，“姐姐不是那样子的人。”
“哦？那你说……我是什么样的人？”灵绮罗手指拂过晴洛梦头上的簪子、步摇，心中的怨恨越来越深。
那个女人，那个女人……
“我听玉绫的姐妹说过，那位黎娘子曾说，灵绮罗姐姐，是个好人呢。”晴洛梦很认真，很认真地说道。虽然木羽华也确实是那么说的。
但真的坚定，听上去坚定，听不出来假的的坚定，是不一样的。
“哦～～她，她是这么说的……哼，还算有几分眼光，那我就……不客气地拿下那个位置了。”灵绮罗眼神里闪过什么，慢慢悠悠说道。
晴洛梦点了点头，“姐姐自便。”
这当然不是认输，而是姐姐自可以来取，但我已经应战的意思。说得弱了一些，却是以退为进，因为对方没有了进攻的余地。
灵绮罗点了点头，“妹妹的成长，作为姐姐，自然也要看在眼里。”
“两位姐姐，好久不见。”
离得远了些的花魁娘子，花街之上的第四人，林虞嫒抱着琵琶现身了。她只带着两名侍女，毕竟她身后没有背景，但没有寄托，也意味着自由。
晴洛梦与灵绮罗跟着打了个没有差错的招呼。虽然是老四，感觉根本不会被记住……但花魁的名气，跟第几名是没什么关系的。
这里的气场变得强势了起来，毕竟……她们三人，就是按顺序排下来的三人。如果不出意外，今夜的花魁榜首，状元娘子，就在她们之中了。
……
竟然会出这样子的事。
晴洛梦叹了口气，明明是其她花街的花魁，却为了不知道什么的名声还是什么，强行参加了这场比赛……她手指在衣袖中轻轻撩拨滑如丝的衣摆。
那么，他也只能认真一些了。
坐到琴前。
听着关于她的介绍，只是心定定的，带着几分少女的俏皮，有些忧心，有些紧张地调试着琴弦。
忽而，词句早已用老，似是银瓶乍破，清亮的琴声便跟着那简单的孩童之音，一时，化静。似是花魁轻轻抚着上台戏玩的孩子的脑袋，坐下，弹起了清音，刹那，技惊四座。
伴随着音符，台后的舞姬鱼贯而出。踩着音点，跳起带着几分靡靡的舞蹈。毕竟是花街之上，太过认真的铿锵之乐自然差了些风雅，晴洛梦姐姐的曲调清雅而带着些许自怜。
舞姬舒展身姿的交错之中，似是抬眸轻笑。错落间看到少女花魁美得不可方物的脸蛋儿，似是在笑，然后色而不艳的嘴唇轻启。
华丽而大气的词句轻轻吟出，伴随着音，伴随着舞，那一个个文字，是音的延伸，是舞的伴音，工巧而少了些自然。
虽是极好的词，却总是比不上大家的即兴之作，但在晴洛梦的琴艺，唱声掩映下，有了别样的风情。
本是凡俗曲，奈何奈何，且唱低吟上九霄，云龙似是华乐舞，不见不见，清怜笑。
当最后一个音停下，只有那声音似乎还停留在脑海里。
这不是最后一首曲子。但之后的曲子，又有什么必要……
咕噜～～～灵绮罗不香吗？
之前的音舞被这一首曲子吹散，只剩下久久的回味。到底是哪位？原本已经认定了的，却又悄然而变。
晴洛梦站起身来，施礼告辞。他已经尽力，却就看到灵绮罗姐姐幽怨的小眼神。你这样子，我、第二名很难搞欸。
晴洛梦无奈掩面轻笑。
……
伸一个懒腰，晴洛梦很满足自己的位置，他与灵绮罗依旧牢牢把住了榜眼、探花之位，而第一……竟然是晴洛梦感觉不会输的林虞嫒姐姐。
或许……是她的风度折服了观众吧。
不过这一切都与此时的晴洛梦无关了。他一身休闲女装，有点期待起小九妹妹会准备什么样的夜宵给他。
为了不被人看穿身份，晴洛梦只能女装。这或许，就是痛吧。
小小的摊位前，小九正在帮忙招呼客人……晴洛梦倒吸一口冷气，小九妹妹在这里竟然连帮手的资格都没有？
“小九妹妹，这家店是……”晴洛梦拍了拍她的肩膀，问道。
玉绫小厨房厨娘、食神弟子、今天的帮工小九妹妹转过身来，正要喊出来，就快快捂住了嘴巴，喊一声“晴洛梦。”那就热闹了。“姐姐来了，我给你盛粥。”
“是粥啊。”白粥虽好，但还年轻又是男孩子的晴洛梦，还是想来些肉食。
“是鸡粥哦，姐姐你知道绾楼吧。”
晴洛梦没有多想，就说道，“绾楼的鸡很有名。”
花街之上，有舞的，有曲的，也有说书魔术各种大杂烩的，却少有以一道美食立足花街的。但绾楼就是其中之一，绾楼的鸡，太有名了，那一家的白斩鸡，是与另两家店的肘子与烧酒齐名的花街三宝。
甚至有人这样说，没有吃过绾楼的白斩鸡，就像没来过花街一样。
“我想学，就缠着秦望师傅。每天剩下的鸡汤，秦望师傅都会拿来做鸡粥，很好喝的。”小九妹妹开心地说道。
鸡粥不难，鸡汤煮粥罢了。什么鸡，什么米，多少水，煮多久，甚至米怎么洗，这才是一家店的安身立命之本。
看着放到面前的一碗带着些许黄澄的鸡粥，晴洛梦不由咽了口口水。本就带上些许鸡汤颜色的白粥中央，一小勺金黄清亮的鸡油，两调羹白斩鸡蘸料酱油，再来三点葱花，那一种美，就像晴洛梦姐姐的笑。
淡淡的，却带着如天渊的诱惑。
“咕噜～～～”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赶紧搅和搅和粥水，没有那么黏，但也没有那么清，是介乎浆糊与米粥之间的某种状态。
当鸡油、酱油像是漩涡一般卷入粥中，一种淡色的酱油颜色染在了粥上。如果是不喜欢咸粥的，这时候就会觉得有些恶心。
但是再一嗅，却就会被鸡汤的鲜香勾引过去，不由自主地拿起勺子，轻轻，舀一点，喂进了嘴里。
那一霎，脑海中如同烟花一般，被那酱油的浓香所震撼。本就是为了蘸寡味的白斩鸡而准备的蘸水，这个时候，带来的鲜美是难以描述的，浓郁而鲜美。
而下一刻，白斩鸡没有的味道，独属于鸡汤的鲜美，在口中慢慢漫开。像是水，像是油，更像是混在粥水中的……清泉。
舌头如同漂浮在温泉中一样舒服。浊白的鸡粥在口中，是一种半融化的固体，如同流淌的浆液，但里面却又有一些颗粒。
那是米的颗粒。
不会忘记米的存在，也不会记起米的坚硬。而是柔软的、一抿，就“姆”一下透出了鸡汤的鲜。
本就极鲜的鸡汤，加到了米中，些许的甜。米带上了鸡汤浓烈而馥雅的香，在口中，流淌着，咽下。
将碗凑到唇边，轻轻抿一口。
让粥粒混着粥水，还有一层薄薄的鸡油，流进了口中。鸡油不会显得腻，而是香，当其孑然而立，并非是鸡汤中的油脂，而是一股包裹鸡汤的油液。
润滑的粥水，多了些油脂的滑润，在口中，鸡油的鲜与鸡汤的鲜同时，交错在一起，不是整体，而是分开之后又结合起来。
正如一些繁琐的菜，只是分开，再重合，就有了别样的味道。
鸡粥里的酱油，一直是咸鲜的，又带着香料的香韵、些许甜味，粥的味道并不会因为酱油的“奇怪”而变得扭曲，而是……而是……很独特。
喝不惯咸粥的人，也会懂得这份奇异的美妙。
就像撩拨琴弦，轻轻在琴上拉起一根新的弦，新的可能，新的……滋味。
晴洛梦久久沉醉在那份美味之中，一口一口喝着温热而鲜美的粥液。这样子一碗热粥，很适合冬天，但夏天……但夏天……
粥液慢慢滋润着出了很多汗的身体，沉沉而没有胃口的胃似乎也轻松了一些。这份温软，如同暖玉，抚慰着心神的疲惫。
伸一个懒腰，晴洛梦打了个呵欠，看着人多了起来的粥摊，认真做事的小九妹妹。呼呼～～～很可爱呢。“小九妹妹，要我帮忙吗？”
“小姑娘你就……就帮客人盛粥吧。”秦望师傅随意地说道。
总归是栖身花楼的他，不太在意姑娘们的亲近，但……他瞟了瞟晴洛梦姐姐，会是……她吗？看一眼干着活计的小九妹妹，这可，不兴这么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