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南宫玥说让林家姑娘来向自己请安,可正所谓“抬头嫁女儿,低头娶媳『妇』”,好不容易娶一趟儿媳,傅大夫人可不想为了长自己的脸面,就让林家以为自己对这份亲事有所慢待。?d?a?s?h?u?b?a?o?c?c乐文小说lw+
于是,次日一早,她就带上了早就备好的十六『色』礼盒,在南宫玥的陪同下去林家拜访女方的长辈,这一来是为了表示公主府对这桩婚事的重视,二来,正好也瞧瞧让自己儿子看中意的姑娘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南宫昕和傅云雁来了一趟南疆,自然也是要去向林老太爷请安,就连傅云鹤也被萧奕放了一天的假。
南宫玥早早就派人来传过讯,所以守门的婆子知道有贵客要来,一早就守在了门口。
婆子一看马车来了,急忙大敞宅门,迎马车入内,又对着黑马上的傅云鹤问安行礼道:“傅公子,您来了啊。”说着,她扫了傅云鹤身旁的南宫昕和后面的马车一眼,心道:这马车里坐的想必就是傅公子的母亲了……
婆子咽了咽口水,对着一旁的小丫鬟使了一个眼『色』,让她赶紧去通传。
南宫玥和傅云雁率先下了马车,跟着,傅大夫人才慢悠悠地在小丫鬟的搀扶也下来了,脸上的表情淡淡的,心里琢磨着:今日她既不能失礼人前,也要不着痕迹地给这未来儿媳一个下马威才行。她当然也没欺负人家姑娘的意思,但也不能让她觉得当他们傅家的媳『妇』是那么容易得是不是?他们傅家怎么说也是有规矩的人家……
而一旁的傅云雁心中却是雀跃不已,眼中溢满了期待,既是期待见到久别的韩绮霞,更是期待看到母亲震惊得说不出话来的表情。真是太好玩了!
“娘,我们快去拜见外祖父吧。”傅云雁挽起傅大夫人的胳膊道。
她这么一说,傅大夫人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林净尘不只是未来儿媳的外祖父,也是女婿的外祖父。
这莫不是就是缘分?!
一行人就在那婆子的引领下,往正厅去了。
隔着十几丈远,傅大夫人就看到厅中坐这两人,上首是一个四五十岁的男子,形容清癯,他右手边的圈椅上,坐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年轻姑娘,身穿青蓝『色』薄缎长褙子,月白『色』百褶裙,弯月髻,虽然距离尚远,傅大夫人还看不清她的容貌,但是也可以看出这位韩姑娘的打扮得非常朴素。
傅大夫人心里有些不悦,心道:这一般的姑娘家第一次拜见未来的公婆,总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吧。
很快一行人就走到了厅堂外,傅大夫人奇怪地挑了挑眉头,为什么她觉得屋子里的这位姑娘看着似乎有些眼熟呢?
傅大夫人眨了眨眼,脚下的步子停了一瞬。
这,这是……
傅大夫人霍地瞪大了眼睛,这位姑娘的面容既熟悉又有几分陌生……她,她,她看着怎么这么像齐王家那个投湖自尽的霞姐儿呢!
这容貌至少像了九、十成!
傅大夫人定睛看着对方,细看之下,又觉得南宫玥的这位表姐和表侄女韩绮霞似乎迥然不同,韩绮霞是知书达理、温柔娴静的王府嫡女,而这位林家姑娘似乎又“糙”了些,肌肤黑些,人瘦些,气质中透着一种爽利的感觉。
“六娘……”傅大夫人忍不住悄悄地拉了拉傅云雁的袖子,想征求她的认可。
傅云雁无辜地眨了眨眼,故意道:“母亲,我们快进去吧。”说着,她半是殷勤半是催促地挽着傅大夫人进去了。
于是,傅大夫人更纠结了,忍不住又朝她右手边的傅云鹤看去,心里嘀咕着:鹤哥儿找了一个这么像表侄女的未来媳『妇』,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道说鹤哥儿以前喜欢霞姐儿?
可是鹤哥儿若是喜欢霞姐儿的话,为什么不和自己说呢?当初若是他们公主府去提亲,想必齐王夫『妇』也乐得他们表兄妹俩亲上加亲,齐王妃也不至于想出让霞姐儿去跟奎琅和亲的馊主意!
想到红颜薄命的韩绮霞,傅大夫人心里一时有些唏嘘,几乎是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位林家姑娘了。儿子找这位林家姑娘分明就是把人家当成了霞姐儿的替身,这实在是太坑人家姑娘了!
傅大夫人的心情复杂极了,不知道是惋惜,还是同情,亦或是两者皆有……
感慨间,傅大夫人忽然感觉到有哪里不太对劲。
对了!
南宫玥怎么从来没说过她的表姐长得像霞姐儿呢?!
傅云雁一直在暗暗地观察着母亲的表情,见她似乎想通了什么,终于忍不住发出清脆的笑声,笑得前俯后仰。
太有趣了,这个笑话足够她独自回味许久了!
看傅云雁笑成这副样子,傅大夫人哪里还不明白其中大有问题,难道说……
她心中隐隐浮现某种可能『性』……
这怎么可能呢?!
但是除了这个,似乎也没有别的答案了……
就在傅家母女俩怪异的表情和眼神中,韩绮霞站起身来,心道:难道说六娘和鹤表哥还没和表舅母说自己的事?
她很想问问傅云雁和傅云鹤,可是现在也委实不是合适的时机……想着,她俏丽的脸庞上隐隐浮现起一片淡淡的红霞,心中被一种女儿家特有的羞赧所占据。
大家都是亲戚,她与表舅母傅大夫人自然是相熟的,可是今日她们之间的身份却变了……
韩绮霞站起身来,力图镇定,落落大方地给傅大夫人福身行礼:“表舅母可安好?”
六个字等于就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傅云鹤右手成拳地放在嘴边,窃笑了一会儿,厚着脸皮道:“母亲,这是您未来的儿媳,您可满意?”说着,他还得意地对着傅大夫人眨了眨眼,而韩绮霞的脸颊越发红了,娇艳似花。
傅大夫人虽然刚刚已经隐约猜到了这种可能『性』,但还是惊得目瞪口呆,也顾不上和儿子计较了。
眼前这个气质与一年前迥然不同的姑娘竟然真的是齐王府的霞姐儿!
傅大夫人来回看了看南宫玥和傅云雁,心中终于了然。
原来如此!
也就是说,一年前的投湖自尽恐怕都是一场戏而已……是啊,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当年既然没有见到尸体,又有什么不可能呢?!
也难怪仅凭鹤哥儿的一封信,婆母就这么爽快地答应了这门看似有些不太般配的婚事,原来是因为婆母也知道了韩绮霞死遁的事啊。
以韩绮霞的『性』情、品貌,当然是配得起自家儿子的!
傅大夫人忍不住瞪了傅云雁一眼,这丫头,说她懂事嘛,她每日疯疯癫癫的,可是这么大的事,她的嘴巴倒是紧,去年她陪她祖母一起来过南疆,肯定是早就知道了霞姐儿还在世的事,居然瞒了那么久!
还有鹤哥儿……
傅大夫人又看向傅云鹤,很想做出凶悍的表情,却压抑不住上扬的嘴角,道:“满意,自然是满意。”
总归这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傅大夫人喜笑颜开。傅家是勋贵,林净尘的外孙女说到底只是平民,本来傅大夫人还有些担心,未来儿媳是小门小户出身,恐怕担不起傅家儿媳的重任,但要是对方是韩绮霞的话,连这点顾虑也没了。
本来他们这样的人家也不需要再与人联姻来保福贵,更不需要再结门门第显赫的姻亲来为自家锦上添花,只要阖家安稳就好。
想着,傅大夫人精神一振,她心里自然是迫不及待想和韩绮霞叙旧,但也还记得礼数,先上前笑『吟』『吟』地和上首的林净尘见了礼,与此同时,几个年轻人也都一一行礼
林净尘捋了捋胡须喜笑颜开,笑容爽利地让众人都赶紧坐下,小丫鬟急忙给主子们都上了茶。
傅大夫人心中有许多话要和韩绮霞说,但是她还记得她这趟来最重要的任务,便看向了林净尘,单刀直入道:“亲家老太爷,鹤哥儿和霞姐儿年纪也都不小了,亲事还是要早点『操』办起来才是,我看明日四月二十九日就是吉日,干脆明日我就来提亲,您觉得如何?”
干得好!傅云鹤暗暗赞了母亲一句,一旦看准目标,就下手果决,不愧是母亲大人。
韩绮霞早知道傅大夫人此行是为何而来,此刻还是难免再次脸上一片燥热。
这几个月来,她其实都有一种恍然如梦的感觉,直到现在,她才有了真实感。
林净尘也是个『性』子爽利的,觉得这对小儿女情投意合即刻,这些世俗的礼仪也不过是形式罢了,爽快地就应下了。
这两个爽快人凑在一起办事,三两下就把提亲的事给敲定了。
之后,众人寒暄了一番后,林净尘随便找了晒『药』的借口走开了,由着他们几个叙旧。
林净尘一走,傅大夫人便迫不及待地说道:“霞姐儿,快让表舅母好好看看!”
傅大夫人近乎急切地把韩绮霞招到身旁,心中一方面高兴表侄女“死而复生”,另一方面又觉得有些唏嘘,堂堂王府嫡女,皇帝的嫡亲侄女,却不得不走上死遁的这一步。
而且,看韩绮霞此刻的样子,就知道这过去的一年,她过得必然相当不易,黑了,瘦了,手也明显糙了……
然而这丫头的眼睛却变得炯炯有神。
那是一种由内而发的自信,如果说,过去,韩绮霞是因为她的出身因为齐王府而荣耀尊贵;现在,她却是因为她自己!
傅大夫人的脑海中不由得想起了一句古语: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也许正因为经历了这一番波折,霞姐儿才会有这样的成长,才不再是暖房中的一朵娇花。
傅大夫人拉着韩绮霞的手,含笑道:“霞姐儿,与表舅母说说这一年多来你到底是怎么过的?”
韩绮霞正要说话,傅云雁却故意凑趣道:“母亲,您莫不是要霞表妹站着说话?这还没嫁进门,您这未来婆婆就要儿媳做规矩吗?”
傅大夫人忍不住又瞪了傅云雁一眼,意思是,就你话多!
傅云雁不以为意地吐了吐舌头,她一句话让厅中的气氛霎时轻快了不少,南宫玥、韩绮霞和傅云鹤都笑出声来,也让这小小的花厅变得熟稔起来。
一个小丫鬟忙搬了把圆凳到傅大夫人身旁,让韩绮霞坐下。
之后,就听韩绮霞清亮悦耳的声音回『荡』在厅堂中,她说得是轻描淡写,而傅大夫人听来却是不由得心情随之跌宕起伏。
她没想到原来为韩绮霞的死遁出谋划策的人竟然是韩淮君和蒋逸希。
原来韩绮霞这一年来都在跟着林净尘学医。
原来这群孩子竟然也一直瞒着婆母。
原来这短短的一年竟然发生了那么多的事……
到后来,傅大夫人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只在心里唏嘘地感慨了一句,真是缘份啊!
不过是短短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傅大夫人的心态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她一会儿看看韩绮霞,一会儿看看傅云鹤,怎么看,他们怎么般配!瞧这两孩子说话神『色』间透出的亲昵默契,等以后成婚后一定和和美美,自己想必很快就可以抱孙子了!
傅大夫人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看着比傅云鹤还精神兴奋。
在林家用了午膳后,傅大夫人就独自先行回了王府,她还要赶紧去准备提亲的事。
一路平稳地疾驰,驶过了王府的正门时,车夫缓下了马速,马车里的小丫鬟好奇地挑帘往外看去,只见门前停着一辆华盖翠帷马车,一个婆子正扯着嗓子对着门房叫嚣着:“你这个贱奴,还不赶紧给我们夫人开门。”
“小的这也是奉命行事啊,嬷嬷你就别为难小的了。”门房不停地赔罪,满脸的无奈。他又何曾想得罪这些贵人,可这是王爷吩咐的。
傅家的马车绕过那辆华盖翠帷马车,继续前行,马车里的傅大夫人从头到尾都没在意外头的那点喧嚣。
而那华盖翠帷马车里的人也注意到了傅家的那辆黑漆平顶马车,一双白净、略显丰腴的手挑开了窗帘往外看。
马车里的人眉头微蹙,嘴角带着一抹倨傲,正是乔大夫人。
乔大夫人今日来王府自然是为了见镇南王。
自从春猎回来后,先是镇南王休妻,又是萧家三房和六房被驱逐出骆越城,跟着再是方家三房被除族,这一连串的大事在骆越城上下传得沸沸扬扬,可是镇南王却完全没跟她商量过,气得乔大夫人好几宿没睡好。
本来她是想以后再也不管这个弟弟……却没想到这么多天过了,镇南王竟没来找自己低头认错,显然是完全不觉得他忽略了自己这个长姐,乔大夫人越想越气,越想越不甘心,所以今天就气冲冲地来了,不成想门房拦着不让她进王府。
看着门房和婆子吵成一团,乔大夫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是镇南王的嫡长姐,身份尊贵无比,可是如今竟然连王府的大门也进不去了。
一定又是南宫玥在挑拨离间,也不知道做了什么,哄得镇南王连小方氏都休了。如此下去,这王府以后哪还有自己的立足之地!
想着,乔大夫人微微眯眼,正时,她突然注意到那辆黑漆平顶马车拐了个弯,消失在了眼前。
这是要往碧霄堂去?
但这马车上的徽记又不是王府或者碧霄堂的,也不是骆越城的府邸的,莫非是……
“杜鹃,你去问问碧霄堂这两日是不是有客人?”乔大夫人若有所思,随口打发一个随行的小丫鬟过去问讯。
那车外的小丫鬟应了一声,小跑着上前,客气地对着那脸『色』不太好看的门房把刚才乔大夫人的问题重复了一遍。
门房不敢瞒,忙答道:“昨日王都有贵客来了,是世子妃的兄嫂,还有咏阳大长公主府的傅大夫人,世子妃安排在碧霄堂住着……”
两丈外马车里的乔大夫人也听到了,气得右手微微使力,狠狠地攥紧了帘子。
难道说马车里坐的就是傅云鹤的母亲傅大夫人?!
这么说来,春猎那天傅云鹤说的竟然都是真的,公主府真要给傅云鹤配一个游方郎中的外孙女。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傅云鹤明明是她先相中的女婿,这林家实在太不要脸了,竟然仗着自己和世子妃的关系,无耻地想要把林家姑娘高嫁到公主府!
真是白日做梦!
乔大夫人咬了咬牙,吩咐道:“车夫,赶紧给我追过去,追上前面那辆马车。”
前头的车夫应了一声,急忙挥起鞭子策马追去。
从王府的正门到东街大门约莫有百来丈远,等乔府的马车追过去的时候,傅大夫人的马车已经被门房迎了进去。
“吱——”
看着闭合的大门,乔大夫人没好气地吩咐一旁跟着马车跑得气喘吁吁的青衣小丫鬟:“还不赶紧给本夫人去敲门!”
“是,大夫人。”青衣小丫鬟上气不接下气地应了一声,赶忙去叩响青铜门环。
门房打开一侧角门来,瞥了乔大夫人的马车一眼,立刻就认出了这是乔府的马车,对马车中的人已经心中有数了,却故意问道:“你是哪府的?可有帖子?”
青衣小丫鬟挺了挺胸膛说:“我是乔府的,我们夫人要见世子妃,你还不开门相迎。”
这么说来就是没帖子了。门房心里有数了,语气淡淡地又道:“这几天,世子妃事忙,没有帖子一律不见客,请回吧。”说完,就“砰”的一声把角门给关上。
那“砰”的响声就像是一记耳光狠狠地甩在了乔大夫人的脸上,她真想吩咐下人硬闯,偏偏她出来也就带了两个护卫,而且碧霄堂的护卫个个都是身手不凡,真要闹起来,自己恐怕也是讨不得好!
最近真是事事不顺。正好慢了一步,若是刚才能及时拦下傅大夫人,好好找机会与对方坐下来谈谈就好了!
乔大夫人心里气恼不已,但是也无可奈何,甩手放下了手中的帘子,愤愤道:“回府!”
小丫鬟急忙应了一声,随行的下人们都是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于是,乔家的一行车马又原路返回,打道回府。
一回到骆越城的乔宅,乔大夫人还没来得及坐下,喘口气,就见一个身穿青蓝『色』褙子的婆子急匆匆地跑了过来,禀道:“夫人,大姑娘她……她又在摔东西了!”婆子说得还算含蓄,乔若兰何止是摔东西,还撕东西,打丫鬟,整个人疯疯癫癫的……
乔大夫人一听,头都痛了。
女儿因为在前些日子的春猎上没能找到机会和官语白偶遇,回来后,就一直在发脾气,怎么劝也不听,每日也就是喝了安神汤睡下后,还稍微安分一会儿。
她好好的一个女儿如今变成这副样子,她看好的女婿又眼看着被人抢走,弟弟镇南王不知道吃了什么『药』,如今对她是爱理不理,现在更是连王府大门都进不去了!
仔细想来,这一切,都是从世子妃来到骆越城以后,才一步步地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如今全家都像是被世子妃下了蛊似的,对她的话言听计从,奉若神明……
乔大夫人的眸『色』晦暗不明,就在这时,一个丫鬟进来禀报道:“夫人,安府的安大夫人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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