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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玥,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开天眼的得道高人呢。”萧奕扶了扶斗笠,笑眯眯地看着南宫玥,“我们过去见识一下吧?”

他殷切地对着南宫玥眨了眨眼,那表情近乎撒娇了。

南宫玥向来拿他没辙,自然是应了。

于是,萧奕拉着南宫玥一起走向那木台,起初还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存在,不过,当他俩走过那群盘坐在蒲团的信徒,来到木台前时,就显得鹤立鸡群了。

四周的南凉人都惊讶地看着他们,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一个侍奉阿力曼的童子立刻走过来,拦住二人的去路,用透着一丝傲慢的语气质问道:“你们是谁?没看到穆禅正在此地为我南凉百姓祈福做法吗?”

南宫玥听不懂南凉语,而萧奕当然是知道的,笑眯眯地以略显生硬的南凉语应道:“我初来乍到,听闻阿力曼穆禅修了金身,开了天眼,想来见识一下。”

他这语气就好像是听说了某条街上有个会喷火的江湖艺人,就兴冲冲地跑来观赏似的。

四周不少的信徒也都听到了,纷纷朝萧奕瞪了过来,四周静了一瞬,那些围观的南凉百姓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又是一阵交头接耳。

那童子的脸『色』不太好看,抬了抬下巴道:“这位公子,听你的口音,不是我们南凉人吧?”说着,他打量着萧奕斗笠下的脸庞。刚才因为斗笠将萧奕的脸庞遮住大半,所以童子没注意他的容貌与他们南凉人不太一样。

“我是大裕南疆人。”萧奕直接就扔掉了头上的斗笠。

斗笠飞出的那一瞬间,一道兴奋的鹰啼自半空中响起,然后一道灰影闪过,就见一头灰鹰两爪一收,准确地抓住了斗笠的边缘,然后又展翅飞走了。

这一幕发生得太突然,围观的众人都被那头灰鹰吸引了目光,等他们回过神来,再次朝萧奕看去时,几乎是惊呆了。

斗笠取下后,萧奕俊美如画的脸庞一下子暴『露』在灼热的阳光中,引起一阵此起彼伏的惊叹与低语,尤其是那些姑娘『妇』人的眼中都写着惊艳。

在一片喧嚣声中,就连那木台上的阿力曼也睁眼朝萧奕看了过来。

阿力曼掩过眸中一抹精光,捋了捋雪白的长须,超然地说道:“这位公子,你虽不是我南凉人,但如今也身处南凉之中,若然那黑死虫降临,必将生灵涂炭!说不定公子你与令夫人也要客死异乡啊!”

这话看似是在劝诫,可细细一品却又字字诛心。

尤其当听到他竟然在咒阿玥客死异乡,萧奕原本还有几分漫不经心的表情顿时一冷,目光犀利如箭,看得那阿力曼心里“咯噔”一下。

而那童子还没感觉到,神情略显倨傲地继续劝道:“这位公子,虽说是因为你们镇南王世子倒行逆施,才会为我南凉招来此祸患,但是我们穆禅却是慈悲心肠,无论你是南凉人也好,大裕人也罢,众生平等,穆禅都会庇护你们的。”

童子一番苦口婆心的样子引来四周的信徒以及南凉百姓频频点头,望向阿力曼的目光越发崇敬,穆禅不愧是穆禅,很是慈悲为怀啊。

萧奕脸上又『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只是笑意却没延伸到眼底,道:“可惜啊,我这个人不信鬼神,不信神佛,也不信命。我们大裕有一句话: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若是真有天灾,又怎么会因为一人随口说几句话,而消减于无形?”

这若是祈求上天有用的话,自古以来又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天灾人祸?!

皇帝不是天子吗?

可即便是天子,还不是保不了他的皇朝四海升平,保不了他自己寿与天齐?

阿力曼闻言悠悠轻叹,用一种悲悯的语调说道:“这位公子,你自己不怕死,不信神佛,可不要‘连累’了我们南凉的百姓。”

“连累”二字从他口中吐出却是加重了音调,引得四周的信徒『骚』动不已,愤慨地看向了萧奕二人。

萧奕依旧淡然自若,这种仇视的目光他在战场上见得还算少吗?要是他会放在心上的话,早就寝食不安,夜不能寐了。

他直接笑出了声,淡淡道:“有意思!那我倒要见识一下,如果没人祈福的话,到底会引来什么样的祸患?”

他话还没说完,一脚已经猛然踢出,准确地踢中了那童子的下腹,那童子惨叫一声,踉跄地倒退了几步,摔了个四脚朝天。

这一切实在发生得太快了,四周的信徒根本就没反应过来,萧奕已经堂而皇之地拉着南宫玥的手走上了木台,从头到尾都是面带笑容。

看着眼前这张昳丽的脸庞,不知为何,阿力曼心中发寒,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一条毒蛇给盯上了一半,外表越绚烂的毒蛇,其毒牙就越是剧毒无比。

“阿玥,你在这里等我。”萧奕让南宫玥在木台的一角等着,自己继续往前走,一直走到了阿力曼跟前。

一瞬间,阿力曼心中有点发虚,可随即又告诉自己,此人再莫测高深,也不过是单枪匹马,瞧他身旁的『妇』人更是手无缚鸡之力,难道他还敢对自己动手不成?!

“大胆!”他咽了咽口水,斥道,“你……你想干什么?”

萧奕笑眯眯地『摸』了『摸』下巴,好像这才决定了一般,笑容更深了,缓缓道:“大概是杀了你吧。”

他的南凉语调不甚标准,加上他笑容满面的样子,听来就像是一个玩笑一般。

可是与他四目对视的阿力曼却知道这不是一个玩笑。

阿力曼双目猛地瞠大,想叫来人,想逃走,可是念头才闪过,一切就来不及了。

萧奕一把抽出了缠在腰间的软剑,银『色』的剑身在日光下闪闪发亮,倒映出阿力曼惊恐的双目。

“刷——”

软剑在半空中一震,顺势而下,一剑直取阿力曼的左胸口。

银『色』的剑尖从胸口而入,又从背后血淋淋地刺出。

阿力曼难以置信地张大了嘴,眼珠子几乎瞪了出来,嘴巴喃喃地说着,声音轻得几乎听不到了……

但是离他最近的萧奕可以从嘴型判断他在说什么:

“你怎么敢……你是谁?”

萧奕耸耸肩,他一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

“萧奕。”

他给了两个字,然后立刻拔剑,下一瞬,对方心口炽热的鲜血从伤口中急速喷『射』而出,喷溅在萧奕的衣袍上,把他原本白『色』的衣袍点缀上了妖艳的红『色』,象征死亡的彼岸花,曼陀沙华。

萧奕?!阿力曼的眼睛瞪得更大了,萧奕岂、岂不是……

他再也无法想下去了,一双浑浊的眼眸越来越黯淡,最终失去了所有的光彩,“砰”的一声倒了下来,只有那鲜血还在汩汩地流出,流淌在原木『色』的木台上,触目惊心……

四周寂静无声,所有人都动弹不得,几乎怀疑眼前的这一幕是幻觉,谁也没想到不过是弹指间,阿力曼穆禅竟然魂归西天了。

萧奕皱了皱眉,掏出一方帕子擦拭掉了剑身上的血渍,用略带嘲讽的语气说道:“原来所谓的金身,也不过是凡胎肉身,终究挡不住一箭穿心。”

下一瞬间,就听一阵女子的尖叫声响起:“杀人了!有人杀人了!”

紧跟着,附近的信徒以及南凉百姓都反应了过来,人群喧嚣『骚』动了起来,一下子就沸腾了,如同一大锅被烧沸的滚水一般。

那童子才刚站起来,又被吓得跌坐在地上,身体微微地哆嗦着,结结巴巴地说道:“穆禅……穆禅被杀了……”

跟着,他脸『色』发白地看向木台上的萧奕,却见那妖艳绝伦的青年仍旧漫不经心地笑着,闲适自然,若非他脚边有一具死不瞑目的尸体,让人简直要怀疑刚才的一幕只是幻觉。

童子手指颤抖地指向了萧奕,眼睛里充斥着浓浓的恐惧,激动地吼道:“是他,是他杀了穆禅!杀人偿命!”

“穆禅死了,没人祈福,那黑死虫岂不是要降临了?”

“我们都会死的!”

“是他,这个大裕人不安好心,一定是想要害死我们南凉!”

“……”

仇恨和恐惧就像是一颗石子落入湖中,产生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往四周『荡』漾开去……

那些南凉人的情绪越来越激动,每个人都好像着了魔似的,眼睛通红,情绪亢奋,互相鼓动着,很快就如同『潮』水般朝木台蜂拥了过来,整座城市仿佛都沸腾了。

在这密密麻麻的人群中,萧奕和南宫玥不过是两人,显得如此渺小。

萧奕却依旧泰然自若,走到南宫玥身旁,用干净的左手牵起了她的右手道:“阿玥,你怕不怕?”

南宫玥笑『吟』『吟』地说道:“有你在啊。”

与萧奕在一起,她自然是没什么可恐惧,没什么可忧心的。

萧奕不喜隐忍,但也不是冲动的愣头青,更何况还有自己在这里,他没有十足的把握,也不会轻易出手。

萧奕噗嗤一声笑了,若非现在大庭广众的,他真想亲他的臭丫头一下。

南宫玥似乎读出了他的心思,目『露』警告地眯了眯眼。

萧奕还委屈地扁了扁嘴,他这不是还没做什么吗?

南宫玥顿时有些头疼,要是将来他们的儿子也学了阿奕的『性』格,那自己每天可要愁死了!

两人不过交换了几个眼神,那些信徒已经缩小了包围圈,双手撑住木台,就要爬上去……

就在这时,阵阵“嗖嗖”的破空声传来,几道灰影如流星般在天际划过,然后“铮铮铮”地『射』在了木台上,运气好的人毫发无伤,心惊肉跳地看着咫尺外的羽箭;这运气不好的人,则生生地被锋利的箭头刺穿了掌心,狠狠地钉在了木台上。

被钉住手掌的人愣了一下,仿佛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面上瞬间失去了血『色』,发出阵阵杀猪般的嚎叫声。

这箭是从何处『射』来的?

这个疑问浮现在所有人的心中,紧接着,就听到“隆隆”的步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一众着一式铜盔铁甲的将士出现了,一个个或挎着长刀,或举着弓箭,看来都气势汹汹,转瞬就兵分两路地就形成了两个包围圈,一部分人围住了这个广场,剩余的数百人则冲到了木台旁,将木台包围。

一看这些士兵的装扮,在场的南凉人就知道这是南疆军,顿时面『色』大变。原本还是群情激愤,热血沸腾,转瞬就像是被当头浇了一桶冷水似的,心中熊熊燃烧的火苗“呲”地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惧怕,惶恐,以及不安……

那些南凉百姓都是纷纷交头接耳,脸上惊疑不定。

尽管南疆军在入主南凉后并没有烧杀抢掠,他们百姓的生活看似如旧,可是他们心底终究都明白南凉既然亡国,他们这些人就是亡国之奴,每个人的心底多少都有些忐忑不安,谁也不知道若是触怒了这些南疆军的将士,他们会不会大开杀戒。

如今从他们南凉到邻国百越,谁人不知南疆军骁勇善战,战无不胜。战场上,南疆军所到之处,敌军尸横千里!

那些南凉百姓越想越是不安,越想越是不解:

数日前,阿利曼穆禅就定下了开坛作法的日子,这事也早就在泙湖城传开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是这几日,南疆军却一直无所作为,不少百姓都暗中怀疑南疆军是不是也怕了这比瘟疫还可怕的虫灾,更猜测那些军中的将领是不是早就吓得逃走了……没想到他们一直在暗中注意着这边的一举一动!

众人窃窃私语之时,同一个疑『惑』自然而然地浮了上来,那么,木台上这个俊美不似凡人的青年到底是谁,竟然让南疆军如此严阵以待?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再次望向了那木台,只是他们的心情和眼神与之前已经是大不相同。

只见为首的两个南疆军将士走上木台,率先单膝下跪,俯首对着一丈外的萧奕抱拳行了军礼:“末将李得广(陆平遥)参见世子爷。”

紧接着,后方的其他南疆军士兵也纷纷单膝下跪行礼道:“参见世子爷。”

众士兵的喊声响彻云霄。

“都起来吧。”萧奕笑『吟』『吟』地说道,脸上毫无一丝惊讶。早在他来到此处,环视四周的环境时,就发现了西边的塔楼上有千里眼的闪光,稍微一琢磨,就心中有数了……

跪下的李得广和陆平遥这才站起身来,心中依旧是心『潮』澎湃。

他们是十日前被安逸侯派来此地的。安逸侯言之此地可能会有民『乱』,让他们见机行事。

果然在来了泙湖城数日后,他们就发现那叫什么阿力曼的穆禅在大肆宣扬因为世子爷打下了南凉,所以给南凉带来了灾祸,如此云云。眼看着泙湖城的百姓已是群起激昂,随时都会被煽动,他们立刻请示了安逸侯,而安逸侯则命人给了他们一个锦囊,并令他们任由阿力曼开坛作法,之后再依锦囊行事。

与此同时,泙湖城的守兵也在安逸侯的示意下按兵不动,一方面让这出闹剧得以进行下去,另一方面则悄悄顺藤『摸』瓜。

没想到,阿力曼还没做法,安逸侯的计策还未实施,就迎来了一个意外的变数!

一盏茶前,当李得广透过千里眼看着两个头戴斗笠、身着南凉衣袍的人走上木台时,本来还以为这一男一女是阿力曼的同伙,却在其中那个男子取下斗笠的那一瞬,惊得手里的千里眼差点没拿住。

世子爷,世子爷竟然来了!?

李得广立刻就猜到了那世子爷身旁的女子想必就是世子妃了。

直到此刻,李得广和陆平遥还有几分不敢置信,世子爷居然带着世子妃就这么不带任何随从就跑到了南凉来了……

而且一出手,就把这神神道道的穆禅给一剑了结了。

尽管安逸侯的锦囊妙计也令人惊叹,可是,这一刻,他们还是觉得世子爷这一剑来得解气!

真不愧是世子爷,为人处世一向不拖泥带水!

李得广和陆平遥都是目『露』敬重地看着萧奕,眼眸熠熠生辉,仿佛在看着他们的信仰一般。

萧奕、李得广等人说的是大裕语,在场大部分的南凉人都听不懂,但是大裕中原乃泱泱大国,为周边众小国所朝拜,人群中的南凉人还是有几个略同大裕语,立刻就有一个男子惊呼出声:“镇南王世子,他是镇南王世子!”

男子的声音中,透着浓浓的不敢置信。

这条令人震惊的讯息一传十,十传百……不过是眨眼间,就传遍了在场的上万南凉人的耳朵,每个人的脸上都难掩震惊之『色』,眼中更是『露』出深深的恐惧,那是一种对死亡的敬畏。

眼前这个相貌如女子般娇艳的青年竟然是传说中的杀神,那个杀人如麻的大裕镇南王世子?!

大部分南凉百姓都是面如纸『色』,眼中、脸上的惊惧之『色』更浓了。

镇南王世子的嗜杀成『性』的暴行早就传遍南凉,刚才他一剑就杀了阿力曼穆禅更证明了传闻不假!

他们刚才对他如此不敬,他为了以儆效尤,会不会干脆就下令血洗泙湖城?!

想着,不少人的眼中『露』出浓浓的恐惧,越发退缩萎靡了。

就在这时,人群中,一个苍老的女音忽然高声斥道:“镇南王世子又如何?多行不义必自毙!”

只见一个穿着粗布衣裙的白发老『妇』从拥挤的人群走出,昂首挺胸地走到了木台前,右手指着萧奕,对着广场中的南凉百姓高喊道:“各位兄弟姊妹,你们也都亲眼看到了?穆禅为了我们南凉百姓的安危被这暴虐的镇南王世子所杀害,可是我们做了什么呢?!我们在这里冷眼旁观,不敢为穆禅报仇,南凉男儿血『性』不在,让人可悲可叹,也难怪南凉成为亡国之奴!若是活得如此卑微低贱,与被奴役的禽兽何异!”

说着,她举起双手对天嘶吼起来:“子民麻木不仁,天亡我南凉也!”

话音还未落下,那老『妇』猛然朝木台冲了过去,李得广以为她要对萧奕出手,大步往前,身子一横,挡在了萧奕的前方,长刀出鞘。

可谁知,那老『妇』竟然一头撞在了木台上,狠狠地,重重地。

“咚!”

她用尽全身力气的一撞,发出一声响亮的巨响,整个广场瞬间为之一静,感觉心口仿佛被其重击了一下。

但见那老『妇』浑浊的眼睛都瞪凸了出来,鲜血自额头的创口汩汩流出,染得她雪一般的银发一半红一半白。

四周的南凉百姓都死死地盯着那咽气的老『妇』,短短不到一炷香时间,两条人命没了,都是因为镇南王世子!

他们一个个浑身动弹不得,眼睛赤红一片,老『妇』临死前死不瞑目的嘶吼着反复地回『荡』在他们耳边:

“子民麻木不仁,天亡我南凉也!”

是啊,倘若苟且活着,倘若由这镇南王世子为所欲为,他们活着跟死了又有什么差别?

“谁说我们南凉男人血『性』不在!”一个粗糙的男音愤怒地吼叫了起来,“『妇』孺尚且知善恶,知国耻,我们这些男人难道要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镇南王世子在我们南凉为所欲为吗?”

随着男子义愤填膺的质问和控诉,广场中的南凉百姓都是面『露』激愤之『色』,望向萧奕的眼眸中再次燃起了仇恨的火苗,而且还在越燃越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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