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长风没回答他的话，只是握住了他的手，牵到自己心口上。
“清昼，你摸摸它。”
沈清昼微凉的手指触到了狰狞的疤痕，一点点描摹着它的形状。
时隔数月，当初险些要命的伤口仍旧微微凸起，在光滑的胸口上显得十分突兀。
虽然口中说着不后悔，可真触碰到时，沈清昼心中还是涌上一股难言的酸涩。
只差一点，郁长风就会丧命在自己手里，天底下就再没有这个人了。
“清昼，你看。”
郁长风再度开口，声音中夹杂着浅浅的笑意：“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知道你有多心狠手辣了，我都险些死在你手里，你想的话，往后我也愿意死在你手里，清昼，你不要忘了，我上辈子到最后一直跟你在一起，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了。”
“我喜欢的是你的所有，哪怕当初差点在你手里丧命，哪怕亲眼见过你屠戮魏国朝堂，哪怕你现在只是在利用我，甚至利用过后还想杀我，我都喜欢你，你看，这颗真心就在这里，你再试探它，它也不会变的。”
手指下传来沉稳有力的心跳，沈清昼心中酸涩，眼角微微湿润。
顿了会儿，郁长风接着说道：“何况你恩怨分明得很，上辈子仅仅是收留了你，你都肯冒险救我一命，这辈子连身带心都给你了，你总不会对我那么狠心的吧？”
他笑着探头过去，吻上沈清昼的双唇，浅浅一触即分。
“清昼，你再狠心我也喜欢你，可你没有那么狠心的，要不然，你怎么会救我，又怎么会救魏国那个副使？你自己都不知道，你有多么心软。”
沈清昼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没有必要了。
诚如郁长风所说，他上辈子跟自己在一起那么久，早见过了自己最狠辣的模样，就算仍有什么误解，也不是三言两语能掰回来的。
况且自己不过是问了他一句，谁要他忽然表白这么一长串了？
沈清昼的脸有些发烫，他将脸在被子中埋了会儿，在郁长风还想开口时抬起头来，准确无误地叼住郁长风的温热的唇，恶狠狠地咬了一口。
“好了，不准说话了，睡觉。”
郁长风乖巧地闭嘴，不去戳穿枕边人有些恼羞成怒的事实，接着试探性伸出手臂去，将他揽在怀中，并因为他不曾挣脱而大喜，于是愉悦睡去了。
次日清晨，沈清昼醒来的时候，帐中又不见了郁长风的身影，身旁的被褥都凉了。
他坐起身来，发现枕边放了套叠得整整齐齐的衣裳，抖开一看，是件窄袖袍子，看样式应该是郁长风的。
想必是郁长风知道他不喜欢有人在旁边服侍，临走前替他预备好的。
可天色还早，今日又不必上朝，他能去哪里？
沈清昼慢悠悠穿好衣裳，挂好帘帐，这才开门叫人进来伺候洗漱。
伺候的宫人还记得昨夜阴沉难测的盛王妃，颇有些战战兢兢，没想到白日里的盛王妃看上去和颜悦色，比宫里的主子们还要好伺候些。
沈清昼自己洗漱完毕，随口问道：“殿下去了哪里？”
宫人立刻回道：“清早陛下传召殿下去了御书房，令奴婢们不准惊扰了王妃休息。”
沈清昼点点头，摆手让他们退下。
宫人们应了声，领头的那人又问了声：“王妃可要传膳？”
“不必了，等殿下回来吧。”
那人身子躬得更深：“殿下临走前吩咐过，等王妃醒了要立刻传膳。”
沈清昼有些想笑，还能饿死他不成？可看他们紧张成这副模样，也没有为难这些宫人的意思，点点头让他们传膳。
但其实他现在并没有什么胃口，郁长风一大早便被传召，他担心跟昨夜之事有关。
他们昨夜早早离席，后面若是发生了什么，甚至被人泼上一盆脏水，都不能当场辩解，实在是有些吃亏。
随便吃了点早膳，他站在廊下，看着头顶四方天空，有些担忧正在御书房中的郁长风时，宫人忽然通传，说太子来访。
沈清昼本想用郁长风不在的理由打发了他，却没想到郁长景已经自己走了进来，还挥手让宫人们都退了下去。
沈清昼冷眼看着，郁长风这寝殿里的宫人，倒是听郁长景的话。
好在前二十几年里郁长景没有要暗害郁长风的意思，不然郁长风现在恐怕已经死无全尸了。
保险起见，回府后要不还是招姜南星过来，给他仔细查验一遍？
“本宫就在面前，沈将军还在走神，倒让本宫有些神伤了。”
郁长景脸上却仍端着礼仪完备的笑容，闲聊似的问道：“前些日子说的事，沈将军可想好了？”
沈清昼勾唇一笑，从昨夜起便压在心中的怒火终于找到一个发泄的口子，熊熊喷薄出来。
“哦？跟太子殿下合作，然后等殿下不知什么时候也将我杀了吗？在下可不敢。”
郁长景自知理亏，神色却仍悠然。
“本宫也是一片好心，只是错在跟沈将军还不够亲近，不知那位卢大人与你关系尚可，这才杀错了人，好在卢大人并无大碍，本宫已经命人为他压惊，将军不必担忧。”
沈清昼只想冷笑，杀错了人？在郁长景眼里，只怕他们都不能算是人，只不过是能被他利用的工具而已。
用卢镇一条命来买他效力，用他来折磨郁长风。
这世上的一切在他看来都是筹码，全不见一点真心。
沈清昼懒得再跟他多说，拂袖便要送客。
郁长景脸色顿时阴沉下来：“沈将军这就动怒了？死在你手里的人，死在郁长风手里的人，难道就比本宫害的人要少了？你们杀人是迫不得已，本宫就是罪大恶极？沈将军，帐可不是这么算的。”
他说着一把抓住了沈清昼的手腕，沈清昼下意识一甩，竟没能挣脱。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