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南星只扫了一眼,就知道沈清昼状况不好,也顾不上跟往常一样开几句玩笑,皱起眉头问道:“他这是干什么了?”
问完也不等谁回答,伸手在他脉上一搭,眉头顿时皱得更紧,语速极快地吩咐道:
“药吃得晚了,毒性已经发散出来了一点,赶紧让人准备药浴。”
他说着写了一张药方交给郁长风,神色严肃极了:“赶紧的,越快越好。”
郁长风跟姜南星也算相识多年,除了他在战场上差点死了的那回,再没有见过这么严肃的神色,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却因为沈清昼在此,只能将满腔忧虑先压了下去。
其实论起严重,沈清昼现在的情况还不算坏,他对自己的性命多少有点分寸,药吃得还算及时,可入骨相思毒性凶险,一旦被它发散到心肺经脉之中,后果不堪设想。
好在现在发散出来的不多,还能靠药浴拔除,只是离毒发的时间有些久了,若再不抓紧时间,他也不能保证能将毒性拔除干净。
约莫半个时辰后,郁长风在外面听姜南星说完沈清昼的情况,靠在墙上狠狠搓了一把自己的脸,才调整好神色进去见沈清昼。
一推开门,郁长风便闻到了浓郁的药味。
沈清昼泡在热气蒸腾的浴桶里,听到开门声,便悄悄睁开了眼看他。
“对不起。”
沈清昼小声说道。
他本以为自己吃过药,不会出问题的,却没想到毒性已经发散了出来,如果郁长风没有及时找到他,或许毒性已经侵入心脉了。
他并不在意自己的性命,却知道郁长风在意,所以他险些丢掉的不是自己的性命,而是郁长风在意的东西。
所以,郁长风有资格生气。
郁长风将他的心思看得清楚,于是心中更加酸涩,他走过去半跪在浴桶边,抚过他染上了水汽的头发。
“清昼,你永远不用跟我说这句话的。”
“现在怎么样,有没有哪里难受?”
沈清昼摇了摇头,轻声道:“水有些烫。”
郁长风摸了摸他被蒸得微微发红的脸,也没有办法。
“这是姜南星吩咐的,你再忍一忍,很快就好了,别怕,毒性只发散出来一点,按时药浴就能拔除的。”
“嗯。”
沈清昼应了声,又低低道:“我不该自己跑那么远,那么晚还不知道回来。”
郁长风将他的脑袋揽在怀中,压下自己翻滚的情绪,温声道:
“我知道你有些难过,但如果还有下次,先回来医治,然后再自己待一会儿,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没有人会打扰你的,好不好?”
沈清昼闭着眼睛靠着他,眼角有些湿润,低声应道:“好。”
郁长风让他靠着,一下一下顺着他披在身后的头发。
“别哭,清昼,什么事都不会有的,我一直在这里。”
……
目送他们离去后,李如琢虽然忧心沈清昼这会儿不愿见他,还是决定去一趟盛王府。
至少要把岁寒令还给他。
他来到盛王府门前,说明来意后,很快便看见郁长风的贴身小厮从里面跑了出来。
还不等他开口,承影便道:
“殿下令奴婢转告李大人,王妃身上的毒发作了,如今正在救治,李大人若还肯念及旧情,放他一条生路,就请离他远些吧。”
“毒发?他身上的毒……”
李如琢说着,猛地顿住。
他怎么忘了,入骨相思根本没有解药,虽然沈清昼看上去跟往常没什么不同,可到底还是个身中剧毒,随时可能命丧黄泉的人!
自己今日还不顾他的身子,硬与他争辩,直将他逼到毒性发作了。
怪不得他走的时候,脸色那么难看。
过了一会儿,他听见自己艰涩的声音:“那他……他性命……”
他记得,入骨相思一旦发作,无药可解。
半年之内,中毒者……必死。
“性命暂时无忧,多谢李大人挂怀。”
承影说完,便命人关上了门。
李如琢站在门前许久,一腔担忧几乎令他想要强闯进去,亲眼看看沈清昼到底如何了。
可他心底的理智终究还是阻止了他,郁长风说得对,沈清昼这会儿不应该见他。
……
沈清昼第二天醒来时,便隐约感觉到了入骨相思反扑的威力。
经脉中传来丝丝缕缕的疼痛,他稍稍一动,疼痛便从身体中清晰地传来,使他忍不住咬住下唇,使自己不至于痛出声来。
“开始疼了?还受得住吗?”
郁长风一夜没睡安稳,早早便醒了守在他旁边,一见他皱眉,便赶紧问道。
沈清昼忍着浑身的疼痛坐起身来,摇了摇头:“还好。”
只是有些疼而已。
上午还有一次药浴,他泡在热气蒸腾的水里,身上的疼痛稍稍缓解了些许,再加上毒性已经拔除干净,踏出浴桶时,沈清昼觉得神清气爽,几乎以为毒性反扑已经结束了。
其实也没有那么难熬。
沈清昼忍不住有些雀跃地想道。
可很快,到了下午,他正坐在桌边看话本时,胸口突然传来一股剧痛,他一个没忍住,差点又吐出一口血来。
郁长风一个箭步冲过来扶住了他,让他整个人都靠在自己怀中,一下下替他顺着胸口的血气,眼中满是心疼。
过了许久,沈清昼终于缓过些来,趴在郁长风肩头轻轻嘶了声,有气无力道:“好疼……”
原来这才是入骨相思真正的威力,前面那些不过是开胃小菜罢了。
他还不觉得如何,甚至声音中还带着一点勉强的笑意,郁长风抱着他,先滚下了泪来。
断断续续的剧烈疼痛一直持续到了日落时分,沈清昼终于被折腾没了最后一丝力气,苍白着脸昏沉睡了过去。
郁长风将他放在床上,抚平那双因为疼痛而紧皱着的眉,。
就在这时,他看见承影在外面探头探脑的,一副有什么事情要禀报的模样,于是走出去掩上了门,接着便得知李如琢在外求见。
郁长风本来不想见他,可沈清昼还不曾告诉他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更不曾在他面前说过李如琢一句不是。
他了解沈清昼,既然沈清昼如此,那便是认了昨天的意外与李如琢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