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多年钻营付之东流,季玉坤心中愤懑,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联络北燕,妄图谋国。
可他却没想到,自己先葬送在了北燕单于的弯刀之下。
沈清昼看着老侯爷被请下去,命人收了桌上的盒子,免得影响胃口,又觉得有些奇怪。
北燕单于亲至云州,杀了朝廷任命的官员,这么大的事情,他们怎么还不曾收到过云州的奏报?
拓跋律似乎是猜到了他在想什么,不等他开口,便是一笑。
“他们的消息还没有送来,大梁没有好马。”
他们这次带来的都是北燕的良马,每人配备三匹,一路上不断换马,速度远胜一般骑兵,云州的消息自然快不过他们。
不过再有个两三天,那边的驿报也就该到梁京了。
沈清昼笑着叹了口气,却无从反驳,只是端起酒杯来朝拓跋律敬了敬,接着开口道:
“大梁确实马匹欠缺,正有意求购,不知北燕意下如何?”
这种事情自然不可能在酒席上敲定,但可以借酒试探一下北燕的态度,若是态度松动,明后天的谈判也能做到心中有底。
拓跋律饮了口酒,却没有回答他,只转了转酒杯,朝沈清昼笑道:“大梁的酒没有北燕的烈,等回去后,我送些来给你尝尝。”
那便是还不想谈。
沈清昼笑了笑,心知这件事牵扯甚多,他不透底也是寻常,便不动声色地笑道:
“宫宴上不便用烈酒,改日再请单于尝尝别的,想来不会比北燕的差上多少。”
“好,一言为定。”
拓跋律放下手中的酒杯,站起身来笑道:
“当年永安王殿下于我有救命之恩,所以北燕这次前来,愿与大梁订立盟约。”
“北燕可以跟大梁交易良马,作为交换,大梁每年给北燕送去茶叶和绸缎,再加一封永安王的亲笔书信做为凭证,只要他在大梁一日,盟约就始终有效。”
等他说完,整个席间都静了一瞬。
过了会儿,郁长风开口问道:“这就是北燕的条件?”
“是。”
拓拔律点头。
“北燕用良马,跟大梁换取茶叶和丝绸,至于要换多少,还是等改日让他们详谈。”
他今日只负责表态,至于互市如何推行,具体细节,自然要交给他带来的人跟大梁相关官员再去一一敲定。
此话一出,不光那些征战沙场的武将,就连朝堂上的文官,也不禁有些激动。
多少年来大梁便想跟北燕开放互市,没想到却在今日这么轻易便达成了,此举必能增强国力,功在千秋!
只是北燕单于话也说得明白,几乎没有任何遮掩。
开放互市,跟大梁交易马匹,都是看在沈清昼当年对他的救命之恩上。
换句话说,唯有沈清昼同意,这份盟约才会有效。
大梁跟北燕的互市实际上便掌握在了沈清昼的一念之间,北燕的万匹良马会成为他在大梁的保障,也是拓跋律在告诉大梁,沈清昼有北燕作为后盾和退路,不是能随意欺辱的。
沈清昼原先根本没有料到他会这么做,预设好的那些如何谈判的场景全部作废,脑中只余一片空白。
他凭着多年修养举杯,不失礼数,恍惚过后,终于生出一点真切的喜悦。
还不曾谈判便达成了目的,任谁也会高兴的。
等到宫宴散去,他跟郁长风回到寝宫,才进门便忍不住扑在郁长风身上,眼睛亮闪闪的。
他今日宴席上喝了酒,这会儿脸颊微红,呼吸间带着酒气,环住郁长风的脖子,整个人几乎都吊在他身上,忍不住又蹭了蹭他。
“北燕答应卖马了。”
郁长风许久不曾见到他高兴成这样了,眼底也随之染上了笑意,拦腰将他抱了起来,口中问道:
“这么高兴吗?”
“嗯!”
沈清昼重重点了头。
“我们将来若是动兵……要很多马。”
他将头靠在郁长风胸前:“你不高兴吗?因为拓拔律?”
虽然醉了酒,他却仍能感觉到郁长风心情有些低落。
郁长风摇了摇头,将沈清昼抱到软榻上,让他稍微躺会儿再起来。
他又有段时间没沾过酒了,今夜一时高兴多喝了几杯,好像有些不舒服。
沈清昼的头靠在身后的靠枕上,仍拉着他的手不肯放开,声音因为酒意飘乎乎的:“吃醋了?我真不知道他对我有心……”
虽然拓跋律今日在席间并未多说什么,只说是因为救命之恩,可朝臣能信,郁长风又哪能看不出来。
果然是吃醋了?
他拉着郁长风修长的手指,顿了会儿,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
“马不能不要,互市也要开的,你若是吃醋,我把我赔给你。”
说着便将他的手往自己这边拉了拉。
郁长风被他拉着,有些无奈地半跪在他身边的软榻上,心道这人果然是有些醉了。
若是清醒着,沈清昼是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的。
开放互市是两国之间的利益交换,不会因为他的意愿而有所转移,何况能因沈清昼达成互市,对大梁来说是幸事,他怎么可能因此要沈清昼赔他什么。
郁长风叹了口气,低头亲了亲他因为酒意有些迷蒙的眼睛。
“你这么好,他喜欢你也是应当的,我只是有些后怕。”
“他若是出现得早一点,我大约争不过他。”
如果回到沈清昼还不曾被送到梁京时,拓跋律想要将他带回北燕,郁长风觉得自己几乎是没什么胜算的。
那时他跟沈清昼还算敌对,拓拔律却是与他有过救命之恩的旧识。
若不是沈清昼自己选了这条更艰难的路,他可能根本都不会有跟拓拔律一争的机会。
沈清昼安静了会儿,勾住了他的手指,轻轻笑了声。
“哪里有那么多如果?再说了,我认识他,比认识你可早多了,如果我要去北燕,上辈子都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如果他那时想要跟什么人求救,甚至不只有北燕一个选择。
可他从没有过那样的念头。
他将郁长风拉过来,下巴搁在了他肩上。
“你原先也说过的,缘分天定。”
“所以你不必跟什么人抢,我已经是你的了,现在是,往后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