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怀瑜听到这声不适时的琴外音,眉头又是一皱,但他毕竟不是正在演奏的那个小疯子,还没有到完全心外无物的境界,知道是自己抓疼了秦淮便松了手,但他连头没转一下,目光依旧如炬的盯着那个矮小又有点肉的身影。
她小小的背微微弓起,而后整个人的神魂都凝在了指尖一般,密密麻麻的轻音让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紧接着,那唇角现出一个小梨涡,“哐!哐!哐!”,三个大重音落下,震的整个候场室的人都懵了,台下的评委也显然愣了一下。
殷怀瑜也被震的懵了,眨巴了两下眼睛,搞什么?
随后只见那小丫头的梨涡越来越深,但……
错了!
错了,又错了!
她在搞什么?
殷怀瑜的眉头就随着那丫头弹错的音节而不自觉蹙了一下又一下!
是故意弹错的?
不像……
难道……
殷怀瑜眯起眼,想起几年前在孤儿院她一天到晚懒洋洋的样子,只知道偷吃只知道睡懒觉只知道躲在某个小角落挖蚂蚁洞!
长达十一分钟的独奏结束,程淘淘起身,右腿往后一点,膝盖微微下弯,双手伸开,俏皮的做了个舞者谢幕的动作,头抬起来时,额角的汗往下淌,眉眼却笑的弯弯的,两颗小梨涡就点在嘴角……
掌声雷动,可评委们却交头接耳了起来。
“妈妈……”
双双轻轻喊了一声。
“……嗯?”
“那是小淘妹妹……”
“嗯。”
“小马,那是小淘妹妹诶!”
“……嗯。”
“走走走!”
“你去哪儿?”
“我都很久没见小淘妹妹了。”
双双拖着马思远就往外走,苏小萌连叮嘱都没来得及,还有些发愣的看着台上的小丫头,终于明白周老让他们留到最后的原因了。
“这丫头……长势喜人。”
殷时修淡淡说了句。
噗……
“你这是在评价一个孩子而不是……农作物?”
殷时修笑笑,定定望着台上那小丫头,眸子里深意难测。
也不知道他那儿子现在是个什么心情。
苏小萌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晃了晃殷时修的手,“煌煌是不是要输了?”
“放心吧,不会,至少不会输给淘淘。”
“啊?”苏小萌虽然不专业,但她作为业余听众也有一点不成熟的小看法,这丫头演奏的不比……煌煌差啊。
“她弹错了好几个音,这种级别的大赛,犯低级错误是致命的。”
“……弹错了啊?”
“听不出来?”
苏小萌翻了个白眼,除了底下那些评委,在场的听众有几个能听得出来?
“我是没看出来!”她补充道,目光循着那个迈着轻快步子下场的程淘淘,“你看这丫头高兴的样子,像是犯了低级错误?不会是你听错了吧?”
殷时修握着她的手,拉她起身,“走吧,出去吃口东西。颁奖还有会儿。”
……
程淘淘下场后四下里望望,有些迷路,看着墙上的方向牌,一个往休息室,一个往候场室,她毅然决然的要去休息!
“程淘淘!”
随着殷怀瑜一声喊,程淘淘这才转身,她眨巴着眼睛有些狐疑,而后一个定睛,眸中闪烁着惊喜,连忙小跑了回来。
殷怀瑜轻吐了口气,有一瞬间还以为这丫头忘了自己,吓了他一跳。
等着她轻快的跳过来,正想问她为什么会弹错那几个音时,就见她直直的掠过自己,猛地抱住不知何时也跟出来的秦淮,
“小淮姐姐!”
秦淮被程淘淘这么一抱也是一愣,而后忙笑道,
“淘淘,好久不见啊,你过得还好嘛?”
“小淮姐姐,淘淘有点想你哦!”
程淘淘松开她,而后眼睛又睁大了些,“小淮姐姐,你变成公主了啊!哇塞,也太漂亮了!”
“淘淘……”
秦淮红着脸,十二岁的秦淮比程淘淘高出了一个头都不止,身体也有了青春期女孩儿的特征。
她漂亮修长,在学校里是公认的班花。
她看了眼殷怀瑜,哪知殷怀瑜整个人都被乌云笼罩着,一张脸彻底黑了下来。
外头的动静也让候场室里的其他选手都探出了脑袋。
“淘淘,你什么时候来的?”
秦淮问程淘淘。
程淘淘松开她,解释了一下,“我来晚了,差点儿都没赶上,我和周爷爷在他那个房间等,还有我不得穿个新衣服扎个美美的头发嘛,诶呀,说到这个头发,绷的我头皮疼,小淮姐姐,你能不能帮我拆一下?”
“这个小妹妹好可爱……”
“那两个小梨涡好像戳一戳哦……”
“那个……一会儿还有颁奖礼,小妹妹,你这个头发还是先不要动了吧。”
一个温温柔柔的少年走了出来,他叫齐钧,过几天就满十三岁了,是此次钢琴大赛在浙江赛区的第一名,也是和殷怀瑜参加了同一届星海杯的选手,当初以十分微小的比分差距拿了二等奖。
“颁奖啊,我……能有名次么?”
程淘淘指了指自己,满是期待的看向这个长得很高的小哥哥,那脸上分明都冒出了爱心泡泡,
齐钧被她这么一盯,耳朵根蓦的就红了,而后道,“小妹妹演奏的很好啊!”
“唔……”
程淘淘沉思了片刻,刚想说她有几个音好像是弹错了……突然手腕被人一拽,整个人就拽到了殷怀瑜跟前。
喋喋不休,没完没了……
殷怀瑜沉眼,直接问,“为什么会弹错?”
“啊?”
“我问你为什么那几个音会弹错!最后的四分之一段,倒数第二小节和倒数第三小节,还有最后——”
“你……”
程淘淘的注意力完全被殷怀瑜的这一张脸给夺走了,哪里还在意到他问了什么?
“小哥哥,你长得也好帅啊!”
“……”也?
殷怀瑜不自觉拧眉,想到他刚才看齐钧的花痴样子!
等一下,她这话什么意思?
她……不认识自己了?
这个认知……
“怀瑜哥哥……你不记得了?”
一旁的秦淮心思比较敏锐些,虽然也狐疑,但还是开了口。
“嗯?”
程淘淘一愣,又细细的打量起殷怀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