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北,行进了两天之后,几人终于上了官道。
也不知是幸运,还是老天爷终于眷顾了他们,居然让他们遇上了一大群同是北上的难民。
那群人约莫一百多人的样子,可却两极分化严重。
走在最中间的是几辆马车,由十多个魁梧汉子护着。
其他人则大多都是普通老百姓,满脸菜色,嘴唇干裂,看人的时候眼睛里黯淡无光。
月半擅长与人打交道,经常跑到那些难民里头,和这个闲扯两句,和那个逗趣两句。
不到半天,就把那群难民的底细,打听得一清二楚。
“听说也是从滁州那一带过来的,比咱们出来的还晚呢。
这些人都是一个族里的,好像大部分都姓赵,往上数几代还是一个祖宗呢!”
初一很是羡慕,“你瞧人家,一个族里出来的,也能照应些。就是遇上了啥事儿,只要抱成团,也就不怕了。”
月半却撇撇嘴,压低了声音,向几人说着打听来的八卦消息。
“才不是呢,别看都姓赵,却也分三六九等,看见没?”
他用手一指队伍里最显眼的几辆马车,“那里面坐的可是族长一家子,后面几辆车里听说还有白米呢。”
白米?
那可是好东西。
“呵呵,至于其他人家嘛,早就是吃了上顿没下顿,连野菜都快挖不着喽。”
“啊?不是一个族里的吗?互相照应着点儿呗,反正都是一个祖宗的。”
啧啧。
月半嘿嘿一笑,“要不怎么说大哥你最仁义呢,这年月,越有钱的主那是越小心眼儿。什么族人什么同村?自己死不了才是最重要的。”
月半越讲越兴奋,口沫横飞,摇头晃脑,讲了好几件听来的事儿。
“瞧见没?那家子都卖了两个闺女了,听说又要挨不下去了,正商量着要卖那个小的呢。
还有那家,那老头子还在那骂骂咧咧呢。
听说前几日为了躲过土匪的追杀,他老婆子被土匪抓住了,他都没敢回头,只一个劲儿跑,才捡了条命呢。
还有那一家——”
月半又一指此刻正在大树下休息的兄弟俩。
“那两兄弟,最近闹得很凶——”
大家的眼神,齐齐看向树下。
那里躺着一个二十出头的汉子,似乎没什么精气神儿。
脸上青白青白的,瘦的都有些脱相了。
而他旁边,坐着一个不停说话的少年。
不知是不是讲到什么有意思的地方,那少年微微一笑。
连带着躺着的汉子,眼角眉梢都带了几分笑意。
见有人走过,十五连忙咳了一声。
“闲谈莫论人非,大家还是该干啥干啥吧。”
苏简很是意外。
这个“便宜”二哥,居然出口成章?
莫不是有什么事是之前的阿苏不知道的?
晚霞映红了半边天,林子里的空地上,相隔不远或坐或站了很多人。
几兄妹在人群最外围,找了个不错的位置,起灶烧锅。
他们的水,所剩不多。
在下次找到水之前,必须节省着用。
不过,为了能吃上一口舒心的晚饭,苏简还是做了肉汤。
没办法,谁让那些肉干巴巴的难以下咽呢。
况且,她还另有打算。
不下点血本,怎么能让鱼儿上钩呢!
随着她将肉下锅,肉汤的香气,也慢慢在林子里飘散开去。
惹得赵家那帮人,一个个不停的吸着鼻子。
“天哪,我居然闻到了肉味儿,不会是我发癔症了吧?”
“没有没有,我也闻到了,真的是肉香,老天爷呀,我都多久没吃过肉了。”
人群里,蠢蠢欲动。
不一会儿,大家便都锁定了香气的来源。
有的人还在奇怪,明明看他们包袱瘪瘪,没什么家当的样子,居然还有肉。
不过大家也只是羡慕的看着他们,狠狠咽着口水,并不敢轻易上前招惹。
四个半大小子,真要动起手来,还不一定谁输谁赢?
马车里,一个肉感十足的姑娘正不依不饶。
“爹,肯定是有人吃肉,我这鼻子还能闻错?爹,我都馋肉了。”
姑娘胖胖的大手拽着中年男人的衣袖,不停的撒着娇。
一边的中年妇人,也紧着帮腔。
“是啊老爷,咱们都多少日子没尝过肉味儿了。
天天白米饭,顿顿白米饭,我都吃腻了。”
“你们就满足吧,外头那些族人,连饭都吃不上,你们有米饭吃,还嫌这嫌那。
等着,我去看看,到底是哪个弄的肉,也不知道来孝敬孝敬我这族长。
一群忘恩负义的白眼狼,若不是我隔三岔五施舍一顿稀粥,他们还有命走到现在?”
中年男人正是赵家的族长,当初他之所以撺掇着族人一起出来逃难,其实也有自己的私心。
他的家当多,粮食和水什么的也没少带。
若只是他们一家子出来,就是有十几个汉子护着,也不安全。
若是一百多号人一起走,一般的歹人看见他们人多势众,也不敢轻易打主意。
至于那些族人的死活又和他有什么关系,就是那些稀粥,都是看在同姓赵的份上才施舍出去的。
他一下车,负责赶马车的赵二便凑上来。
“族长,您怎么下来了?还不到吃饭的时候,饭好了小的招呼您。”
赵族长“哼”了一声,眼神在空地上转了一圈,这才拿腔拿调的问话。
“赵二,是谁在吃肉?怎么我闻着有肉味儿?”
赵二赶紧解释,“就是昨天跟上来的那几兄弟,听说是之前猎到的猎物,存下来一些肉干。”
肉干?
赵族长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去!问问他们,想不想换些白米。嗯,就半斤白米换一斤肉干好了。”
半斤白米,都够熬多少回稀粥了,真是便宜了那几兄弟。
赵二应了一声,拍着胸脯保证,定会把事情办得稳妥。
初一几人听完赵二的话,心里都愤愤不平。
“半斤白米换一斤肉干儿?你怎么不去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