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躲在茶桌底下的人,终是忍不住了。
他一把掀开遮挡自己头顶上的桌子,豁然站起身,手上握着那农具,目光愤恨的看向来人。
也不管这来人是谁!
管他三七二十一的,反正那目光就是恨恨的瞪着那边。
对方似乎已经认定,来人肯定是来欺压他们的!
因而那目光不见丝毫遮掩,那几乎毫不加以掩饰的仇恨与怨怼,让人感到心惊。
也不知是怎么样的人,饱受了怎么样的痛苦与折磨,才会变得如此。
“你们是谁?!要杀要剐赶紧给个痛快话!”那人梗着脖子一通大吼。
就说完之后,那人便好似泄了气一般。
也没再像先前那般大肆吼叫,就好似这一声之后,他全身的力气都给用完了。
对方虽然不再像先前那般大肆吼叫,但是对方却是没有做出什么,太过于异常的举动。
那农具依旧被他紧握在手中,这人更是挺直了腰杆,想要看清楚面前这堆人。
输人不输阵!
不管怎么样,气势上也不能输!
这人大概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因而挺直了腰杆,努力做出一派昂首挺胸的姿态。
哪怕他深知这来人很可能会要他性命。
但他也不想再像先前那般,继续怯弱下去。
他受够了!
他受够这些土老爷的压迫,也受够这些人对他们几乎毫无节制的压榨与逼迫!
他更受够了这些人,对自己一家老小犯下的罪行。
他恨!
他恨自己力量不够!他恨自己无能为力!恨自己没有权势,可以让这些人不得好死!
眼下这种压抑而又沉寂的气氛,让他心中紧绷的那根弦,终是忍不住断裂。
让他整个人陷入了癫狂!
那双眼睛瞬间染上了猩红之色。
哪怕他对此无能为力,但是他一家老小都已经被这些人给折磨惨了。
现在哪怕他做不了什么大事,无法让这些土老爷伏法,但他此时已经抱着一种同归于尽的心态!
他无法将那些土老爷处决,也无法让他们不得善终!
但是……
他可以让这些土老爷手底下的爪牙,跟着他一起死!!!
哪怕无法将全部人杀掉,但能带走一个是一个,而且带的人多了,他就赚了。
以一条命,能换取这么多爪牙的性命,他觉得值了,因而他毫不犹豫地站起身来想要反抗!
“噗。”
有人控制不住的轻笑了一声。
让这突然站起来的人,一头雾水,但他目光仍旧愤恨的看向来人,笑什么笑,你这是在嘲笑我吗?!
这人愤恨的目光,几乎都要瞪得脱框而出。
但对面的人却是反应不大。
来人笑了笑,看着这人一脸慷慨就义,准备赴死的神情,在轻笑了一声后,收敛好面上的神情。
颔首示意旁边的副将上前询问。
副将得令,从阵型中策马向旁边的茶棚走来。
马蹄踏踏的声响与那不断逼近的人,让这个豁然站起来的人,止不住咽了口唾沫,心下有种想要拔腿就跑的感觉。
他甚至控制不住的想要后退,以克制那种不断逼近的恐慌感。
但很快,他这想法便止住了。
因为这从阵列中策马走出来的人,并未离他太近,对方只是在离他一丈远的地方停下马。
而后微微侧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道:“请问,这里是梨原县吗?”
“啊……?是!”
李木三本来都已经做好要反抗的准备了。
只待对方有所动作,他便立刻扑上去,挥舞起手中的农具,也不管他能不能将对方怎么样。
反正他就是想拼着那股劲,从对方拿下点什么!
但这人开口的话,却是让他脑中陷入一片空白,险些没反应过来,但他还是应了一声。
“看来位置没有错。”
副将点了点头,回首朝方才领头的人示意。
对方示意他继续询问,同时示意身后的一众兵马,原地扎寨,暂时休息片刻。
见此,那本来还脑子一片空白的人瞬间回过神来,眼中竖起了警惕,握着农具的手更是紧了紧。
手心有冷汗渗出,但他仍是没有丢下手中的农具,转身就跑,他一脸紧张的看着面前骑着高头大马的人。
对方也没有让他久等,在得到指示后,那人便继续说道:“不要慌,我们来梨原县只是过来办些事,无需惊慌。”
大概是不怎么会安慰人,这人话语干巴巴的解释了一句,末了,可能觉得自己的语气不太好,会吓着人。
他又补了一句:“我们是朝廷来的人。”
不说还好。
一说李木三眼中便燃起了愤恨的神色,那怒火几乎要冲天而起,连看着来人的眼神也愈发不善!
“你们是朝廷的人?”李木三咬牙切齿的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似是在确定什么。
对方蹙了蹙眉,察觉到李木三话语中暗藏的敌意,但仍是肯定的点点头,道:“不错。”
对方并不觉得承认自己的身份,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也并不觉得承认自己是朝廷的人,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这并没有什么好遮掩的。
单看他们装备精良,以及整齐有序的阵队,便足以证明他们与朝廷挂钩。
“你们下来干什么?跟那些土老爷一起压榨我们吗?”对方目光愤恨的说道。
那仇恨的眼神似乎快要控制不住。
他似乎想要扑上去,从面前这骑着高头大马的副将身上,狠狠地撕咬下一块血肉来。
那种控制不住的怒火,与这些年被压迫的脆弱神经,在这一刻纷纷折断,理智不再。
方才也是这人隐忍的最深。
但此刻爆发起来,无疑是最为强烈的。
躲在茶桌底下的众人几次想开口制止他,但李木三却是仍在固执己见的与人对峙。
这让躲在茶桌底下的几人心下发苦,却是不敢站出来阻止,他们可没李木三那么大胆。
人都是惜命的。
更何况他们被压迫了这么久。
虽说有时候死亡很可能是一种解脱,但是……如果可以活着,几乎没有人想死。
因而没有人站出来为李木三说话,也没有人站出来,像李木三一样想要反抗。
在他们听到李木三口不择言的说话时,这些人更是心如死灰,已经觉得那些人……
怕是已经磨刀霍霍,准备向他们走来。
哪曾想,那骑在高头大马上的人,却是道了一句,把周边的众人都给问的一愣。
“你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副将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握着农具,作出随时准备攻击姿态的男子,心下隐隐察觉的一丝不对。
但具体在哪,他也说不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