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现在我们的日子是一天不如一天混的好呀！”
刘兵现在是真的发愁了，现在他家少爷完全像是过气的艺人。
“慌什么！这不是还洽谈着几个电视剧吗？”
宁致远看着刘兵不由的眉心紧促。
窗外雨丝斜打在公司斑驳的玻璃上，将霓虹灯牌折射成模糊的光晕。
办公室里那台老式饮水机发出“咕噜“的声响，像是替人叹出一口浊气。
刘兵手里攥着的财务报表边缘已经卷起，最醒目的赤字数字被咖啡渍晕染得像团血渍。
宁致远转动着左手无名指的素银戒指——这是三年前爆款剧庆功宴上粉丝送的。
戒面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倒映出茶几上那摞越堆越高的解约函。
他忽然发现，最近送来的剧本封面，再没有烫金字体印着“特邀主演“四个字。
“《春风渡》剧组今早换了投资方。“刘兵把手机推过来，屏幕上是选角导演刚发的朋友圈合影，“他们用了星耀的新人...“
宁致远盯着照片里熟悉的摄影棚背景，那里曾挂过他单人定妆照的灯箱位，现在堆满了陌生的器材箱。
刘兵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宁致远这才注意到他西服肘部磨出的毛边。
这个跟了好多年的经纪人，如今在初秋就裹上了去年冬天才穿的厚毛衣。
窗缝漏进的风掀起桌角日历，露出用红笔圈出的日期，正是他们与公司合约到期的日子。
宁致远摸出震动的手机，锁屏显示“陈导“来电。
他望着窗外雨中巨大的LEd屏，那上面正在播放新晋顶流代言的广告。
广告语“破茧重生“四个字在雨幕中明明灭灭，恰巧与他接起电话时说的第一个字重合。
陈导沙哑的嗓音混着电流杂音传来：“致远啊，王导那部《暗涌》的男三号...“宁致远的瞳孔微微收缩，背景音里清晰的碰杯声提示着这通电话来自某个酒局。
LEd广告屏的蓝光透过雨帘在他脸上游移，将那句“需要能吃苦的成熟演员“照得忽明忽暗。
刘兵突然死死按住翻飞的日历纸，指尖压着的红圈日期旁，不知何时多出个用铅笔写的“试镜9:00“。宁致远这才发现，茶几底下压着的那沓泛黄剧本，正是三年前陈导亲手递给他的《暗涌》原着小说——当时被投资方否决的初版企划书。
“片酬可能只有...“陈导的尾音被窗外炸响的雷声吞没。
宁致远松开不知何时攥紧的左手，掌心的月牙形指甲印里，沾着戒指内侧刻的“初心“二字蹭掉的银漆。他转身时带起的风，终于吹落了日历上摇摇欲坠的便签纸，露出背面刘兵稚嫩的笔迹：“2016.11.7签约快乐“。
饮水机突然发出“咔哒“的制热声响，滚水咕咚咕咚涌进早已冷透的茶杯。
楼下车库传来熟悉的引擎轰鸣，是当年公司配给他们的保姆车，现在正载着新人练习生驶向选秀现场。
宁致远对着挂断的电话轻轻“嗯“了一声，这个音节惊飞了窗台上避雨的麻雀。
刘兵看着自家少爷摘下戒指放进抽屉，金属碰撞声里混着句：“明天记得把我那件旧皮衣找出来。“暴雨中的LEd屏恰在这时切换画面，新广告的slogan在积水中倒映成扭曲的八个字：“不破不立，向死而生“。
刘兵翻箱倒柜时带起的灰尘在晨光中飞舞，那件旧皮衣安静地躺在储物箱最底层，肩线处还留着音乐节被荧光棒灼烧的焦痕。
内衬口袋里滑落出一张泛黄的演唱会通行证，照片上染着蓝发的宁致远正对镜头比着rock手势，背后是当年还未拆除的万人体育场。
宁致远套上皮衣时，袖口金属铆钉与茶几上的咖啡罐相撞，发出清越的铮鸣。
这个曾经在镜头前连衬衫褶皱都要熨平的男人，此刻故意将衣领翻得凌乱不堪。
刘兵注意到他右手指腹重新磨出的薄茧，那是最近在城中剧场演话剧留下的印记。
他们走过长廊时，练习室镜面墙映出无数个变形的倒影。某个新人突然哼起宁致远七年前的成名曲，走调的旋律混着旧空调的嗡鸣，在消防通道里形成奇异的回声。
地下车库的感应灯次第亮起，照亮那辆贴着崭新艺人贴纸的保姆车。
“就开我的车去吧。“宁致远掏出钥匙扣上生锈的打火机，这是当年粉丝用子弹壳改装的礼物。
后视镜里，公司大楼外墙正在更换巨幅海报，施工人员掀起的一角露出宁致远三年前代言矿泉水时的笑脸。
导航提示音突然播报：“您已偏离明星专属路线“。
当黑色轿车碾过积水驶入主路时，晨间广播正好切到《暗涌》原着小说的广告。女主播甜美的声音念着：“这是一个关于过气拳王重返擂台的故事...“高架桥上的逆光将宁致远的侧脸镀上金边，副驾驶上那本被咖啡浸湿的剧本，封底隐约可见陈导手写的片酬数字。
车轮轧过减速带时，那杯放在杯架上的美式咖啡晃出深褐色的涟漪。
宁致远突然摇下车窗，混着尾气的风灌进来，将剧本最后一页吹得哗哗作响——被咖啡渍晕开的片酬数字在阳光下呈现出奇异的青铜色，像极了他人生第一个龙套角色的薪酬。
广播里突然插入《暗涌》主题曲前奏，电子合成音效与后座皮衣口袋里传出的手机铃声完美重合。
那是宁致远七年前自己作曲的demo，现在被改编成新剧配乐。
刘兵正要关掉广播，却听见自家少爷跟着哼唱起来，沙哑的嗓音惊飞了路边广告牌上的麻雀。
高架桥的钢索在挡风玻璃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导航屏幕突然跳转到娱乐新闻推送：“过气艺人宁致远疑接拍小成本网剧“。后视镜里，某座新落成的影视大楼LEd屏正在测试灯光，红色激光束扫过他们车顶的瞬间，宁致远突然踩下油门冲过黄灯。
急刹车时，储物格里滚出枚生锈的工牌。
刘兵弯腰捡起的动作让安全带骤然绷紧，塑料封套里宁致远证件照正在褪色，而别在旁边的临时出入证上，印着“《暗涌》剧组特邀演员“几个宋体小字。
“到了。“宁致远熄火时，仪表盘显示油量仅剩最后一格。
剧组临时搭建的片场铁门缓缓开启，道具组搬运拳击台的身影后，陈导举着扩音器转过身来。阳光突然刺破云层，将斑驳的铁门照得雪亮，像极了很多年前那个选秀后台的紧急出口。
陈导的扩音器发出刺耳的啸叫，与记忆里选秀导演那句“37号准备“完美重叠。
宁致远迈步时，皮衣下摆扫过道具箱上未拆封的矿泉水，正是他三年代言过的品牌，新代言人的笑脸在包装箱上反射着冷光。
片场探照灯亮起的瞬间，宁致远右肩条件反射地绷紧。
这个曾经被媒体盛赞“镜头感天生“的身体，此刻在镜头外找到了更自在的站姿。
刘兵突然发现，自家少爷走向拳击台的背影，比过去三年任何一场红毯亮相都要挺拔。
“Action！“的喊声惊起一群白鸽。
它们飞越正在搭建的威亚装置时，宁致远听见场记板熟悉的脆响。
这声音与几年前他第一次主演时的打板声分毫不差，只是现在混杂着隔壁棚选秀节目的电子音效，某个年轻选手正在翻唱他的成名曲。
陈导递来的拳击手套散发着新鲜的皮革味，内衬却意外地柔软服帖。
宁致远把左手套进这个带着体温的容器时，道具师突然惊呼：“这双是上个月拍《涅盘》用过的！“那部让过气影帝翻身的电影，主演曾是宁致远的同期练习生。
场记板上用粉笔写着“《暗涌》第47场“，数字“7“的尾巴拖得很长，像道未干透的墨迹。
当宁致远拳套相击发出闷响时，片场所有灯光同时亮起。
逆光中，陈导举起的手势与当年选秀评委给出通过的姿势，在时空中完美重合。
刺目的灯光在宁致远睫毛上碎成彩虹色光晕，他忽然看清陈导手腕上的疤痕，那是五年前片场事故留下的，当时自己作为当红小生曾去医院送过果篮。
拳套皮革发出细微的“吱呀“声，与心电图仪的机械音在记忆中诡异地同步。
汗水顺着太阳穴滑进拳击手套的绑带，这种湿润的触感让他想起第一次拿到新人奖时，奖杯上凝结的冷汗。
场记助理跑来调整站位时，宁致远嗅到她发梢的茉莉香波味，和当年那个递给他矿泉水的场记小妹用的一模一样。
“摄影机就位！“的喊声与记忆里的“收视率破3了！“重叠在一起。
远处道具车倒车的电子提示音，完美卡上他手机里保存的、七年前杀青宴上的碰杯录音。
宁致远突然发现，自己呼吸的节奏竟与《涅盘》主题曲的鼓点完全吻合。
陈导走过来调整他拳套松紧时，宁致远瞥见对方剧本上熟悉的咖啡渍形状——像极了他当年扔进垃圾桶的《暗涌》初版大纲。
场记板再次举起时，阳光在粉笔字“47“上折射出奇异的光泽，那分明是他当年选秀时的编号倒影。
当第一声“Action“在片场炸响，宁致远挥出的右直拳划破凝固的空气。
拳套撕裂光影的刹那，道具组正在拆除的旧海报轰然坠落，那张他代言矿泉水的巨幅广告，此刻在尘埃中碎成漫天蝶影。
而监控器里，陈导悄悄按下了保存键。
拳锋击打在陪练手套上的闷响惊醒了片场角落打盹的场务，他揉眼的动作让手机屏保亮起，竟是宁致远当年选秀时的经典镜头。
陈导监控器里的画面微微颤动，倒映着道具组新拆封的矿泉水，瓶身上当红小生的笑脸正被飞溅的咖啡渍慢慢晕染。
宁致远第二记左勾拳挥出时，旧皮衣肩线突然迸裂。
藏在衬里多年的亮片纷纷扬扬洒落，那是跨年演唱会时粉丝扔上台的应援物。
汗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滴落，在阳光中划出与七年前领奖台上完全相同的抛物线。
场记助理打板的动作带起一阵风，将《涅盘》的场记单吹到宁致远脚边。
他看见主演签名栏旁边，有个被咖啡杯压住的电话号码，正是自己三年前换掉的那串数字。
远处不知哪个群演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前奏是他从未发表的demo《重生计划》。
夕阳穿过摇臂摄像机的缝隙，在宁致远眼前投下细碎的光斑。这让他想起第一次站上打歌舞台时，追光灯里飞舞的尘埃。
陈导喊“cut“的尾音在片场回荡，与当年选秀评委的最后一句话奇妙地重合：“记住这个眼神，它会带你走很远。“
收工时场务递来的毛巾散发着熟悉的樟脑味，宁致远抬头看见刘兵站在道具车前。这个跟了他七年的经纪人手里捧着崭新烫金的《暗涌》完整剧本，扉页上陈导的签名墨迹未干，最后一笔拖得很长，像条通往远方的路。
宁致远接过剧本时，指腹蹭到了未干的墨迹。陈导的签名在暮色中泛着金粉般的光泽，像极了当年那份被咖啡浸湿的合约上，老板龙飞凤舞的签字。刘兵突然指向天空——一架飞机正划过晚霞，航迹云将落日分割成两半，恰似七年前他们第一次进组时看到的景象。
道具组搬运的拳击台绳索发出吱呀声响，宁致远发现第三根围绳上系着条褪色的红布带。这让他想起《涅盘》主演手腕永远戴着的幸运绳——那是他们还是练习生时，自己在地摊买来送对方的生日礼物。
夜风掀起剧本扉页，露出夹在其中的通告单，上面用红笔圈着的正是他当年选秀夺冠的日期。
换下戏服时，宁致远发现右肩晒出了明显的V字领痕迹。这个形状与七年前拍古装戏时，盔甲留下的晒痕完全重合。片场浴室的水流冲走发胶时，他哼起一段陌生的旋律，却在镜子里看见刘兵震惊的表情——那是他抑郁症最严重时，在凌晨录音室即兴创作却从未发表的曲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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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