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府门前,元锦莲看着久违的自家大门,心底生出一丝飘飘然,瞧,她还不是回来了,父亲果真还是舍不得她的。
身后的嬷嬷和小厮开始动手将她车上带回来东西往府里搬去。
就在元锦莲满是骄傲的站在台阶上幻想时,忽然,她一左一右围上来两个穿着婢女服饰的粗壮丫头,一个黑,一个壮,非常富有身份特色。
“哇,嫂子,你家里这么气派呢?”左边的黑丫头挽着元锦莲的胳膊,激动的蹦跶起来,盯着国公府牌匾的一双眼睛都快转不开了。
光是这大门都得花多少银子啊,天哪,太奢华了吧,都够她买多少身衣服了。
元锦莲吓了一跳,赶紧捂住她的大嘴,左右张望,然后对她轻声叮嘱道。
“嘘,白荷。小声点,别让其他人听到了。你们现在是我新收的婢女,不能叫我嫂子,要叫我二小姐。”
现在还不能被人发现他们的计划,不然一切都功亏一篑了。
吴白荷连忙点点头,鬼鬼祟祟的看看四周,小声开口。
“嫂....哦哦,好好,二小姐。”
嫂子不说她差点都忘了。
“弟...二小姐,伯父现在是几品官啊,厉不厉害?”另一个婢女倒是没有那么激动,她看了自家妹妹一眼后,拉着元锦莲佯装好奇的询问起来。
“当然厉害了,我父亲在梁安城的大名谁人不知。不过给你们说了也没用,你们根本就不知道他有多厉害。”元锦莲挺起自己傲然的胸脯,满脸皆是得意之色。
厉害?吴窈窕眼珠子一转,眼里划过一抹算计的光芒,嘴角轻轻上扬。
“是是是,伯父厉害就好,我们也好沾沾你的光。”
元锦莲摇头晃脑的笑笑,手里的扇子扇了扇,眼尾沾染几分畅意,“走吧,我带你们进去看看。”
带她这两个连县城都没出过的姑子多开开眼,以后才能记得她的好。
元锦意下了马车,看着元锦莲扭着小腰,步伐曼妙的背影,陷入一阵沉默。
这么快她就回来了?
不过她身边那俩婢女是怎么回事?苏州的紫外线这么强吗?都黑成炭了?
元锦意紧跟着走进府中,和元锦莲错开道路行走,免得撞在一起又是鸡飞狗跳,耽误她心情。
一夜相安无事,次日元锦意休沐在家,睡了个懒觉后,准备去魏夫人那边吃午饭。
前去魏夫人院子送口信的椿阳一脸紧张的小跑回来,看着站在院子里逗狗的自家小姐,赶忙开口说道。
“小姐,老夫人让您去浣清斋一趟。
二小姐跟夫人吵起来了。”
元锦意把手里的藤球抛出去,看着身姿矫健,身形庞大的元宝如闪电一般窜出去后,扭头看向椿阳,微微蹙眉,“怎么回事?”
椿阳喘了口小气,表情怪异的说起来。
“夫人今日将准备好的择婿名单拿去给二小姐选择,谁知二小姐看了一眼后就大发雷霆,说夫人这个继室心思歹毒,给她挑选的尽是些低门矮户的人家,有辱她国公府嫡女的名声,还说夫人磋磨她,故意给她下马威什么的。
青禾姐姐帮着夫人说了句,这些都是国公爷挑选的,二小姐仍然不依不饶,说就是因为夫人给国公爷吹耳旁风,所以国公爷才会给她挑选些这么不入流的人家,然后就跟夫人吵起来了。”
椿阳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红霞姐姐给她转述这件事时的表情,那叫一个一言难尽呐。
身为元锦意的贴身婢女,元锦意知道的事情她基本上都知道,所以元锦莲在苏州跟男人有染的事情她也一清二楚。
北秦现在对女子的束缚算是有史以来最低的,即便是二嫁三嫁和不婚养面首也没关系,但还没有成亲就失了清白之身,又还想高嫁,或许不能说高嫁,因为国公府在梁安城已经算是高门了。
但即使平嫁,二小姐也实在是痴心妄想。
二小姐是国公府嫡女不假,可早先在梁安城就有了一个妒忌亲妹,心狠手辣的名声,虽知道的人不多,但梁安城谁家不是互通来往的,估计私底下早就都知道了。
苏州的事,因着祝府帮忙隐瞒,现在看来是没人知道的,但以国公爷的想法决策,肯定不会再把二小姐嫁入高门大户的,毕竟高门大户也是要脸的,娶一个婚前失贞的媳妇,怕是两家以后只能为敌不说,若是对家不甘心受这个气,将事情闹大,估计国公府的名声都得被毁完。
所以国公爷就给二小姐挑选了些老实本分的普通人家,要知道这些人家还都是经过国公爷仔细思量过的,每一户都是家中略有薄产,朝堂有人为官的清白人家,虽说官职不高,但到时候二小姐带着丰厚的嫁妆过去,又因着国公爷的身份,谁人敢欺负她。
可二小姐居然说夫人心思歹毒,她也不知道掂量掂量自己的轻重,若不是她自己犯蠢,也不至沦落于此。
听完椿阳的话,看着傻狗晃着尾巴把藤球咬回来,元锦意拍了拍它脑袋,“自己先玩会儿!”
元宝放下嘴里的藤球,歪着脑袋看了自家主人一眼,然后又自顾自的咬着球玩去了。
元锦意带着椿阳和风铃往老夫人的院子走去,快到浣清斋的时候,恰巧碰到一样被请来的元彻。
“父亲!”
元彻微微点头,面上无忧无喜,显得格外平和,“走吧!”
不过他心里还是集聚怒火的。他倒是要去看看那个逆女到底是哪里不满意他挑选的人家户,如果她不满意,又准备怎么做?
父女二人一同走进院子,站在门口的婢女连忙掀起珠帘请两人进去,表情有些耐人寻味。
屋子里气氛压抑,元锦莲坐在椅子上背对着门口,一脸不悦的望向老夫人,“祖母,你怎帮着这个贱人说话,我可是你亲孙女,难道你不想让我也嫁个好人家吗?
我要嫁也是跟大姐姐一样嫁入国公府,伯爵府。这样穷困潦倒的人家我才不嫁,谁爱嫁谁嫁。
早知你们这样偏心,我还不如跟母亲一起死了算了。”
元锦莲说着还把手边的名单气愤的拂到地上,脸上丝毫没有对老夫人的尊敬之意。
老夫人被她的话气的满脸通红,头一次觉得自己好心被当做驴肝肺,白嬷嬷赶紧上前给老夫人顺气,一脸愕然的用余光看向元锦莲。
她活了大半辈子,还是第一次见有小辈敢这样忤逆尊者,重点是老夫人并没有做错什么,二小姐怎么去了苏州几年就变成这幅模样了。
魏夫人在一旁也是气的不轻,她双目愠怒,话语重斥起来,“二小姐,我不知何处得罪了你,惹得你三番五次对我口出妄言。
如今我也算你半个嫡母,你也不是什么小孩子了,你再这样出言不逊,我可就要代你父亲好好教训教训你了。”
前年年节,元彻便许了魏烟当家主母之名,又对外告知了一番,还上了族谱,她现在已是正儿八经的国公府大夫人,对外交际赴宴对里执掌中馈,都是由她一手负责。
本来她也不愿意多管元锦莲的事,实在是今天被她气的狠了,才不得不拿出长辈的气势来呵斥她。
元锦莲讥讽一笑,伸手指着她,各种腌臜的话张口就来。
“你有什么资格可以教训我?不过是靠着勾引父亲爬上位的狐媚子,你也算我嫡母?我呸,这辈子我都不会叫你一声!你做梦去吧。”
一个商户出身的妾室,也配让她叫嫡母?莫不是她晚上睡觉都在妄想这件事?可笑至极。
“绿歌,去,给我打醒她。”老夫人一听这话,这下更是气的双手都在颤抖,使劲拍拍桌子,对旁边低着头的一群婢女吩咐道。
绿歌抬起头来,看着一脸桀骜的元锦莲,转身取来后面的藤条。
“孽障,孽障,你自己做了什么事情你心里清楚。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那个好人家会娶你回去?”
“绿歌,给我打,打醒她。”
老夫人捂着胸口,嘴唇抖动,满脸都是怒气。
她这是遭了什么孽,早知道就让湘灵在苏州给她随便找个人嫁了算了,真是气死人了。
“对不住了,二小姐。”绿歌面无表情,拿着手里的藤条朝元锦莲走过去,她刚举起手,就见元锦莲身后窜出来一个大黑耗子一样的身影,抬脚踹在她肚子上。
“啊~”绿歌被踹倒出去,脑袋磕在后面的椅子上,顿时就晕了过去。
“绿歌!”魏夫人惊呼一声站起来,不可置信的看向元锦莲。
绿掌和另外几个婢女连忙跑过来查看她的情况,脸色慌张不已。
谁见元锦莲一脸不屑,稳如泰山一般坐在椅子上,屁股都不带挪动的啐了一口,“活该!”
“元锦莲!”老夫人一拍桌子气恼的站起来,看着晃了半天都没有苏醒的绿歌,又看看一脸不逊的元锦莲,心肺都快炸了,“你给我跪下。”
口出妄言,侮辱嫡母,目无尊长,还当着她的面把自己婢女给打晕过去,岂有此理。
种种劣迹,一向温和好脾气的老夫人都不知道该如何容忍了。
“我没错,我不跪!”元锦莲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不以为意的看着老夫人,半点没有觉得自己错了的模样,“一个贱婢,凭什么敢打我。”
还不都是自找的。
老夫人身形晃了晃,扶着脑袋顿感头重脚轻,下一秒,她再也坚持不住,身形一软,直接朝地上栽倒过去。
“老夫人!!”白嬷嬷大惊失色,赶紧拽住老夫人的身子,自己险些也是一个踉跄。
魏夫人也连忙窜过来帮忙扶着,脸色惨白的叫喊起来,“姨母?姨母?”
元彻跟元锦意进来时,就看到如此令人惊慌的一幕。
“祖母!”
“母亲!”
元锦莲吓得立马站起来,惶惶不安的揪着自己手帕。
“快去叫大夫啊。”元锦意快跑到老夫人身边,伸手扶着老夫人沉重的身子,冲门口的婢女大叫道。
妈耶,元锦莲疯了不成?把自己亲祖母都给气晕了。
.....
“啪!”
“啪!”
一个接一个的耳光扇在元锦莲已然红肿的小脸上,被帕子塞住小嘴的元锦莲跪在冰冷的石板上,周围的下人对她投来怨憎的目光。
老夫人这般和善的人都能被二小姐气晕过去,实在可恶,该打。
在她身后,刚才踹了绿歌的吴白荷被两个粗壮的护院压着,棍子也是一棍接一棍的落下,砰砰砰的杖责声落在跪在一旁的吴窈窕耳中,浑身都在颤抖。
她咬着牙,垂眸的目光中满是害怕和怨怼。
元锦莲则是气急败坏,想喊又喊不出来,唔唔唔的叫了半天,白嬷嬷依旧红着眼睛,下手极重的教训着她。
她侍候了老夫人一辈子,刚才大夫说老夫人差点就不行了,她生生咬牙咽下了喉咙里的腥咸,向国公爷主动开口接下了教训元锦莲的任务。
元锦莲仰着脑袋,恶狠狠的瞪着白嬷嬷,眼底的怒气和埋怨都快把白嬷嬷淹没了。
老虔婆,等她以后当了将军夫人,一定要给她好看。
可白嬷嬷没在怕的,又是一个巴掌甩在她脸上,根本就不管她以后想怎么样。
她现在只想把元锦莲碎尸万段。
清脆的巴掌声响彻院子,元锦欣听说老夫人晕倒后,就从外面赶了回来。
“二姐姐?”
她没看错吧,昨日二姐姐才回来,怎么今日就受罚了?
元锦莲被打得晕头转向,在听到她的声音后,当即扭头凶狠的瞪向她。
元锦欣被她的目光吓得一缩脖子,直接略过她往屋子里奔去。
屋子里,婢女们轻手轻脚的走动着,药味弥漫,老夫人一脸惨白的躺在床上,呼吸时快时慢。
绿舞和谷嬷嬷试着喂了好几次药,都没能喂进老夫人嘴里,不由得焦急起来。
喝不下去药可是病人的大忌。
绿舞放下手中药碗,哭哭啼啼的往外屋走去。
“国公爷,老夫人喝不进去药啊。”
本来就着急的元彻脚下一软,差点就给跪了。
孽障,才回来一日就犯下这等大错,他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