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锦欣眼底划过一抹慌乱,随后赶紧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继续听下去。
“我原以为其中有什么误会,本想找她们两人前来过问,谁知锦意突然受伤,这事便耽误了下来。”陆夫子将事情原封不动的告知给元彻,没有半点添油加醋的痕迹,完全如实道来。
只是他有点疑惑,到底是谁将这首诗给送去诗社的,他想收回来都不行。
现在他倒是有点怀疑是四小姐。
“夫子,三姐姐写的诗跟我有何处相同?难道是一模一样的?”元锦欣见陆夫子说完,她连忙站出来,为难的对陆夫子开口。
这诗本来就是她先交给陆夫子的,就算一模一样,也只能证明是三姐姐抄袭她的,不可能说是她抄袭三姐姐的。
况且三姐姐也拿不出证据。
陆夫子皱眉,四小姐品行他确实有些看不上,他都这样给她面子了,竟然还嘴硬。
这个时候认个错就能揭过去的事,一会儿就没这么简单了。
元彻也将目光看向陆夫子,脸上带着一抹思索。
陆夫子轻叹口气,从袖子里摸出她们姐妹二人交上来的纸张,递给元彻,“侯爷请看,这是两位小姐先后交给我的诗句!”
元彻接过来一瞧,诗名是有点不一样,其余的好像...这个月份有点不一样,别的就是一模一样了。
陆夫子不再同元锦欣客气,直接询问起来。
“锦欣,夫子问你一句话,你在何处看到过五月开放的菊花?”
若不是锦意提醒他,他都还被蒙在鼓里,觉得没什么不同。
元锦欣懵了一下,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陆夫子说的应该是诗里的月份。
“就...就在梁安城中啊!”元锦欣想了想,无所谓的回答道。
元锦潇却是明白了,她轻轻拿起茶杯,挡住自己的脸。
丢人现眼的蠢货,梁安城何处会有五月绽放的菊花。
若是有,那不得瞬间传扬出去,大家争先鉴赏啊。
元彻恍然大悟,捏着手里的诗句,坐直身子,笑呵呵的着看向她,“锦欣,在梁安城何处呢?”
“女儿记不得了,好像是梁安城的一个花坊中!”元锦欣微微蹙眉,不就是一盆菊花吗,梁安城哪里不都有。
怎么感觉夫子和父亲都格外奇怪呢。
“砰!”元彻用力将纸张拍在桌子上,睁着大眼睛看向气势减弱了许多的四女儿,声音震慑,“你还敢撒谎,梁安城根本就没有五月绽放的菊花!”
“说,你是不是抄袭了你三姐姐的诗句?”
元彻双眉飞扬,有些气愤。
元锦欣使劲摇摇头,倔强的瞪着自己的大眼睛,与元彻有两分相似的小脸布满难过之色,“父亲偏心,这诗明明就是女儿亲自所做,怎么又成了三姐姐的了,难道这府中只有她会作诗吗?
那菊花,女儿真的在梁安城中看到过,难道女儿还敢欺骗父亲不成?”
元锦欣伤心的给自己辩解道,不就是一个时间关系吗,她咬死在五月看到过菊花,父亲和夫子也不能奈何她、
元彻拧眉,还敢狡辩,只是没有别的证据,他也没法证明。
陆夫子摇摇头,失望的看着元锦欣,扭头对元彻开口,“侯爷,我记得锦意跟我说过,她有办法证明这首诗是她所做,不如请她过来问一问吧!”
元锦欣心里咯噔一下,不会的,她能有什么办法。
她抄袭诗句的时候,学堂上只有她跟元梦莹在。
元梦莹帮她抄袭,肯定不敢出卖她。
她紧张的捏着衣角,幻想起无数种可能,心里乱糟糟一片。
元锦潇不动声色的将其动作收入眼底,静静的坐在一旁等着看好戏。
元彻同意了,他又派人去将元锦意请过来。
元锦意经过这几日的休养,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头也不晕了。
她穿着一袭娇嫩的浅黄色,身姿端正,步伐优雅的走进来。
“见过父亲,夫子,大姐姐!”元锦意小脸因着这几日吃的丰盛,又没怎么活动,看着白白嫩嫩,让人恨不得咬上一口。
“锦意,快来,父亲有话问你。”元彻一看到她心情好了不少,连忙对她招招手。
元锦意看似不解的走进来。
元彻将桌上的纸张拿起来交给她,声音亲和的说道,“你仔细分辨一下,这首咏菊的诗句,到底是你所做,还是你妹妹所做?”
元锦意收敛了笑容接过纸张,根本就不用看,只是眼珠子在两张纸上打了个转。
她抿着嘴角,瞄了元锦欣一眼,面露纠结的说道,“父亲,这诗的确是我亲自所做,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四妹妹的了!”
“三姐姐,你别胡说,这诗明明就是我先交给陆夫子的,你抄袭我的诗你还有脸喊冤?”元锦欣倔强的扬起脖子,不服气的对元锦意低吼道,情绪激动不已。
哼,她打死都不会承认了,随她怎么辩解。
“锦欣!”元彻轻声呵斥了她一句。
当着夫子的脸还敢这么无礼,规矩都学狗肚子里去了?
元锦欣害怕的退后了半步,气愤的瞪着元锦意。
“四妹妹,你我可是亲姐妹,我本想私下找你商议的,既然你都这样说了,我也不想给你留面子了!”
元锦意失望的看了元锦欣一眼,扭头对元彻还有陆夫子开口禀告。
“父亲,夫子,其实这诗还有前两句,只是我怕太过招摇,就只交了后六句上去!”
此话一处,屋中所有人都是一惊。
元彻和陆夫子是惊喜,元锦欣是惊恐,元锦潇是惊讶。
元锦意说着就从袖子里拿出自己之前写好的完整诗句,递给元彻他们。
元彻连忙接过一看,陆夫子也将脑袋凑过去。
“熏风殿阁樱桃节,碧纱窗下沈檀爇。难怪,这里汴河后面的小扇引微凉对上了啊!”陆夫子看了完整的诗句后,猛地一拍手掌,激动的看向元锦意。
好诗句啊,直接让这首诗上了一个档次不止。
“你这孩子,写诗怎么不写全呢!这不叫招摇,这叫本事!”元彻看似责怪,却是高兴坏了,紧紧捏着手里的纸张,生怕被陆夫子给抢去。
他笑意满满的看向元锦意,见她波澜不惊,沉稳内敛,脸上止不住的惊叹。
不愧是他元彻的女儿,颇有他年轻时的风范。
元锦欣小脸煞白一片,踉跄着往后退了半步,险些没有站稳。
元锦潇唇角勾起一抹轻笑,“四妹妹,这下无话可说了吧,还不快向父亲和夫子请罪!”
“不,我没有,我没有抄袭.....万一这是三姐姐后面加上去的呢?我没有!”元锦欣咬着嘴角,泫然欲泣,难以置信的摇摇头。
元彻深吸一口气,这才将目光挪到当事人身上,“锦欣,你太令父亲失望了!”
学问不行不重要,怎么连最基本的品行都能出问题呢。
“父亲,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啊,你要相信我...”元锦欣还想狡辩的,却见元彻的眼神犹如刀子一般刺来,直叫她领会了什么是压迫。
她噗通一声跪下,眼泪肆意横流,瑟缩着小身板,跟之前骄傲的时候判若两人,“父亲,女儿知错了,女儿不是有意想抄袭三姐姐的诗句。
只是三姐姐这般优秀,女儿却什么都不会,父亲从来只会关注三姐姐,女儿只想多得到一点您的关心罢了,女儿知错,再也不敢了!”
元锦潇瞟了一眼神游的元锦意,嘴角不屑勾起,但却是对着元锦欣的。
这点挑拨离间的小伎俩还是不要拿出来用了。
三妹妹优秀是好事,跟元锦欣蠢笨可没有半点关系。
她轻抚茶杯,无奈的感慨道,“四妹妹,你与三妹妹同一个学堂,同一个夫子,三妹妹优秀是因为她勤奋上进,你呢?只会抄袭诓骗,心思不用在正道上,你如何能与三妹妹比较?”
元彻本有一丝心软的,但听大女儿这么一说,好像也是。
锦意乖巧上进,自己作诗还要被偷袭、污蔑,若他不能还锦意一个公平,那岂不是伤了锦意的心。
陆夫子知道元彻要清理门户了,说了一声就准备告辞,只是他的眼神一直盯着元彻不肯松手的纸张上,三步一回头,最终还是不甘心的离开了。
元锦欣摇摇头,心里对元锦潇恨得不行,面上还是哭哭啼啼的求饶道,“父亲,女儿没有,女儿下次不敢了,您就饶了我这一次吧!”
此刻,她的心里害怕极了。
元彻现在是铁了心要教训元锦欣一番,如此品行不端的女儿,若是日后闯出什么大祸来,他可但不起。
他先是对门口的小厮吩咐道。
“蓝东,快去秋桂诗社将那诗句给取回来!”
既然不是锦欣所做,那就没有挂上去的必要。
而且他也不想这般张扬。
然后又对另一个小厮开口。
“双喜,去将手板子给我拿过来!”
元锦欣闻言瞪大了眼珠子,惊慌的爬到元彻身前,抱住他的大腿,“不要,父亲,女儿知道错了啊,您关女儿禁闭或者罚抄书都行,女儿绝不敢有怨言,您别打我板子啊!”
那都不是人能承受的,一板子下去,她这样娇嫩的手肯定要废了。
元彻对她十分失望,所以只是冷冷的看着她,没有任何表情的说道,“你自己做错了事情,就要受到该有的惩罚,下次你就会记得什么事情是不能做的了!”
元锦欣害怕的摇头,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她见元彻这样坚决,连忙又爬到元锦意的身边,哭的伤心极了,一个劲儿的祈求道。
“三姐姐,妹妹再也不敢了,你快救救我吧!咱们可是亲姐妹啊,你帮帮我吧!”
眼下只有三姐姐开口给她求情,父亲才能从轻处罚。
她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元锦意的身上,希望她能够帮自己求求情。
她会承她的情,记她的好的。
元锦意被她猛地一抱大腿,整个身子都晃了晃,她连忙捂着额头,“四妹妹,你别晃了,我头晕!”
元彻见状赶紧将元锦欣拎过来,让她在中间跪好。
然后一脸忧心的对元锦意询问道,“怎么还头晕?没事吧!”
都是那隔壁的大公子连累了锦意,若是他女儿以后有个什么好歹,他定跟他没完。
他好好的一个女儿,站路边上都能被砸,那大公子真是衰神附体,还连累他女儿。
元锦意摇头,脸色不怎么好看。
元彻赶紧对门口元锦意的婢女招手,“快扶你家小姐回去休息!”
元锦意就这么大摇大摆的离开了,无视身后元锦欣恳求的眼神。
很快,小厮取来手板子,将其交给元彻。
“把手伸出来!”元彻冷着脸对元锦欣开口。
“不要,父亲...求你了!呜呜呜!”元锦欣将手藏在背后,害怕的看着元彻,眼泪一个劲儿的往下掉。
“若是你再不伸出来,那我就再给你加十次,一共二十板子了!”元彻沉声说道,久居高位的目光犀利的看向元锦欣,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元锦欣哭得一抽一抽的,颤颤巍巍的将手伸出来。
“啊!”
一记手板子下去,元锦欣捂着自己的小手,发出一声凄惨的大叫。
姨娘,救命啊!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抄袭!”元彻气愤的对她教训起来。
自己做错了事情,还有脸哭,人家锦意还没哭呢。
“啪!”
“啊!”又是一声惨叫传来,元锦欣满脸通红,涕泗横流,撕心裂肺的叫着。
元锦潇看着元彻打足了十板子,将元锦欣打的快要疼晕过去,手心肿的高高的,她才满意的离开。
等元锦意慢悠悠的回到自己屋子,又笑着坐在书桌前练习起画符。
还在关禁闭的柳姨娘得知元锦欣挨打,急的不行,可她又不敢擅自跑出来。
她本没几日就能解禁了,要是为了元锦欣又被大夫人抓住把柄,那她肯定还得再关上几日。
她只好让自己的嬷嬷去看了看元锦欣,得知她是因为抄袭元锦意的诗句被惩罚,气得将院子里的最后一套茶盏也给摔了。
蠢货,真是蠢上天了,怎么能做这种事情呢。
她本就因为新进府的陶姨娘气恼,现在还要因为自己女儿的事情焦心,这一气,头上生生又多出两根白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