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会里的众人顿时也都看向张辉。一般这种事也是很少发生的。医生嘛，虽然一定程度，或者说某些方面也需要医药代表配合，但是骨子里还是清高的。怎么会有医生这么主动这么激烈给一名医药代表的发言鼓掌呢。
后来也有人认出，是张辉啊，不奇怪了，不是我们公立医药的了，不知道这几年跑哪去了，难道他已经改行做药代了？
这几年，医生护士不当，改行做药代的医生护士也是越来越多了。而医药公司也是非常喜欢这类角色加盟，因为他们一般都带着医院内的人际关系加盟。而这年头，人际关系就是资源，资源就能通过开采被转换为资金。开局一个农民，全靠资源采采采，游戏里不都是这样打开局面的吗。至于后期厉害不厉害，就看你刀骑出得快不快，出得多不多了。哦，这是帝国时代游戏，现在没人玩了。
人们通过窃窃私语很快把张辉的身份搞清了，不是我们公立大医院的医生了，掉身份这种事难怪也能做得出来。
张辉有些郁闷，这都没伤到孙玉郎呢，自己先被砍三刀了。不过既然成功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别的什么就不多考虑了，先做自己前面计划的事情吧。
于是张辉示意自己要发言，酒店配给大会的服务生也立即把一个话筒递给他。张辉说：“PKP术真是奇迹啊，想当年我还是做PVP呢，没想到短短几年，技术上已经升级到PKP术了，我想请教下这里的一位孙玉郎医生，这种骨质疏松症导致椎体压缩性骨折的病人，如果是你，你怎么处理，还是正骨按摩吗？”
随着张辉的发言，以及目光所指，大家也注意到孙玉郎就坐在某个角落。
“是孙玉郎啊。”“孙玉郎是谁？”“孙玉郎你都不知道，在镇海那边很有名的，曾经治好了一位骨盆骨折的病人。”“那这个张辉说正骨按摩是什么意思？正骨按摩不是高震高教授的发明吗？”“这我也不太清楚，我好想也记得，书的作者也是高震。”“那这个张辉干嘛说孙玉郎用正骨按摩？”“可能孙玉郎也找高震学过正骨按摩吧。”“我就看不惯张辉，都骨折了，正骨按摩肯定不行的，他故意诋毁我们的传统医学。”“就是就是，这人动机不纯，以后少跟他说话。当年去援医，还把当地一个女的搞大肚子了呢。”“就是，真垃圾。”
孙玉郎是不想出头的，既然章培石主任拳拳盛意邀请自己，自己就过来参会了，但发言什么的真心不想发言。前世自己就是脊柱外科的，对章培石主任也是很仰慕很钦佩的，所以这也是自己会来参加这个脊柱外科年会的原因。不过现在既然有人找事，找上自己了，自己总要应对不是。
于是孙玉郎也接过一个话筒，说：“其实刚才这位代表说的话我不是很赞同。”
这话一出，全场轰动，大家都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孙玉郎没有按照张辉的话，回答正骨按摩能不能应付这个骨质疏松症导致的椎体压缩性骨折，而是说我不赞同医药代表的话。而前面大家也都在听，都是默认的，不会出言反驳，孙玉郎这话意思难道是？不是，不要误会，我不是针对你张辉，我是说，在座各位全是垃圾？
这打击面有点广了，你这孙玉郎真是的，前面我们也都对你有好感呢，转眼你就怼遍全场啊。
孙玉郎在一片窃窃私语中，补充道：“今年8月份，第6期的新英格兰医学杂志不知道大家看了没有，上面有一篇报道，美国的戴维医生发布了他的一个关于PKP术的临床试验结果，结论出乎他自己的意料，证据显示价格昂贵的脊柱成形术效果并不比安慰剂更好。根据戴维医生的这项临床试验结果，英美澳那边的医疗保险公司，已经开始有针对性地拒付PKP术的费用。”
孙玉郎的话犹如平地惊雷，在会场内轰然炸响。什么，花了那么多钱，做了PKP术，效果竟然比不做手术还要差，那我们还要做这个手术干嘛。
而还拿着话筒，还没说各位老师好，这句结束语的PMMA生产厂家的医药代表的脸更是青一阵白一阵，十分难看。这要是孙玉郎说得是真的，自己的推广工作算是玩完了，那么自己这份家人眼中，朋友眼中，收入很不错的外资药企的工作估计要丢了，自己该怎么谋后路啊。
孙玉郎继续说道：“PKP术在我们国家推广得别西方国家还要好，这里面的奥秘就不用我多说了，我只希望我们在场的脊柱外科医生能够留点情，给病人多一些选择。”
章培石主任抢过医药代表的话筒开始询问孙玉郎。他本来就是主持人身份，坐着第一排，与推介的药代距离极近，所以也不需要找服务生要话筒了，直接从药代手里拿就是了。这种动作也是在内心层面上揭示了临床医师打心底是看不起药代的。不然，抢话筒的时候总该问一声，你要不要把话筒给我是不。
章培石问道：“孙玉郎，你说得可是真的？”
章培石的问话也让现场安静下来。章培石本身就是云大附一院的脊柱外科主任，云大附一院在云江省是数一数二的大医院，是领头羊。所以章培石也是属于在会场一言九鼎的人物。
孙玉郎答道：“新英格兰医学杂志现在不都是有网络版吗，直接打开电脑看就是了，今年的第6期，8月份那一期。”
现在互联网时代，查找资料什么的，比过去那是方便很多。会场就有网线接入，于是立即有人把笔记本电脑连上网络，打开，搜索孙玉郎说的文章。
很快弹出原版界面，章培石等人看自己专业的英文原刊也是没问题的。想成为人上人，也是需要付出努力的，什么都不做，整天在那白日做梦，注定一事无成。当然你有好爸爸或者入赘嫁了个好老婆例外。
在杂志《The New England Journal of Medicine》通过索引找到Volume 361:569-579 August 6， 2009 Number 6，看到文章名《A Randomized Trial of Vertebroplasty for Osteoporotic Spinal Fractures》，翻译成中文是《一项椎体成形术治疗骨质疏松性脊柱骨折的随机试验》，作者David F. Kallmes。
然后章培石等专家迫不及待地点进去看，椎体成形术并没有比安慰剂组在改善疼痛，功能或生活质量方面显示任何优势和价值，David F. Kallmes，医学博士，明尼苏达梅奥诊所的神经介入科医生最后这样下结论。
对比自己的学科地位，就算排除崇洋媚外的因素，章培石也觉得自己在梅奥诊所的戴维医生面前也是略逊一筹的，而梅奥诊所，是全美数一数二的医疗机构，别看词缀是诊所，它可比国内的医院都要大，都要先进，自己所在的云大附一院，那自然是不及梅奥诊所了。
所以章培石立马就信了。就跟国内病人会说，这是专家说的啊，专家说得就是对的啊。对章培石也是一样，这是专家说得，戴维专家的结论，专家就是对的啊。
其实332，333两章的举例现实里有参考价值的，为第一个用牙钻解决类似问题的医生点赞，你真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