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堆积如山的断臂残肢,潇陵感觉头皮直发麻。
“这么多尸体,该怎么解决?”
权峥面色冷峻,然他的声音更冷,“一把火烧了!”
潇陵喜色顿露,“好主意!”
烧了,断臂残肢化作灰烬,还可以滋养这十里桃花。
他们的罪恶,最后用自己的鲜血和骨血来为自己赎罪。
虽然这赎罪的代价有点大,却终究是百世轮回。
点了两支火把,潇陵把一支给了权峥。
两人腾出了一块空地,保证不波及到桃林,对着如山的尸体喟叹一声,然后把火把丢在了上面。
霎时,乌黑的浓烟滚滚,片刻间便形成了一团黑云,在空中翻涌着。
眼前的熊熊烈火,就像是地狱尽头燃尽一切罪恶的红莲业火,攒动的火苗翻滚着热浪,一簇簇一丛丛都灼灼妖冶。
潇陵的心有些沉闷。
潇家屹立千年,自认为避世而居,未曾想过,也会招惹觊觎。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尘埃落定之时,终究是两败俱伤,血流成河。
不忍再看下去,潇陵摇着头,缓缓走出了桃林。
他站在灵溪旁,遥望桃林里的冲天火光,心头如荒原般寂寥。
只希望,在以后的沧桑岁月里,潇家能独善其身,而不是走向陌路繁华。
这一把火,足足烧了八个小时。
上午十点钟开始燃烧,直到下午六点钟才渐渐熄灭。
空气似乎都被炙烤得灼热。
灼灼桃花不敌热浪,纷纷飞落,化作灰烬。
熊熊火堆附近,数十株桃树枯涸,了无生气。
就连天空,似乎都被烈火灼成了血红色。
然,鲜血染透的土地,纵然骨灰覆盖,却也无法遮掩那妖冶的红。
鲜血,烈火。
灼灼妖冶。
天地间,似乎只有红色这一种颜色。
清凉的山风也被热浪俘虏了,丝丝缕缕都带着灼热的感觉。
潇陵双手捂面,一抹悲戚感染了容颜。
他没有老祖宗那般悲天悯人的情怀,可眼前的场景,却让他心如坠石,沉沉甸甸的,不知何以。
熊熊烈火熄灭,天空依旧红得妖冶。
潇陵沉沉的叹息化作一缕清风,终究消散不见踪影。
从灵溪岸边的平坦石头上走下来,潇陵不疾不徐的走进了十里桃林。
沉沉的暮色里,他的身影,满是寂寥。
*
烈火熄灭后,留下了一层厚厚的灰烬。
迎着扑面的热浪,权峥正拿着铁锹把灰烬铺平。
当灰烬洒在桃树下时,每一棵桃树都会枝叶颤抖,好似开启了灵智,有感而言。
轮回有灵,那是潇家祖先用自己的鲜血精心培育而成。
而若是桃花有灵,怕是无数的鲜血浇灌,灰烬成泥所至。
不知何时,景字辈三兄弟站在灰烬旁,他们满眼哀戚。
终于,三兄弟沉沉叹息,他们双手合十,默默念起了往生咒。
这时,天空飘起了雨丝,淅淅沥沥的,猛一看去,似乎连雨水都是红的。
没一会儿,雨势渐大,谁都没有躲避的想法,从容不迫的忙碌着自己该做的事情。
权峥和潇陵平整灰烬,三兄弟超度亡魂。
这一刻,连老天都是哀戚的。
只是不知,这哀戚,是对亡魂,还是对潇家。
直到半夜,五人才心下悲然的回了小院。
这二十多个小时里,大家几乎没有说话。
就连权峥,冷漠铁血的他,似乎都溢出了丝丝悲哀。
那是对亡魂和生命的感叹。
每个人心事重重,一天滴水未进,到夜深人静的时刻,谁也没有其他心思。
在灵溪匆匆洗漱了一翻,推门进屋,权峥径直走到床边。
床上的人儿依旧安稳沉睡,如画的眉眼如名家精心描摹的水墨丹青,每一笔都精妙绝伦。
脱了鞋子上床,权峥把人抱在怀里,孤寂沉闷的心,这时才有了丝丝涟漪。
忍不住亲亲怀中人儿宛若远山青黛的柳眉,手臂越发收紧。
把脸埋在潇疏影的肩窝里,权峥低低喟叹一声,好似深夜里的孤鸣。
鼻间是清冽的柠檬淡香,权峥深吸一口,冲淡了那浓郁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缓缓闭上眼睛,轻嗅着清冽的柠檬香,他沉闷的心,渐渐荡起了微波,浮了涟漪。
不知不觉间,他就这样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猛然一睁眼,漆黑暗沉,不见一丝星光。
然而,身边温热柔软的娇躯,让权峥躁然的心猛然平静下来。
混沌如霾,已让人不知今夕是何年。
天还未亮,却已有清风蝉鸣。
月色依旧黯淡无光,透过窗扉,依稀可辨树影摇落。
残星点点,缀着青瓦银霜。
借着淡淡的月光,权峥隐约看清了身边的人。
潇疏影依旧沉睡,始终未曾清醒。
长长的睫羽敛下,如蝶翼一般,垂下斑斑阴翳。
她睡得安静,犹如睡美人一般,只等着她的王子把她吻醒。
权峥轻轻亲吻,浅浅的吻犹如雪花落唇。
“宝贝,小懒猪,醒来了……”
温声话语呢喃,饱含宠溺。
然,安睡的人依旧沉睡。
权峥手撑脑袋,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看着潇疏影,幽紫色的眸底满是宠溺,如海深情。
直到天边一声鸡啼破晓,他才动了一下。
没有急着起身,权峥依然深情凝望着身边安睡的人。
小院里陆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权峥这才不紧不慢的起床穿衣。
“宝贝,你只能再睡两个小时,两个小时后,老公喊你起床……”权峥目敛深情,他附在潇疏影耳边温声呢喃,“再不起床,老公会嘲笑你的……”
权峥眸色微动,浮起点点细碎的星光。
刹那间便转瞬即逝。
他怎么会嘲笑她呢?
他只是觉得心慌不能自已,只能用这样的话语来刺激她,让她醒过来吧!
万丈红尘俗世里,他就算嘲笑天下人,也不会嘲笑他捧在心尖尖上的人。
终是,权峥走出了房间。
只是他不知道,在他转身的刹那,一滴晶莹的泪水从潇疏影眼角溢出,顺着侧脸滑下,沁入了枕头里,再也窥不见痕迹。
阿峥……
她的阿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