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准备得十分仓促,李长青也没有进行战前宣讲,他来定安县主抓得还是民生,对于军事基本上都交给刘有恒去了,他自己也就提一些建议,所以这些府兵和弓兵基本都不认识他,而他本人也没多少概念。
换作平常,李长青肯定会来一场慷慨激昂得宣讲然后再让他们上城楼的,只是现在不同于以前,就连突阙人什么时候攻过来都不知道,李长青只能让所有的府兵以及弓兵直接上城楼做好防御。
现在城中府兵以及弓兵加起来不过两千人,而且这些将士中近八成都是新兵,老兵在突厥打进来那一场战斗中直接损失了七成,要想真的抵御突阙人的进攻,这些兵力着实困难了些。
“徐县丞,你赶紧派一支小队往府城去,一来请求增援,二来通知整个大唐,突阙人打进来了。”
坐镇在城楼上的李长青对着徐枫树说道,后者拱了拱手便去安排了。
“王主薄,城中的一切事务都安排好了把吧?”徐枫树走后,李长青又问王源正。
“回县令,城中的百姓已经安顿,有城防大队巡逻着,不过有一些青年想要上来一同抵抗,都被拦下来了。另外定安城的其他城门处的物资也都安置妥善了,还请县令放心。”
王源正虽然说了让李长青放心,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没底。
虽然这些少数民族打野战都强的一批,但是随着大唐和少数民族多次交火,他们也照猫画虎的学会了如何攻城,再加上这些从小就长在马背上以及从小就摸着弓箭长大的少数民族,不仅马术高超,那箭术也不是一般的唐军能够比得上的。
而且,双方的饮食文化的差异也导致双方的实力差距,中原人从小吃着米长大,很少吃肉的,而这些少数民族从小是吃着肉长大的,这身体素质自然是唐军不能比的。
所幸的是大唐的科技比这些少数民族高,这样也就缩短了双方的差距。
“这帮突阙人真是可恨,居然趁着我们过节来,本来还想明早儿给老大人拜拜年的,现在看来只怕是没机会了。”
”谁说不是呢?你说他白天来不好,非要晚上来,冻死人了真的是,还是被窝里暖和。“
”你是不是傻?你以为突厥人跟你闹着玩的?白天这儿警备正式最严厉的时候,要我是突阙人肯定也会选择晚上警备薄弱的时候打啊!“
”也对,唉,看样子明天一早有苦头咯。“
.....
寒夜里,士兵们开始了闲谈,似乎没有把这次突袭当回事。
李长青皱了皱眉头,果然以后这军事还是得抓一抓,大战在即居然还有功夫闲聊,这个时候闲聊往往最会降低人的心理防备的,要这时候突阙人再打过来,恐怕这些士兵会很难反应过来并进入作战状态的。
士兵们的闲聊刘有恒自然也是听见了的,他回头看了看李长青,果然李长青脸色不好,于是他立即下令下去让士兵们不得喧哗。
好在,天亮之前突阙人没再进攻。
这个时候居然有的士兵开始抱怨了。
”这突厥人是不是不来了?”
“我觉得有可能,毕竟一个晚上了都还没动静,应该不来了吧?”
“是啊,那为啥不让我们回去啊?都吹了一晚上的冷风了都,你看那边那哥们儿都快顶不住了。”
“就是就是,也不知道县令是怎么想的,人家既然来了一趟,咱们肯定就会有所防备啊,人家肯定就不会再来了啊。”
“唉,你少说些吧,县令都没发话,你急什么?”
“安静安静,县蔚过来了。”
.....
李长青脸色差到极点,沉着声问道,“这次招募的府兵是从哪儿找来的?”
王源正思索片刻后回答,“应该是一部分山民,一部分农户吧,都懒散惯了,冬天也没有猎物,种地也长不出作物,就想着来参军了,毕竟县令您给的条件是真的高。”
李长青一听就明白了,这次大征兵的时候来了很多浑水摸鱼的人,由于他这几个月几乎都在抓民生,军事就晾在一旁了,按照目前的练兵效果来看,即使李长青给了刘有恒一本操练步兵的小册子,但这练出来的兵恐怕也没多少战斗力。
本来还挺有信心的李长青此时也有些绝望了,真的打起来只怕不到一个时辰,这些个兵死的死,跑的跑,似乎定安败局已经定了。
“这又能怪谁呢?只能怪我啊!”李长青仰头痛声道了这么一句。
站在一旁的王源正听过后也不知道怎么回复,只好默默地站着。
“老王,你觉得刘有恒怎么样?”李长青突然问王源正。
“刘有恒么?”王源正想了想道,“他没多大的文化,听说十六七岁就入了伍,一直待在军营里也有二三十年了,后来是在一次大战中负了伤,再加上他有功在身,因此弄了个县蔚一职。”
“关于他本人来说,是个热心肠,爱喝酒,能和下属们打成一片,对于练兵也有经验,以前的府兵都是他练的。只可惜也是个直肠子,喜欢直言直语,得罪了上司也因此在县蔚这个职位上一干就是干到现在。有时候也固执己见,听不进别人的谏言。”
李长青点了点头,看来他写给刘有恒的操练步兵的小册子根本就没有被好好的执行下去。
光是这一点,刘有恒县尉的位置就坐到头了。
“老王,你觉得我们能够坚持到援军的到来吗?”
王源正很吃惊,他没想到李长青会这么问,再看看李长青那黝黑中略带一丝青涩的脸庞,他反应过来,李长青虽然是县令,但毕竟还是个孩子,害怕是应该的。
但王源正看了看李长青的眼神,他呆住了。
这不该是一个年轻人应该有的眼神。
这个眼神里透露出绝望,忧伤,后悔,无助,连一丝丝的朝气都没有,就像是一个将死之人的眼神,丝毫生机也没有。
“县...县令,您这是..”
王源正慌了,他彻底慌了,作为这个县的最高行政长官都是这个样子,那他们这些小官儿又能怎样?
“当初,我应该好好抓一抓军事的,可是现在,我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了。”李长青望着刘有恒道。
王源正顺着李长青的眼神望过去,又转过头来,他明白了,原来是刘有恒的练兵没有达到李长青预想的那样,在面对突厥人进攻时,他没有信心认为这些是帮能够抵抗突阙人的进攻。
“我对不起这里的百姓啊,对不起陛下对我的栽培,更对不起大唐,只怕,只怕这次...”
李长青说着就要哭了,他万万没想因为一个刘有恒的固执,就会毁掉他这几个多月的成绩。他本就是一个很看重成绩的人,这个结果他实在是接受不了。
“李县令!”王源正突然大声地说道,“您已经做得很好了!我敢说大唐能够有您这样的官儿那是大唐的荣幸!你没有对不起这里的百姓,因为你给他们带来了一种东西,那就是梦想!以前的我们连万亩良田都开垦不出来,连养上千只羊都是在梦里做的,而您来了之后这一切都变了!我们开始思考自己的价值,开始考虑今后的发展,就连最懒散的人都开始考虑今后该做些什么!”
“您在我们心里已经不仅仅只是县令,而是一个向导,引领着我们,启发着我们,让我们看到了对生活的希望!要说您的功绩,不仅仅只是修了城,修了路,开了铺子那么简单,是您让我懂得了什么叫有目的地活着啊!”
“而现在,作为我们地向导地您却在干什么?在自暴自弃,在悔恨之中,这还是以前那位县令吗?还是以前那位为了定安之事深思熟虑到深夜地县令吗?这还是为了解决问题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地县令吗?”
王源正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又缓缓道,“在我眼前的却是一个因为一个小小的过失而选择逃避的可悲的人!”
李长青很认真地听完了王源正地话,他知道这个老头子在开导他。
是啊,不仅是没有按照他的要求练兵吗?不就是练出来地兵纪律性差了些吗?又不是说明他们就不能打仗了。再说不已经去通知府城了吗?修了一条通往府城的路,援军最快明天下午就能到了啊!两千个人守他个一天一夜好像也不是件难事吧?
再说,作为三好青年地我怎么能够颓废呢?怎么能够自暴自弃呢?这儿还有一大堆人在看着我呢!我还有一个县城地人要守护呢!家中的人还等着我回去啊!老爹,明兰,那个老管事都在等着我回去呢!张元芳,陈荩臣都还在等着我喝酒啊!
李长青想通了,随后站了起来,对着王源正重重地作了一揖,王源正也回了一礼。
就在这时,城外响起了号角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