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是从陈悟念斜对面的第一间水牢中传出来的。而且声音颇为古怪，有着老年人般的嘶哑，又有着年轻女子的尖利。同时还带着些许唔囔不轻的杂音。
怎么会？
陈悟念脑子里瞬间闪过这三个字和千百个大小不一的问号！
他能确定自己隐藏地极好，而且也没有露出什么马脚，基本上不可能有人能够发现！
况且他为了保险起见，在这纸人身上还携带了感应神识的物件。
为了防止出现不必要的意外——什么损坏、遗落、丢失之类的事情发生，这样的物件他准备了足足四件！
但现在，无一有反应！
这总不可能说同时坏了不是？
那就肯定没有人用神识查过他！
这就是说，如果有人发现他，只可能是除了神识之外的五识——眼、耳、口、鼻、身所感受到的。
这可就更不可能了！
如果他这遁法还能被人直接用眼睛看见，那这几十年真就是白修炼了！
陈悟念在心底暗暗道：
【肯定是在诈我！我就不说话！】
牢狱中又安静了一小会儿，十来次呼吸后，那人又开口了。
“你放心，这墙里都嵌了阵法！只要不动用法力，外头发觉不到里头的动静！不信你试试？能不能听见外面的声音？”
陈悟念心中又是一咯噔，但还是没有开口。
你他妈肯定是在诈我！
又是令人窒息的死寂。
好半天，那人直接开口笑了。
“哈哈，你倒是谨慎！”
“没错，你这隐匿之法的确相当了得，但瞒的了别人瞒不过我！”
“我在这监牢里，已经待了四十年九十六天三个时辰又两刻三分。监牢里的每一寸每一分，我都了如指掌。任何一点变化都逃不过我的眼！
每年的今天，黑夜总共有一万五千八百四十二息，现在已经过了七千三百六十六息。
而这个时候，墙边尘埃的速度应该是每息一又三分之二步。但是现在有一块地方却只有七分之六步，这个速度不对。监牢里，一共就这么几个气口，又有符篆封印，风的速度不会改变的！那就只可能是那站了一个人，挡住了气的流动！”
说完，那神秘人轻轻笑了两声。
而这一通话下来，直叫陈悟念听得后背发麻。
如果陈悟念是一只猫，他能肯定自己这时后背的毛已经完全炸了起来！
这是什么鬼东西？
是人吗？
应该不是吧！
谁会记每晚上天要黑多少息啊！
即使现在陈悟念有那种类似于超忆症的金手指，也从来没想过去记这些玩意儿啊！
而且这也不是单纯的记忆力能够做到的！
敏锐的观察力、变态的感知力、还有极强的分析能力，绝对缺一不可！
陈悟念同时也隐隐有些牙碜。
你有这么强的观察力，去干点啥不行？看苍蝇交配、产卵，看蛆打架，哪个不比看灰尘每息被风吹动多少步强？
而且你这么强，为什么还会被人关水牢里？完全能规避任何危险啊！
还一关就是四十来年？
四十多年都关不死你？
那时候万妖国还没出来吧！
也就是说，你是被这邪龙的官衙给关起来的？那不都是一群凡人吗？
陈悟念小小的脑子里大大的疑惑，他从来没想过这个世界上居然会有这种人！
那要不要出去？
陈悟念有些犹豫，但随即便下定了决心！
不出去！
他信口胡诌的也说不定！
就陈悟念犹豫的这一会儿，暗里那人又开口了：“你还是不肯出来吗？你个小娃娃，着实有趣啊！我看看啊，你现在应该是在从右往左第三道通风口下，离墙一步，距窗两步的位置。
身长应该不到三尺，你也确实是个娃娃啊！”
？？？？
这么详细？
陈悟念有些不信邪，微微往前踏了一步。
“离墙两步！”那声音适时传了过来。
陈悟念又踏了回来。
“一步！”
“三步！”
“两步！”
“现在你腾空了！”
“落下来了！”
“小娃娃，你是不是在逗老夫玩呢？”那人不乐意了。
好了，陈悟念这一回能确定了，这人真的发现他了！
既然如此，那也没有继续藏下去的必要了，要不然只是惹人笑话。
陈悟念讪讪一笑，控制着那纸人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晚辈怎么可能会戏耍前辈呢？只是想瞻仰瞻仰前辈的本事！”纸人开口道，发出的是陈悟念经过处理后的声音。
“咦，你这是什么？不像个人呐！
正常人一刻钟应该是呼吸二百二十五次到三百次，气在肺脏中流转两息，再吐出来，气里的尘土都会被身体所隔离，吐出来的气里尘土的数量应该会大大减少才对！
但你吐出来的气里，尘土的数量居然一点都没有减少？
小娃娃，你是活人吗？
不对不对，脉搏也不对，只有脉搏，但是没有血液流动的声响！你身子里一点血都没有？”
卧槽？？
这句话，直接把陈悟念这么多年对纸人一途的自信撕了下来，还不忘再踩上两脚！
除了因为那种莫名其妙的气味，纸人的身份被红尘发现过一次。其他时候，这纸人之术一直是无往不利。
连剑仙东离都能瞒过去的纸人，居然在这翻车了？
还是因为这么小的漏洞？
陈悟念感觉自己的牙好像都开始疼了！
他觉得自己已经相当谨慎了，一个完全没有生命的纸人，他都给弄上了呼吸心跳脉搏。
没想到……
“前辈当真慧眼如炬。”陈悟念涨着脸，憋了半天，就憋了这么一句出来。
没有辩解，但也没有直接说出纸人身份。
言多必失，一切点到即止！
说着，陈悟念循着之前声音传来的那间监牢看了过去。
他有点好奇，究竟是什么人能有这般本事！
难道自己在这监狱里还能碰上个洪七公式的角色。
但这一眼，陈悟念看呆了，后背顿时一阵阵发凉。
山洞中盘坐着的陈悟念真身，在吕一缕惊讶的眼神中，那后背的衣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瞬间湿了一大片。
眼下的情形实在是太过诡异了！
在那声音传来的方向，只有幽深的水，但却看不到一个人影！
连鬼影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