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陵干咳一声道:“我们对这兴趣不大,不若还是找刚才那两位美人儿来……嘿!来……甚么的!好吗?”
香玉山不以为意地道:“若论漂亮,那两个丫头尚未入流,我们这里最红的是翠凝和翠芷两个妞儿,不过只能在贵宾室见到她们。我们先在这里逛逛,待会儿才带你们去和她们喝酒作乐吧!保证两位不虚此行。”
沈牧两人欣然随他在挤满赌客的赌桌间左穿右行,往最广阔的中堂走去。
香玉山领着他们来到一桌挤了二、三十人的赌桌旁,看着那动人的女荷官把一枚骨制的巨型骰子投入一个方盅内,盖上盅盖后高举过头,用力摇晃一轮后,再放在台上,娇喝道:“各位贵客请下注!”
赌客纷纷把赌注放在要押的一门上。
香玉山道:“这叫押宝,押中骰子向上的点数,就可得一赔三的赌注。”
沈牧叹道:“那是六分一的赢面,而你们赌场却是六分五的彩数,难怪开赌场会发大财了。”
香玉山笑道:“你也可以赌骰子颜色,那是一赌一,公平得很。”
徐子陵定神一看,大多数人都押点数,可知任谁都希望以一赢三,所以虽可赌颜色,仍只是聊备一格而已!
沈牧往不远处一望,只见靠左的一张赌桌处,一位有如万绿丛中一点红的动人美女,正起劲赌着。
她不但长得眉目如画,最惹人注目是她的襟口开得极低,露出了小半边胸脯和深深的事业线,浪荡非常。
见沈牧望了一眼那女子的深深的事业线,香玉山苦笑道:“这个女人千万沾惹不得,别看她风骚迷人,其实她就是‘彭梁会’的三当家,人称‘艳娘子’的任媚媚,武技高强,最擅玩弄男人,浑身是刺,碰上她的男人都要倒足霉头,连我都不敢招惹她呢。”
彭梁会的彭就是彭城,梁指的是彭城西北六十里的梁郡。彭梁会名列‘八帮十会’之一,走到哪里,江湖中人都要卖面子给他们。
这时,岂知那任媚媚目光离开了赌桌,朝他们望来,看到沈牧两人时,美目亮起采芒,娇笑道:“玉山你在那里呆头呆脑看甚么,还不过来和奴家亲近亲近?”
香玉山一边挥手回应,一边低声道:“无论她要你们做甚么,记得全推到我身上去。”言罢应声先行。
两人听到又是帮会中人,立感头痛,无奈下只好硬着头皮,随香玉山往那任媚媚走过去。
任媚媚离开赌桌,迎了上来。
沈牧和徐子陵发觉她的衣服把她包裹得紧紧的,极度地强调了她饱满玲珑的曲线,登时怦然心跳。
这烟视媚行的美女把充满青春活力的胴体移到三人眼前,再打量了沈牧和徐子陵后,向香玉山笑道:“这两位公子面生得很,是你的朋友吗?”
香玉山苦笑道:“媚姑你最好不要惹他们。”
沈牧和徐子陵想不到香玉山如此坦白直接,吓了一跳。
任媚媚却一点没生气,绕到两人背后,娇笑道:“香三少定是在背后说了我任媚媚很多坏话,但两位千万勿信他,若他算是好人,我就是拯救世人的观音大士了。”
香玉山干咳一声道:“媚姑你莫要破坏我们的友情,别忘了彭梁会和我们巴陵帮一向相安无事……”
任媚媚又转到两人前方,掩嘴娇笑道:“你们看啊!香三少爷动不动就拿巴陵帮来欺压我这弱质女流,算甚么英雄好汉。唔!两位小哥儿真帅,难怪给三少爷看上了,你们叫甚么名字。”
说着,任媚媚娇躯移前,挽上两人臂弯,向香玉山打个眼色,微笑道:“由我来招呼他们就成了。”
香玉山无奈苦笑一声,转身便去。
任媚媚亲热地挽着两人,朝内进的大堂走去,媚笑道:“你们不要听香玉山那家伙说人家的任何闲言闲语。”
沈牧和徐子陵正要说话,朝她望去时,见到她走路时胸前双峰随着她的步履,不住跌荡耸动,诱人之极,心儿不由急速跃动,忘了说话。
忽然间,他们再不觉得她可怕了,尤其是她的体态神情,无不显现出使人心动的美态,不自觉生出纵是为她而死,亦心甘情愿之心。
任媚媚却是心中得意之极,此刻她正利用自己的身体,施展上乘媚术,而沈牧却哪里看不出来,只是故作不知罢了。
沈牧刚好见到左旁的赌桌只有五个客人,腾空了七、八个位子,灵机一触道:“我们都是先赌两手吧!”
挣脱任媚媚的纠缠,坐入其中一个空位里。
任媚媚毫不介意,笑意盈盈地坐到他左旁去,而徐子陵则坐到沈牧的另一边。
这美女才坐下,立时把几个客人的目光全吸引到她的胸脯去,任媚媚妙目一扫,五个男人立时色授魂与,有人连口涎都流了出来。
女荷官是个二十岁许的女子,颇有姿色,但与任媚媚相比,立即黯然失色,再显不出任何光彩。
这桌赌的正是牌九,沈牧和徐子陵虽没真的赌过钱,但在市井长大,看人赌得多了,自然亦熟谙门路。
任媚媚忽地意兴大发,对女荷官道:“让我来推庄!”
女荷官当然知道她是甚么人,不迭答应,退往一旁。
任媚媚坐上了庄家的位置后,娇笑道:“还不下注!”
众人连忙下注,气氛热烈。
沈牧和徐子陵却是心中叫苦,要他们把辛苦得来的银两拿出来赌,确是心痛兼肉痛。
任媚媚美目来到他们身上,催道:“不是要赌两手吗?快下注呀!”
沈牧淡然一笑道:“我们先要按兵不动,看清楚你这新庄家的手风气数,才好下注嘛。”
任媚媚娇笑不语,以熟练的手法抹起牌来,堆成一叠叠后,再掷骰发牌。不知她是否蓄意使了甚么手法,竟连输三铺,赌客的欢呼和喝彩声,立时把附近几桌的客人都吸引了过来,挤满了所有座位。
这时,忽然沈牧只觉一双纤手按住他的肩头,转头定睛一看下,微微一愣,竟是“蛇蝎美人”沈落雁。
沈落雁低头对沈牧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道:“早叫你两个不要随处乱走,看!差点就给人骗财骗色了。”
任媚媚秀目掠过森寒的杀机,冷然道:“来者何人?”
沈落雁与她对视半晌后,微笑道:“做庄的管得下注的是甚么人,三当家既要推庄,就该守庄家的规矩,若赌不起的话,就干脆认输离场好了。”
任媚媚见对方明知自己是谁,还摆出强抢硬要的姿态,心中懔然,脸上却回复那春意洋溢的狐媚样儿,笑道:“这么一锭黄金,我们彭梁会还可以应付。”
围观的宾客中,有十多个怕事的听到彭梁会之名,吓得立即悄悄离开,连下了的注钱都不敢取回去。
赌桌立时疏落起来,还空出了两个位子。
沈牧这时定过神来,拍拍沈落雁按在肩上的玉手,道:“美人儿啊!我旁边有位可坐,何必站得那么辛苦呢?”
沈落雁微微一笑,俯头在沈牧脸颊香了一口,竟依言坐到沈牧旁的在椅子去。
沈牧只觉脸上微微一热,暗道这女人好生火辣,见她一副吃定了他的样子,又给她香软柔腻的樱唇和亲热的动作弄得魂为之销,真不知是惊还是喜。
任媚媚一声不响,径自抹牌。
赌桌旁忽又多了几个人出来,都是赌场方面的人,包括了香玉山在内,他旁边还有一个锦袍胖汉,面阔眼细,但眼内的眸珠精光闪闪,使人知他绝不是好惹的人物,而他和香玉山正目光灼灼的打量沈落雁。
沈落雁却像不知道有人注意她的模样,凑到沈牧耳旁道:“今趟人家救回你们一次,你们的甚么大恩大德,就算扯平了。”
任媚媚把牌叠好后,向那锦袍胖汉抛了个媚眼道:“香爷亲自来啦!要不要赌一把。”
那香爷哈哈一笑,在对着沈落雁三人的空位倾金山倒肉柱般坐了下来,叹道:“难得三当家肯推庄,瓦岗寨的俏军师沈姑娘又肯陪赌,我香贵怎敢不奉陪?”
任媚媚娇躯一震,望向沈落雁,寒声道:“原来是‘俏军师’沈落雁,难怪口气这么大了,不过我任媚媚无论输赢都得奉陪上了。”
沈落雁盈盈浅笑,美目滴溜溜掠过香贵和任媚媚两人,淡然道:“两位太抬举小女子了。我沈落雁只是密公的跑腿,有甚么大口气小口气的。今趟来只是为密公寻回两个走散了的野孩子。请两位多多包涵,免得将来密公攻下彭城时,大家见面不好说话。”
剩下的十来人听到瓦岗军之名,哪还敢留下,这时已走得一个不剩,连内进大厅的百多赌客都闻风离去了。
沈牧和徐子陵在两个美人相伴下,豪赌一夜,待到天快亮时,两女赌的争吵起来,沈牧两人趁机悄然离开,按之前与李世民约定的地点,来到河边停靠的船上。
两人随着婢女来到上层的舱厅,李世民摆开酒席款待他们,列坐陪同的尚有一英挺青年和一位四十来岁、高瘦潇洒的儒生。
李世民起立欢迎道:“两位兄台请坐,大家都是自己人了。”
那两人亦客气地起立施礼,教两人颇有点受宠若惊。
李世民先介绍那中年儒生道:“这位是裴寂先生,一手‘忘形扇’会尽天下英豪,乃晋阳宫副监,家父的棋友。”
裴寂淡淡看了他们两眼,谦虚道:“世民侄过誉了,我那手跛脚鸭的功夫,怎拿得出来见人,更不要说会尽天下豪杰。”
接着向那英挺青年笑道:“论功夫可要留给柴绍世侄去威风了。”那柴绍连忙谦让。
沈牧见柴绍华剑丽服,气派高雅,比之李世民只逊了气魄风度和某种难以形容的大将之风,但已心生好感,忙与他客气寒暄。
但柴绍对他们的神态总带点傲气,不若李小鬼的亲热。
裴寂更是只把他们当作两个碰巧立了大功的后生小辈。坐下后,只顾和李柴两人说话,不再理会他们。
沈牧两人亦不在意,专心对付桌上的珍馐美食。
在李世民心中,裴寂和柴绍显然比沈牧两人更重要。不过他仍不忘殷勤待客之道,亲自夹了两个油饼给两人,笑道:“这是蒸胡饼,中间有羊肉葱白造的馅,以豉汁、芝麻和盐熬熟,非常美味。”
两人还是首次吃到北方流行的胡饼,均津津有味。
此时柴绍道:“今趟世叔是不得不起兵,若起兵则必先取关中,就怕屈突通在蒲关和宋老生守霍邑的两支精兵,世叔看来不无顾忌。”
裴寂道:“屈突通和宋老生固是可虑。但我担心的却是突厥人,其势日大,东至契丹、室韦,西到吐谷浑、高昌等国均臣附之。且凡于北方起兵者,如刘武周、郭子和、梁师都等辈,无不依靠突厥而自立。我们进军关中时,最怕就是遭受突厥和刘武周等从后偷袭了。”
李世民胸有成竹道。“这个无妨,力不足可以用诈,我现在唯一担心的事,就是爹他仍是犹豫不决,怕会坐失良机。”
裴寂拍胸保证道:“这事包在我裴寂身上。只要我和文静多下说辞,且眼前又确是形势危急,你爹哪还有选择余地呢?”
李世民欣然点头,转向沈牧两人道:“今趟全赖两位,若不是账簿失窃,恐仍难营造出这种形势。”
这时,就在沈牧几人正在船上品茶畅谈时,李世民的美人儿妹子回来了,两人这才看清楚她一身色彩淡丽的华服,身材窈窕动人,风神高雅,教人无法挑剔。
只见她头戴胡帽,形圆如钵,四周垂以丝网,帽上缀以珠翠,式样别致,既华丽又充满若隐若现的神秘美。
她穿的衣服更与中原和南方的宽襟大袖完全两样,是大翻领窄袖的衣装,与他们在彭城见的胡女衣着相若,但质料更佳。这种衣服不但更突显了女性玲珑的曲线,行动上亦方便多了。
第一个站起来的是柴绍,这小鬼双目放光,热情似火般欣然道:“宁妹终于来了,为兄等得心都快要烧成火炭呢。”
李秀宁像看不到其他人般,对柴绍嫣然一笑,把娇躯移到柴绍旁,让他轻扶香肩,侍候入座,这才向乃兄及裴寂打招呼,最后轮到沈牧和徐子陵。
两个时辰后,船舶停靠在大湖西岸,沈牧和徐子陵下的船来,巨野泽在沈牧眼前无限地延展开去,湖上烟雾迷蒙,随风变化。沈牧瞧着没入雾中的李阀巨舟,双目茫茫,淡然一笑。
在离沈牧和徐子陵登岸处约十多里的东平郡闹市中一座酒楼二楼处,沈牧两人来到酒楼上,叫来酒菜,大吃大喝。
临别时,李世民赠了他们一笔可观的钱财,沈牧虽然看不上眼,但是沈牧也不能显露出来,而这对徐子陵可谓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在酒楼中吃过酒肉后,这时两人来到街上,夕阳西下,正是华灯初上时刻,本应热闹的大道却是静似鬼域,秋风飒飒下只间中有一两个匆匆而过的路人,一片萧条景象。
沈牧两人信步来到一口水井处,坐倒井栏旁。沈牧探头瞧进水井去,见到井底的水正反映着高挂晴空的明月,笑道:“这就叫井内乾坤。”
徐子陵学他般伏在井口处,苦笑道:“这东平郡不知发生了甚么事,所有客栈都客满了,偏是街上却冷冷清清的。咦!”
沈牧奇道:“你在看井中之月吗,有甚么好大惊小怪的?”
徐子陵露出深思的神色,虎目放光道:“我好像把握到了点甚么似的,却很难说出来。”
沈牧呆了半晌,再低头细看井内倒影,恰好有云横过正空,月儿乍现倏隐,心底确泛起某种难以形容的味儿。
沈牧随手执了块石子,掷进井内去。“噗通!”一声,明月化成荡漾的波纹光影,好一会儿才回复原状。
这时一个灰衣大汉路过两人身旁,笑道:“小鬼都算精乖,这么夜了,还磨在这里干吗?”
徐子陵道:“闲着无事聊天吧。请问这位大哥要到哪里去?”
灰衣大汉冷冷瞪了他一眼,冷笑道:“告诉你又怎样,够资格去吗?”话毕便转身走了。
只见那名灰衣大汉刚由横巷走进一条大街上,只见座落城南的一座巨宅门外,车水马龙,好不热闹。门内门外灯火辉煌,人影往来,喧笑之声,处处可闻。
沈牧凑到徐子陵耳旁道:“原来所有人都到了这里来,定是寿宴婚宴一类的红事,我们也去凑个兴如何?”
徐子陵道:“难怪那个混蛋笑我们没资格去了。只看派头,便知这办喜事的人非同小可,没有请帖,怎样混得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