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上鲜明甲胄,以绿和红为主色的少帅军从大门排列过广场直抵石阶上主建筑的正门,见到沈牧回来,人人士气轩昂,高举兵器致敬,动作整齐划一,与以前装备不齐,兵甲破旧的情况,不可同日而语。
陈老谋在他耳旁怪声怪气道:“这就是金子的好处。杨公宝库加上曹应龙的藏宝,不但令少帅国兴旺富足。装备更比别人胜上一筹。”
虚行之道:“我们的兵器弓矢大部分均是宋阀从水路由南方运来,宋家还派来各类巧匠五百人,为我们建船造兵器。没有宋家的支持,我们首定没有今天的局面。”
沈牧放开爱马,由亲兵牵走,道:“现在究竟有多少可用之兵?”
高占道低声答道:“我们遵照少帅兵贵精不贵多的指示逐步扩军,以免粮饷需求过重兼影响生产,目前全国正规军总数在四万人间,分别驻在梁都、彭城、琅琊和东海四郡,全部是募兵,乡镇地方则由团兵轮更戍守。四万军中有五千是水师,由长林和天志负责。”
宣永接口道:“梁都这里的兵力有二万人,以防止李子通或辅公祏从运河来袭。”
虚行之道:“梁都已成我们最重要的军事中心,临海的东海郡则是我们的经济命脉,彭城由户部督监任大姐负责重建,由于彭城位处少帅国核心处,对我国安定有莫大作用,故此三地均须重兵驻守。至于琅琊为我国最北的重镇,亦不得不加强城防,以支援北边各城。”
沈牧从心底涌起奇异的感觉,众人你一句我国,我一句少帅国,令他忽然感到自己变成一国之君,那种滋味怎都没法适当形容出来。
沈牧长长吁出一口气道:“明白啦!那在需要时我至少可调动二万人出征,我会尽量与时间竞赛,把这批兄弟训练成纵横天下的少帅军,任他李世民十万大军,我也丝毫无惧。”
说着在众将兵簇拥下朝自己的帅府昂然跨步。
沈牧在高占道、宣永、高志明、詹功显四将陪同下,肩上立的是飞鹰无名,座驾是爱马千里梦,巡视练兵的野外校场。后两者为宣永的副将,是随宣永来投靠他的瓦岗旧部,年轻有为,身经百战,专责练兵。
在梁都东面的平原上,二万少帅军列成队形,等候沈牧登上设于小丘上高处的帅台检阅,旗帜飘扬,军势极盛。
在晨早阳光下,人人士气昂扬,高呼少帅三次,响彻平原,令人热血沸腾,壮怀激烈。
先巡视一匝。
左边的宣永道:“这二万兵是我们少帅军的精锐,分作七军,中军四千人,左右虞侯各一军,每军二千八百人,左右厢各二军,每军二千六百人。以军、营、队作基本单位指挥行军进退。军有军旗,队有队旗,依旗号调动部署。”
另一边的高占道笑道:“占道把当年少帅和徐帮主传给我们的搏击法训练他们的战斗技巧,成效卓着,上沙场时肯定不会吃亏。”
沈牧道:“若在战场上正面交锋,即使敌人兵力在我们十倍之上,我仍有信心和李世民一较高下。可是你们也看到李世民攻打洛阳的情况,兵分数路,以排山倒海之势从四方八面而来,先把脆弱的城镇逐一蚕食,截断粮道,封锁水路,到我们分崩离析之际,再避开我们的锋锐,寻找我们的破绽,待我们只剩下一口气时全面扑击。薛举是这样被击垮,宋金刚亦因此铩羽而回。这是李世民的战略,若我们不能想出一套针对他战术的策略,恐怕根本没交手硬撼的机会,甫接战就完蛋大吉。”
宣永等无不露出凝重神色,可知他们不是没想过这方面的问题,而是根本想不到对付办法。
沈牧缓缓策骑,忽然向宣永道:“为杨公传话的人有否提及跋锋寒?”
宣永摇头表示没有。
沈牧立即多了一分心事,另一边的高占道问道:“少帅想到应付李军的方法吗?”
沈牧露出一个充满自信的笑容,欣然道:“若没有办法,我会立即解散少帅军,大家返乡安享晚年。哈!别人或会低估李世民,我沈牧却永不会犯这错误。我还和王世充有一根本的分别,就是手下没有投降之将。”
四将轰然相应。
沈牧忽然举臂高呼道:“凡追随我少帅者,我一定不会亏待你们。”说罢发出命令,无名应声冲天而起,盘旋晴空,更添其威胁。
这两句话以内功迫出,传遍全场,山鸣谷应。
众兵齐声欢呼回应,万岁之声不绝。
为手下打气后,沈牧露出阳光般灿烂的笑容,向途经的队伍打招呼,以强大无匹的自信感染每一个人。
沈牧谈笑间仍可不时着意激励士气,方法高明、简单、直接而有效。先许之以利,再为全军定下远大的志向目标,更隐隐为自己和李世民做出比较,使一向饱受世家大族欺压多来自民间的战士生出共鸣。
不过这些话就算宣永等晓得说出来,绝不会有沈牧的威力效果。因为沈牧已成天下人人景仰的猛将和战略大家,与徐子陵同被认为是汉族人的光荣。他说的话,感染力自是无与伦比。
沈牧尚未阅毕全军,已成功在军内建立起无可替代,使将士甘于死的地位,而他的感召力正在于此,灵活变化,不拘成法。
沈牧回答高志明的问题道:“上兵伐谋,待陵少从巴蜀赶回来后,我们立即攻占江都,有江都作后盾,大海将是我们的天下。任李世民三头六臂,也没法封锁大海,若他想那么做只是个笑话,哈!”
众将精神大振,虽仍未能真个解决问题,仍感到前途充满生机。
沈牧问宣永道:“与锡良方面是否保持联系,他们情况如何?”
宣永恭敬答道:“我们是互相支持,关系密切,现在竹花帮分裂成两个派系,一派由邵令周当家,以江都为基地,得李子通撑腰,但人数只占竹花帮四分之一,邵令周更被视为叛徒,他的女婿麦云飞作威作福,令邵令周不得人心。另一派由桂锡良作帮主,幸容为副,得风竹堂沈北昌和骆奉支持,在我们和宋家的助力下,势力遍罩江东。少帅慧眼识英雄,桂锡良和幸容都是可扶掖的人材。”
沈牧闻得儿时玩伴卓然有成,大喜道:“立即请他们到梁都来见我,我有要事和他们商量,以武力夺取江都是下下之策,我们更负担不起那损失。幸好江都是我最熟悉的地方,举事用计均无比方便。他娘的!李子通这人反复无常,我早看他不顺眼。”
高占道道:“李子通现在枕重兵于运河下游的钟离,结集船队,只需三天船程可北上到我们梁都来,若不能除去这威胁,我们势将动弹不得。”
沈牧沉吟道:“给我挑出五百精锐好手,由我暇时亲自训练,既可作我亲卫,又可为从部内颠覆江都之用。若再有陵少和老跋帮手,李子通有何可惧哉。”
宣永皱眉道:“李子通枕兵钟离,正是要我们难以分身攻打江都。内部颠覆除非能杀死李子通,否则只能制造一场混乱,作用不大。”
高占道也道:“李子通深悉少帅厉害,宫禁城防肯定大幅加强,要刺杀他并不容易。听说他近日招揽大批亡命之徒,为的是要应付我们突袭。”
沈牧微笑道:“你们算漏了杨公和他的五千劲旅。李子通和沈法兴长年交战,还要应付西面虎视眈眈的辅公祏,如非江都城高墙厚,老李早被斩首了事。这人没有什么骨气,长年准备船队,好待见势头不对即卷铺盖逃走或投降,现在又向李家称臣。他娘的!就让我弄清楚他虚实后,想个办法把他收拾。”
一直没作声的詹功显叹服道:“即使是我们想破脑袋都找不出解决方法的难题,到少帅手上立即变得轻松容易,像不费吹灰之力即可办到。”
沈牧哈哈一笑,此时视毕全军,众人勒马掉头,往山岗上帅台驰去。
七军开始调动,准备演习阵法变化,以显示操练经年的成果。
沈牧心中涌起万丈豪情,自出道以来,他没有一刻不是处在劣势恶境中,直至此刻仍是如此。如何于败中求胜?逆境谋生?正是他感到生命的意义所在。
沈牧笑道:“只要我们把兵马练得其攻能像突厥人般灵活出奇,其守如李世民的沉着稳重,再在水师船只和攻守器械方面依鲁大师的着作用工夫。敌分而我集中,敌集中而我分,以奇制奇,以稳制稳。再得江都,天下至少一半落进我的口袋去,那时李世民休想能称雄中原。”
宣永道:“宋鲁先生上月曾亲来梁都,传达宋阀主的口令,只要少帅能守到明年春暖花开的时刻,他的大军会从海路开至。”
沈牧心中暗叹,虽明知宋家军至快明春才至,但怎都存有点希望,期望宋缺能于十月前赶至,可是听到宋鲁亲传的消息,这幻想立告破灭。
他虽说得信心十足,事实上有大半是夸大来振奋军心,纵使真能夺取江都,可是彭梁一带无险可守,区区四万兵可守得住多少座城池。一旦成败势,李世民将势如破竹的沿运河南下,最后他只能守着江都一座孤城,重蹈王世充被困的覆辙。
关键处是看洛阳何时城破,若王世充可挨至明春,当然是另一回事。
现在是七月,若虎牢被破,李世民将直接攻城,王世充到那时能多挨一个月已相当不错。
沈牧甩蹬下马,在四将陪同下登上帅台,演习在战鼓声中展开,只见倏进倏退,井然有序,配合无间。
高占道道:“突厥人的优点在什么地方?”
沈牧道:“突厥战士里随便找个人出来都是箭、骑、刀样样皆能的野战专家,战术是用奇,出敌不意,来去如风,攻时比我们汉人勇猛,逃时比我们溜得快,可以一边睡觉一边策马行军。哈!我是夸大点,不过却与事实非常接近。”
他一边说话,一边观看自己少帅军依旗号生出的变化,先是五十人一队,当两旗相交,立变为五队合一的二百五十人为一队,到五旗相交,则十队合一成五百人一队,看得人目为之眩。无论如何变化,阵形仍保持整而不乱,可知宣永等为训练他们费尽心血,再非以前拉杂成军全凭斗志作战的乌合之众。
只恨比起李世民的唐军,无论在实战和经验上均相差甚远。李世民手下将领随便找几个出来已非像高占道、陈长林这些没上过多少次战场的人能相比。
沈牧暗下决心,定要尽力练军,使手下在上战场时不是去送死,而是取胜。
接着的十多天,沈牧忙碌至差些儿没睡觉的时间,既要设法了解少帅国行政、经济、民生各方面的问题,又要试图把少帅军训练成心目中理想的全能战士,更兼要栽培五百名像李世民玄甲战士的亲兵,当然忙得不亦乐乎。
这五百亲兵可不是只看体格强壮与否挑选的,首先是在忠诚方面没有问题。所以绝大部分均由双龙军旧部、卜天志的巨鲲帮徒和追随宣永多年的手下中挑选出来。这批人不但有武功底子,还精于江湖门槛。
来自双龙军的手下曾经沈牧和徐子陵指点武功心法,潜往长安后从没松懈过练功,精选出来的更是武功高强,忠诚方面无可怀疑,等若沈牧的子弟兵。
宣永的人全体出身于瓦岗军,属翟让系统的人,胜在战斗经验丰富,久经战阵。
至于来自巨鲲帮的战士,则长于操舟水战之道。
三方面人才合起来的集成亲兵团,囊括各类形的兵种,再加沈牧的悉心培训,人数虽少,实力却不能小觑。沈牧名之为“飞云骑”。
沈牧是个没有私心的人,把从塞外学来的东西尽传手下诸将,诸如练马御马之术、观天察变的秘诀,突厥人的行军战术,一股脑儿说出来,让诸将凭本身才情各自领会,当然都得益不少,对练军的质素大幅提升。
分散于各地同为建立少帅国而努力的白文原、焦宏进、任媚媚、陈长林、洛其飞、牛奉义、查杰、陈家风、谢角等纷纷赶到梁都见沈牧,他们对沈牧有种近乎盲目的信心和崇拜,虽知形势险恶,仍深信沈牧回天有术,茫不知沈牧正为少帅军的存亡担忧。
重返彭梁,另一个惊喜是在陈长林监督下,从江南招揽回来的船匠配合宋家遣来的巧匠依鲁妙子秘卷的图样用料建成二十八艘以“飞轮”推动的快速战船。每艘飞轮船可容五十战士,以脚力推动装在船尾的桨叶圆轮,船速远胜风帆快艇,且能在狭窄的河道灵活自如,令少帅军大幅增强水上作战的能力。
飞轮船上装上陈老谋从鲁妙子秘卷领悟后改良设计出来的弩箭机,可连续发射远达五十丈外目标的火弩箭,这方面由宋缺遣来的巧匠负责打制。没有他们,纵使鲁妙子复生,亦不能于短短一年时间内造出如此威力惊人的战争工具。
其他守城、野战、攻坚的器械更是不胜枚举。
沈牧最大的长处是像李世民般深得人和之利,不同处是李世民处处受制,沈牧则可放手而为,兼之财力雄厚,人材物资则有宋缺源源不绝的支持。且得道多助,像翟娇和龙游帮都在各方面倾力帮忙。
这天沈牧在少帅府的大堂听取洛其飞的汇报,后者是少帅军的情报头子,本身精擅探测敌情,武功虽不怎样了得,轻身功夫则是一等一的高手。
与座者尚有陈长林、陈老谋和任媚媚。
沈牧顺便问起他侦察网部署的情况,洛其飞答道:“下属侦察的手段以游弋为主,土河为辅。”
沈牧兴趣盎然地问道:“游弋还可想得个大概,可是‘土河’一是什么东西,为何与侦察有关?”
洛其飞答道:“土河是侦察的暗语,若游弋属机动、主动、不定时的侦察方式,土河就是固定、被动、定时的部署。下属一向以前者为主,后者为辅。土河作用下属可举一例,少帅自会明白。例如在山头要道以细沙填平,每日检施,打扫平净,人马入境,只要观察沙土印痕,便知足迹多少,所以即使对方摸黑潜行,仍瞒不过属下耳目。”
陈老谋笑道:“这是以前彭梁会对付其他帮会的手法,搬到我们少帅军来用而已!”
任媚媚横陈老谋一眼道:“帮会出身的人就是这样子哩!只媚媚从没想过今天竟是不住向人派钱,而不是索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