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昊天和冥刹这一架，打得惊天动地。
从戌时打到子夜，又从子夜打到了次日清晨，足足五个多时辰。
灭星剑阵的万剑光辉，如点点萤火之光，虽个体微弱却始终团结。
犹如蚍蜉撼树，又似蚂蚁食象，总结一句——团结就是力量。
而冥刹的神荼法相，虽体型庞大，却也足够灵活。
百丈长戟仅需一个挥舞下落，便足以卷起山海，凌旭城被没完没了的冥力冲击波，冲撞得风雨飘摇。
大龙的结界，如一方湖泊，时不时被掀起层层浪涛。
斑驳城墙外的金光镜面，从未停歇过圈圈涟漪荡漾。
至于两位领域的主人，到后来干脆各打各的，另开一处战场。
反正各自都把灵力分出半数以维持领域，万剑也好，法相也罢，均可自行战斗，且战斗意识还不差。
帝昊天对此倍感震撼，他是真没想到，自己刚形成领域不足几日的光景里，万剑阵就这般有‘想法’了。
他甚至觉得，该不会这玩意儿早已在潜移默化中成型，只不过借着天道崩溃才破土而出的吧。
总觉得自己变得很多余，有没有？
可冥刹却不觉得有问题，理所当然地该干啥干啥，这便是来自大前辈的底气。
他深知，所谓‘领域’便是自己的一份感悟所形成，犹如分身，自成一方独立小世界。
就好比那些陨落于神魔战场的先人般，哪怕身死了几百年，只要残余些许魂力，在灵力尚未完全消散之前，就可维持领域不灭。
比如，凌霄的那一方小世界及传承，就是最好的例子。
而他俩之所以能有来有往的打了那么久，除了二人实力境界相差无几外。
就是他们的领域，有一个共同点——自成实体，灵活生动，且并非固定于一处的封闭‘世界’。
论起领域的纯熟运用，冥刹明显要强于帝昊天不少。
至于冥刹凭什么认定，自己是除了云悠然和冥珂外唯一能敌对帝昊天的人。
还有另一个原因，便是他神荼法相的每一下长戟挥舞，所打出的气浪里都自带‘净化’成分。
涤荡世间邪祟，扫清一切恶气。
无论如何，与他此刻的叛徒身份，都是极不相符的。
但冥刹仍旧引以为傲！
所以，一旦帝昊天有半点儿入魔倾向，仅需一个大招扫过，便能将姑爷体内尚且微不足道的魔气，硬逼出体外。
唉，他可真是个善良的反派呀……
总之，不管帝昊天如何纳闷儿，还是懂得啥叫大局为重的，他抛开一切杂念，专心致志地操纵着冰柱，与冥刹缠斗开来。
冰柱如同永动制冰机似的，一波接一波的冰刃，自冰柱表面探出，‘欻欻欻’划破空气，以肉眼不可追之速，划空刺向冥刹。
天空中，除了两方领域各自绽放出连绵不绝的光球外，便是无数冰刃的寒白残影。
与此同时，冥刹也偶尔扬起手臂，如跳舞般展臂挥舞。
一阵阵阴风扫过，好似百鬼夜行，令地面冰霜越发凝实，到后来，干脆凝结成一根根干枯晶莹的冰制鬼手。
脱离地面掌控，跃上空中，‘徒手’抓住每一柄速度飞快的冰刃。
帝昊天的冰系灵力VS冥刹的阴气化冰。
别说，这两人在招式上都莫名贴合，导致战斗得彼此精疲力竭也始终难分高下。
帝昊天一头长发胡乱黏在脸侧，打着结，凌乱不堪。
他引以为傲的绝世俊脸上布满深刻却薄如蝉翼的伤口，最深一道，甚至可以隐约看到表皮下的颧骨。
好好一张脸，在此刻却是面目全非，被鲜血糊了一脸，血肉模糊得看着瘆人至极。
“呼呼呼……”
他站在空中，身上金甲同样血色斑驳，持剑的手控制不住地疯狂颤抖，双腿隐藏在衣摆下，瘫软得几乎站不住。
若不是意念强大，他这会儿早就两眼一翻，晕死过去了。
同样的，冥刹的状态不遑多让。
他左手手筋被一道冰刃刺破，几乎算是使不上力气。
右大腿上现在还插着一根锥子模样的冰刺，鲜血都被冻在伤口附近，结成一圈血痂。
冥刹连挺直站立都维持不住，堪堪持长戟抵住空气，维持他晃晃悠悠的身体不倒。
猩红鲜血潺潺，自二人身上，顺着彼此的手臂，如瀑汩汩流淌向地面。
“你们说，咱王爷能赢吗？自打我跟了王爷后，可从没见他受过如此严重的伤。”云一身上的小刀痕已经止住血，蹲在墙根儿跟惊风等人交头接耳。
他们帮不上忙，只能心急火燎的眼睁睁看着自家王爷俊逸不再，活脱脱变成了一个血人。
当然啦，对方有过之无不及，这是他们心中唯一一点安慰了。
“唉……等打完了，赶紧给王爷多塞几颗丹药吧，估计丹田被掏空喽……”昊岚也长叹一声，剑眉紧蹙道。
他的声音低沉阴郁，云卫和暗卫们全都沉默了下来。
确实如王爷和龙叔交代的那般，这样规模的战斗，他们参与不上，哪怕只是靠近了一些些，都先换来自己的一身伤。
王爷那边……他们帮不了，有愧使命，有辱职责啊！
天光渐亮，城内城外都是一夜惊悚，各种意义上的险象环生。
帝昊天和冥刹像是说好了一样，在二人都达到负荷极限时，极有默契地无声停战。
万剑和法相除外。
帝昊天悄咪咪地颤抖着手臂，抬起来给自己塞了半瓶增灵丹，独有的梨花香，像是云暗为自己的产品刻上的独有标签，当即在血腥四溢的空中，悄然弥漫开来。
冥刹耷拉着脑袋，一把拔出大腿上的冰刃，苦笑着给自己绑了几圈绷带，这才抬起头，眼神充满幽怨及明显的羡慕嫉妒。
“姑爷~你这也太作弊了！云暗的药啊……好想拥有。”
“那你怎么没顺点儿出来？”帝昊天‘呵呵’一声，讥嘲意味明显的回给他一个白眼。
别说，这一架打得，愣是把深埋他心底的血性都给打出来了。
久违的胜负欲啊~
“暗是玖儿的伴生灵，她的药，都被老头子们监管起来了。何况这位大姐一年四季就不怎么露面，我可没那个等级能让她给我送药。你手下这些兵呐……该偷着乐才对。”冥刹说罢，从空间里又翻出一瓶快乐肥宅水。
啥都别说了，干了这瓶饮料。
他现在急需令自己因血气翻涌而憋闷的胸口通畅一下，哪怕打几个爽嗝也好。
帝昊天看着他一脸满足地不停打嗝，好奇地偷瞄向那瓶红色小罐子，莫名其妙地咽了咽口水，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为啥。
“你刚说云暗是啥？伴生灵是什么意思？跟你们不一样吗？还有，你手里那个……是什么？”
大概是突然解放天性了，帝昊天毫不觉得羞耻的询问出声。
他的耳朵可尖着呢，早听到罐子被打开时，‘唰啦啦’发出的气泡声，像极了绿茶男之前给他喝过的那瓶黄汤。
包装不同？
那口味呢……
眼下的帝昊天又累又困又饿又渴，仅凭本能，直觉判定那小红罐里边的东西，应该不错。
冥刹顿了顿，看了眼手中的可乐，突然身体后仰放肆大笑了起来。
“姑爷呐~你可真可爱……哈哈哈……我这可是好东西，喝一瓶少一瓶呦，没多余的送你喽。回头你让玖儿给你点儿，她应该有存货才对。”
帝昊天：“……”
好吧，是他还不够了解自家媳妇，居然有好东西都不知道分享。
错付了呦~
“喔对了，你刚刚的问题……”冥刹突然停住笑声，扭过头朝身后望了过去。
天将破晓，黑中透蓝的天色，象征着新一天到来的‘希望’，更可能象征着新一轮的‘绝望’，即将来临。
“暗和我们不同，既不像阿珂、阿月他们那些土生土长的冥人，也不像我们这些游荡在冥界的亡灵，只因天赋还不错，侥幸修出肉身。她啊……咦？玖儿没跟你说这些么？！”
冥刹并未将头扭转回来，只是双臂撑着无形的‘地面’，身体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扭曲着，声音听起来不复刚才的轻快，更多了几分沉闷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慨。
帝昊天一时怔住，没搞懂这人咋又变脸了，赶上四月的天儿了都，阴晴不定的。
“玖儿从未与我过多谈及你们那里的事情。”
“啊？敢情你是从其他人那道听途说，拼拼凑凑出来的信息吗？”冥刹这才回过头，唇角勾起抹似笑非笑地怪异笑容。
帝昊天的额间淌下一滴冷汗，“呃……可以这么说。”
于是，冥刹这个神经病突然两手一摊，无赖似的哼唧了一声，“得，那我可不能再多说了。回头小玖儿更要记恨我了呢……”
得了，最后一丝线索也断了。
帝昊天本来还以为他脑子迷糊，所有才会时不时发疯。
原来，人家精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