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不劳烦各位费心~今天就这么说吧，不论我云悠然是狐媚子也好贱货也罢，都是能终结门外那些怪物的存在！并不是你们这些无知愚民能随意置喙的。
叫你们出来，只为告诉你们一个事实，那就是我从来不是什么心怀天下的人，与摄政王截然不同。
我的天下……只有我在乎的人而已！
巧了~你们绝不在列！
京畿军如何，摄政王又如何，凭什么他们就合该心甘情愿地替你们去送死？
你们的命是命，他们的命就不是了？
他们悍不畏死是为了保住你们的人生，不知道感恩便罢，至少别落井下石！
就因为他们一腔热血地从军了？
就因为他们享朝廷那点儿微薄俸禄？
就因为他们离开了家中老少？
这是他们要为你们去死的因，还是果？
外面的王蒙、赵烨、孟江、陈如江，都是跟着我在王府训练了很久的勇士，他们随便一个拎出来，放到寻常战场都是以一伤百的存在。
他们就活该轻贱地慷慨赴死在这里？
死在被关闭的城门外？
凭什么……
在我看来，他们的命比你们值钱多了~~”
云悠然的神色冷冽淡漠，她不是不愿意冲杀在阵前只为天下苍生，因为那苍生之中有她在乎的人。
可是，她最恶心的就是这种饶着不出力还甩闲话的市井小民。
她以及帝昊天的所作所为无需这些人感谢，但却不愿听到任何埋怨，这会让她觉得很不值得。
不值得保护这些人的生命~
不值得保护这个世界……
百姓们的叫骂声逐渐小了下去，他们都仰视着那个一脸凉薄的绝美女子，她冷肃地一句句质问着‘凭什么’，肩上的黑色巨镰像是融进了月色一般，令人油然生畏。
“帝昊天，你们的摄政王。他是武榜榜首，但又如何？！他不是肉体凡胎？他的灵力不会枯竭？他吐的血就不是血了？”
她侧目扫了眼那个双腿都在打颤还站得笔直的男人，她觉得鼻间酸涩无比。
他应该是睥睨天下高高在上的存在，应该是从容冷然平静无波的当世高手，应该是举手投足间尽显风华的绝代佳人。
而不是眼前这个虚弱得唇角止不住淌血的疲惫男子！
这不该是帝昊天会有的样子~
“他的命比你们值钱多了，用你们一城人换他一个，都不够！当城主的隐瞒实情，他两眼一抹黑地就带着五万将士不远千里来驰援，只因为你们一句求救。
我的兽兽为了保住这座城池都被逼出本体了，知道这样会影响它之后的修炼吗？！
我家旺财可是超神兽血脉，上古四大凶兽之一啊！
愣生生地为了你们，得继续当狗至少还得好几年，你们所有人的命加起来更是不够了！
所以~~待会儿都给我睁大了眼睛好好看着，看看那些死去的将士，死去的英魂。
都给我闭上嘴好好的跪下来送他们一程！
谁再敢多说一句废话，我不介意直接灭了他……”
云悠然说罢转头看了眼帝昊天，轻柔地问道：“还撑得住吗？”
“嗯，可以。”帝昊天讨好地眨巴着眼睛凝视着她，“刚刚吃了云暗的药。”
“这会儿倒是听话~你的账回去再算！”云悠然从城墙上缓缓走了下来。
她率先走到城门门口傲然而立，纤细娇小的背影此刻在所有人眼中显得格外伟岸。
她单薄的肩膀似有能扛下万钧之力的能力一样。
“开门！不必再关，我保他们不死……”
京畿军将士们自动自发地站成两排，在云悠然身后肃穆挺立。
年轻的士兵们眼眶通红，大多早已经泪流满面了。
他们无需任何命令，整齐划一地单膝跪地，近乎虔诚地恭送这个娇小却高大如天神一般的王妃。
帝昊天随后跟了上去，同时出来的还有京畿军众将和余秋远。
狗子和猫咪自城墙跳了下来，一左一右地立在云悠然的肩头。
两只同样黑色的凶兽，此刻温顺无比地偎在她颈窝肩膀处。
明明是炎热的夏天，这两非得凑上来当围脖，热得很呐……
云悠然将巨大的吞天镰杵在地上，红唇紧抿，沉默地看着在黑牢中不停撞击的丧尸们。
那其中有很多脸孔她曾经见过。
都是年轻的孩子啊~不过才二十多岁，就死得这般不堪。
她的心中是厌恶的，厌恶那罪魁祸首的丧心病狂，更厌恶自己不得不经常面对这样的局面。
云悠然有时候甚至会怨恨自己为何会以冥王之魂降生于冥界，若是在天界或凡间出生的话，会不会就不用直面这么多生死了？！
但终归只能想想罢了……
帝昊天在她身后始终不开口，所有出来的将士也都全身紧绷着沉默不语，空气中流淌着严肃且悲壮的气流。
那个笼子里关着的，还有他们曾经的战友啊！
有些胆大的百姓们也跟着鱼贯而出，发现并不会有丧尸再来攻击，干脆整个城的京畿军和百姓们全都站到城外，满满当当地挤在一起却又泾渭分明。
云悠然背对着他们，幽幽地叹了口气，迟迟不愿动手。
帝昊天冷着脸走到她身后，轻轻揽住她娇柔的肩膀。
“你想如何，便如何吧……”他沉声说道。
“这些人……”云悠然清冷的声音响起，裹挟着灵力想让所有人都听得真切：“他们曾经都是和你们一样的老百姓，是有人不怀好意地制造了这个开端，继而蔓延开来。”
她的声音在霞城上空回荡着，一句句凿到所有人的心上。
这是有人刻意为之的？
京畿军众将都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
“自古，这样的术法都被称为诡道邪术。修炼之人心术不正，被害之人却无辜命陨。他们无法恢复，也早已死亡。所以，我接下来所做的，只是让他们早些解脱罢了……”云悠然像是在说服所有人，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说罢，她轻轻拍了拍帝昊天的手背，示意他不用担心自己。
云悠然缓缓走到黑牢前方，全身包裹着银光，像穿了身威武不凡的银色战甲。
猛地，她双手拍地，银色光芒大盛，在黑漆一片的暗夜中乍亮如探照灯，闪得帝昊天和不远处的众将微微眯起了眼睛。
她红唇轻启，幽幽吐出一句：“无尽虚无”
那座黑牢逐渐收缩，慢慢变小，变窄。
直到将笼中所有丧尸，像榨汁似的切碎剁小成一个个肉块，最终变成一滩烂泥。
这本来是用于对付魔族的招数啊。
全被用在了这里，云悠然的眼眸中狰狞的布满血丝。
她在忍，在强忍着内心的愤懑，在强忍着不得不如此惨烈的灭杀这些曾经的人类。
整个霞城四周，一片沉默……
没有预期的那般胜利后的呐喊，也没有任何开心的笑声，或者伤心的哭泣声。
只是静默，似乎空气在此时都不再流动一般的静默。
“阴鬼咒—现！”
寂静无声的天地间，云悠然细微的低喃声显得格外突兀。
所有人此时都能清晰看到……
在那一望无际的空地上，熙熙攘攘地站满了透灰色的虚影。
他们逃离了肉身的痛楚，恢复生前原本该有的样貌。
有相熟的酒楼小二，有曾经一起买过菜的村口大姨，有和自家孩子在一个学堂读书的小孩。
霞城的百姓们终于不再感到恐惧，也不再感到怨恨，而是变成了歉疚。
他们默默地对这片空地上的虚影缓缓下跪，久久不再起身，甚至都不用云悠然出声提醒。
“王爷、王妃……”王蒙、赵烨、孟江、陈如江等京畿军将士的虚影们齐刷刷地单膝跪于他们的面前。
即便已是亡魂，他们却依旧严守军中规矩，浑身凛然正气，竟都隐隐泛着银色冥界光晕。
“你们可还有什么需要交代的吗？”帝昊天不是第一次看到魂魄，却是他心头最沉重的一次。
“王爷王妃，不需要了！属下等死得值了，不亏，无悔……”王蒙带头说道。
云悠然看着这几张曾经在王府经常能看到的脸孔，觉得有一瞬间恍惚。
好像等她回了王府，还能看到他们一般。
看着他们在校场肆意大笑，看着他们挥洒汗水苦练武功，看着他们和云卫一起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多么美好的青春年华啊……
“你们可愿立刻入轮回？”云悠然不由自主地问了出来。
私心来说，她是可以将他们都留下的。
何况，这些将士们隐约参悟了冥力的入门之法，倒是可以收为己用，甚至将来带回现代也不错。
“王妃，我等不愿立刻就看不到这天下，如果可以的话，王蒙还想再多呆一阵~”王蒙仰头哈哈大笑道。
云悠然环视差不多四千的京畿军英魂们，一个个都是点头如捣蒜。
“那好，你们暂时先跟着我吧，只是中阴之身尚且虚弱，短期之内都老实待着啊~”云悠然终于笑了出来。
她从未有一刻如现在这般庆幸自己生为冥王，也从未有一刻如现在这般庆幸好在眼下赴死的不是冥军。
因为那样~她连见上一面的可能性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