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尸!你的意思是无恨已经无法再为人了?这些都是我父亲早就知道的?”应婉儿突然尖声嘶喊了一声,吓云悠然一跳。
这位太后完全没想到自己的父亲,竟是从一开始就打的这个算盘。
试验品?
这是他的亲外孙啊……
“其实帝无恨早在十年前就死了,若是那时你不执意留他在人世间,他这会儿已经轮回转世再世为人了!
只是,此后百千年的岁月,他却再也入不了六道了……”
云悠然叹息了一声,这是她做不到的。
即便她执掌轮回,也无法渡了这些六道之外的生物,亦如安若浅……
应婉儿似一下子苍老了十岁般,颓然地倒在椅背上,眸中一片浑浊。
“但……至少之后,帝无恨可以以正常的视角看看这个人间,也可以活得相对恣意一些。虽非人,但你若以待人的眼光来看他的话,倒也与常人无疑。”
云悠然看着那个失去了毕生支撑的女人轰然倒下,好心地帮她解释了一番。
“还是我来说吧!”安若浅拍了拍她的肩膀,她知道云悠然不愿透露她的身份和处境,但还是她来解释比较直观一些。
“太后娘娘你觉得我又如何?”安若浅扯了抹邪肆的笑容。
烈焰红唇在昏暗的大殿中看上去阴恻恻的。
“安姑娘自是人中龙凤,能得拓跋太子倾心相付岂能是常人?”应婉儿无力地抬了抬眸子。
“我是只僵尸!”
安若浅这话一出,像是直接把应婉儿炸起来了一般,她猛地弹起身坐直了身体,甚至半身前倾恨不得冲过来仔细观察一番。
“我可以让帝无恨变得像我这样,但之后他与我之间会有某种无法斩断的联系,类似于认主。而且,我不能放任他继续在宫中祸害普通人类,在能控制住不咬人不喝人血之前,他也只能跟在我身边……”
应婉儿听罢连连点头,似乎都没察觉到她的儿子,以后恐怕就不能陪在她身边了。
但天下父母心,只要孩子还好好的,当母亲的做什么都乐意!
“王妃,做到安小姐这样,不与凡人无异吗?”
应婉儿终于激动地走了下来,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她在安若浅身边不断转圈。
“太后,你可以摸摸我的手~”安若浅把自己冰冷如冰块般的手递了过去,应婉儿摸了一下便猛地松开。
她错愕地看着安若浅,瞳孔在眼中震颤。
“你……”
“我不老不死不生不灭,若非被外力攻击,我甚至可以活很久!只是,我用了几百年才熬过那些嗜血的岁月,很痛苦……
被人追着喊打喊杀,受过无数的伤,虽很快会愈合却依旧疼痛不堪。
我可以被爱也可以爱人,只是永远不会有子嗣,还要强忍住不会一口咬死对方的冲动。
行走于世间,随时要提防着天界、冥界之人,一旦遇到很可能就被彻底击杀,成为一片飞灰。
等我死了,也不会有灵魂得以转世,而是真真正正的消散……
而这些都是帝无恨之后会遇到的,你可想好了?”
安若浅帅气地甩了下耳边秀发,她说得轻松,但云悠然却知道,她的心在滴血。
应婉儿低下头沉思了许久,终于,抬头郑重其事地盯着安若浅,肯定地点了点头。
“无恨就拜托给安姑娘了……他死的时候还小,我只希望他能多看看这世间的风景,若是有机会能旁观那些沧桑变换,应该也不错吧~”
她还是舍不得让自己的儿子就这么死了,宁可他活得憋闷,至少还算是活着!
安若浅点了点头,应婉儿的心情,她懂……
“还得麻烦太后准备一些动物的鲜血,不需要弄死,只是放上一碗就可以,再给我拿个干净的碗来。”
安若浅从来都是个干脆果断的人,她直接就准备转化帝无恨了。
“可需要我护法?”云悠然也站起了身,眉眼间隐约有担忧之色。
“无妨,若是控制不住时你再出手吧!”
安若浅微笑着把脑袋靠在云悠然肩头,若真要她出手,那帝无恨就没有转圜余地了。
“这么多年一直没跟你说过,玖儿,当年能遇到你……真好……”
云悠然反手覆在安若浅的脸上轻轻地拍了拍。
她没说话,两个倾城女子就这么相互依偎着,虽不需要言语来抚慰彼此的内心,却始终无法温暖彼此的身体,依旧冰凉一片。
等应婉儿再回到殿内之时,就看到这么安静且美好的一幕。
她竟是有一瞬间晃神,发自内心地羡慕起这样单纯的感情来~
闻到血腥味,安若浅正了正神色,眸中瞬间变成紫金色。
应婉儿看到时,吓得差点没把手里那碗血直接泼出去。
“太后以后可要习惯这样子的变化了喔~”她调侃着,血红的指甲骤然变长变尖。
云悠然一挥衣袖,布了道结界,以防万一。
安若浅修长尖锐的指甲轻轻拂过她白皙得透明的手腕,有暗红色血液缓缓流淌了下来,她赶紧拿碗接好,嘴里还叨叨着:
“流一点少一点啊,可别浪费了!”
没过多会儿,就接了半碗。
她赶紧收起指甲,另一只手覆盖在手腕处,仅一个眨眼的功夫,那伤口便消失不见了。
应婉儿完全呆愣在当场。
之后她便眼睁睁看着那邪魅的女子,摇曳地走向帝无恨的方向,不由分说地将那半碗血灌进他嘴里。
不及半盏茶的工夫,她那个浑浑噩噩了十年的儿子,竟然缓缓地眨了眨眼睛,眼底的浑浊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竟是一片暗红。
他垂在身边的手指也像安若浅刚刚一样,长出长且尖锐的指甲,只是是黑色的。
帝无恨迷茫地转头看向应婉儿,声音沙哑得似被汽车碾过一般、
“母后?”
话音未落,他的薄唇便被骤然长出的尖长獠牙拱了上去,唇瓣干涩的挂在牙龈上。
帝无恨皱了皱眉,突如其来的本能欲望使他闷声嘶吼着,像个被困住的小兽一般……
帝无恨抱着头蜷缩在那里,应婉儿作势就要冲上去,却被云悠然横了一只胳膊拦下来。
“他正在转化,会有些痛苦,忍过了就好……你不能过去,否则他恢复清明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要为自己弑母而悔恨终身。”
云悠然敛神盯住帝无恨,她也做好了万一帝无恨忍不过去时的准备。
“新来的~把这个喝了先!”安若浅蹲下身,紫金色的眸子盯在帝无恨脸上。
他痛苦地抬头,却无法抗拒这女人的提议,一口气就把那碗动物血喝个精光。
像是渴了许久似的~
帝无恨的全身如被烈火焚烧一般,撕裂般的痛楚!
那一碗血喝下去后,竟似将那灼烧的火焰压下去一般,让他渴望更多。
“我还要……”他低声嘶吼着。
“等一下!你必须忍住这份冲动,不然你之后将被毁灭。若想好好活着,就要忍得住。”安若浅按着他的肩头,稍稍使力。
如今只能看这孩子自己的意志了。
“母后……恨儿好痛!”他转头求助地望向应婉儿,獠牙呲着,眸中暗红,唇畔还挂着血迹,甚是惊悚。
“恨儿、恨儿……”应婉儿终于痛哭出声。
她瘫坐在地上,头上的发髻松垮地斜了下来,十分狼狈。
“再忍一会儿就好!”安若浅大喝一声,强压着帝无恨欲起身的肩膀,“你想第一个就先杀了你母后吗?”
她这话一出,帝无恨意外的安静了下来。
红眸中似乎有迷惘和伤心,他看着应婉儿,眸中豆大的泪珠重重地砸了下来,落到地面。
他将两只带有利爪的手,死死地抠在地面上,指甲深深陷入,血迹斑驳一片。
他低着头不再低吼,而是全身颤抖着趴在那里。
过了一会儿工夫,帝无恨的利爪终于缩回手指中,变成黑色的短指甲,眼眸也不再暗红而是恢复漆黑。
比安若浅和云悠然预想的时间还要短上许多,这个孩子就将这第一波,也是最难熬的一波嗜血欲望给强忍了下来。
“母后~”他踉踉跄跄地爬向应婉儿,似乎刚刚那短暂的片刻用尽了他的全力。
“恨儿!我的儿啊……”应婉儿扑了过去,云悠然也没再阻挡。
这会儿的帝无恨暂时安全。
太后娘娘反手牢牢地抱着她守了十年的儿子,像是抱着个失而复得的珍宝一样。
“太后,你一会儿还得再准备些动物血,至少能保证他今晚不会发作。只是今晚结束后我便要带他离开,想要让你儿子恢复清明,彻底压制心底的欲望怎么着也得半年的时间,他不能离开我身边半步。”
安若浅尽可能不打断母子二人的重逢,但帝无恨的时间并不多。
她语速飞快地赶紧交代着。
“好,都听安姑娘安排……”应婉儿知道帝无恨的情况只是暂时被压制了,她也不差这半年,一切都以治好他为前提。
“太后娘娘,你让人把动物血装到一个水袋里,这样不易被人察觉。还有今晚之事……”云悠然拍了拍应婉儿的后背,她们出来得够久了。
再不回去会惹人生疑的。
“王妃放心,事关我恨儿往后余生。即便是父亲,我也不会说半句的。”应婉儿紧张地说道。
“你那个爹啊……一切以保命为主,若是他真的狠得下心来害你性命,便告诉他是我治好的便是了。不要提起浅浅的身份,更不要说帝无恨究竟变成了什么,切记这一点!”
云悠然不认为应国公若是真想知道什么,会下不了那个狠手逼问应婉儿。
那老妖孽的目的应是永生吧?
帝无恨待会儿一出现,必然引起他的窥探,这可不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