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悠然的队伍又壮大起来。逐鹿阁和缥缈宗不由分说地安静跟在后面,浩浩荡荡,又是将近一百来人。
途中经过两个山谷,都是尸体满布,横七竖八的倒着那些先一步进来的杂牌军。
只能为他们默默点上一根蜡了,是真点儿背啊。
全是魔族的遗留领域,他们大都死于自相残杀。
云悠然给吾晴使了个眼神,让他带着云家军去看情况收尾,毕竟都是被魔气侵染了的灵魂,大概率无法补救了。
还不如给云家军练练手,让吾晴的能力壮大一些呢。
当然,狗子也早就跃跃欲试了,只是它之前的出场方式高调了些,墨紫和婳姬他们的眼神始终黏在它身上,不好再刺激年轻人了呢。
“玖玖,前面有打斗的声音,像是也被空间隔绝了,仔仔进不去~”化身小红鸟的小鸡仔从前方飞了回来,它现在专门负责打探情报的工作,乐得鸟生充实。
其他宗门的弟子们已经对云悠然有两只能口吐人言的神兽之事,见怪不怪了,还有什么能比一只专业磕鬼的狗子来得更刺激的呢?!
他们已经麻木了。
当然啦,前提是同样可以拿鬼魂当零食的九婴来福,越发惫懒,能在空间躺着绝不站着,鲜少露面而已~
“乒乒乓乓……”
没走多会儿,云悠然他们就看到一道猩红的透明光墙,顶天顶地的与山壁等高,横亘于她们面前,里边的一举一动,外面都能看得真切,却不得而入。
“若航!三哥!”
云悠然的心脏猛地一窒,高声朝里边的人大喊,风灵力瞬间裹在拳头上,朝光墙砸去。
这里正是殷若航和若林被困的那个领域,里边乱石成堆,地面上散落着数量庞大的尸体。
真尸山血海,不过如此!
本该白衣飘飘的云海宗弟子几乎都躺平在地上,呼吸极为微弱。
凌霄宗的弟子似乎被教育得非常严格,即便有几位弟子已经丧生,却依旧以持剑杵地之姿,凌然屹立不倒。
令墙外的人们肃然起敬,悲从中来。
不久前,大家还都曾在钱来也客栈把酒言欢,说好了一起在宗门大比好好比试一场。
眼下的这些,又算什么?!
就这样被魔气所侵,死于同门手足刀剑之下,算得上死得其所?
不知不觉间,宗门弟子在心里都把魔族恨上了,直接、间接地导致这么多人身死。
还不如让他们痛痛快快地与魔族一决高低,死了也算痛快。
“悠然?”
殷若航回过头来,看着云悠然不断砸墙的举动,轻轻地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不再芝兰玉树、云淡风轻,透白面纱已经被染得殷红刺目,他再没有多余的面纱可以替换了。
殷若航的双手不停地颤抖,灵力过度透支,灵脉气海皆不同程度的耗损,身心神皆已强弩之末了。
他的脸色白得近乎透明,头发凌乱的披散在脸颊。
一贯工整的冠宇早被打落到不知何地,他弯着腰,勉力靠在一颗大石头旁,身后站着的是同样身形佝偻的若林。
眼下在这个领域里,只剩他俩还站着了。
前两天好不容易把那些被迷了魂的杂牌弟子斩杀殆尽,以折了自家师弟好几人为代价,他们本以为能获得片刻喘息。
他俩还天真的以为,能靠着不断地敲打,来找到领域墙壁的脆弱点。
但后来竟是从四周不断飘出无数冒着黑气的虚影,他们赤红着双眸,没有一个实体形态。
无论他们怎么挥剑,即便已经将灵力灌注入兵器中,却依旧有杀不完的虚影,前仆后继地扑过来。
直到此刻,再无余力支撑,两个人背对而立,冷眼面对着朝他们扑来的虚影。
殷若航朝空中扔出几张符纸,给他俩布了个结界,得到片刻休整,眼中却都带着毅然决然的坚毅。
他的声音,外面的云悠然听不到,口型都看不清,却唯独能从他眼神中,看懂他们此刻的绝望和决绝。
云悠然不停地运起灵力砸向空间墙,不断发出‘砰砰’巨响,各系灵力光球变换交杂,在墙外绽放起斑斓光芒。
很快的,君无妄等人也都加入其中,可惜吾晴又不在此处,云悠然只能在神识里疯狂喊他过来。
“若航,若林,坚持住!”云悠然从空间里拿出清莹剑,剑上顷刻布满红白相间的火焰,她猛地一打斜挥出,半边灼烧半边冰冷的火焰弧,呼啸着朝墙面斩去。
却只是劈出缕缕黑烟,周围山体跟着剧烈震荡了一瞬。
“玖儿,我来吧,你们退后!”阿月看着焦急的云悠然,她嫩白的小手已经砸得红肿,像是胖上两圈似的,透着红紫色。
胡月幽以眼神示意云悠然他们几人退下,自己上前两步,双手紧贴着猩红的光墙。
山谷中,骤然激荡出巨大的灵力威压,属于化神境的灵压漫天袭来,强横地压在那道空间领域的墙面上,肉眼可见地产生了些许弯曲,似乎柔韧性极好。
“冰棺”
阿月低声轻喃,以他修长的手掌为中心,四面蔓延起层层冰晶,寒气化雾,霜白一片。
冰晶转瞬间包裹住整个四面领域墙,全部洁白泛着点点莹光,在阳光照射下,像是一座被厚重冰层包裹住的四方盒子一般,隐约可见冰层深处的猩红光晕忽明忽暗。
阿月的气息再度攀升,像是要将全身灵气骤然爆发一样,身后的其他弟子被压制得齐齐弯下了腰,娇弱些的女弟子干脆直接瘫倒于地,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冷汗如瀑淌落。
就连云悠然都感觉到一些灵压制衡,尽管她俩修为相当,她却属实没想到,阿月居然能稳稳压自己一头,胸口像是堵了块大石头般,有些喘不上气。
“破!”
阿月大喝一声,双掌重重朝冰墙推去,冰层之上像是被溅起涟漪的湖面一样,荡漾开一圈圈光波,随之而来的便是寸寸皲裂。
四面立于山谷间的冰墙包裹着领域边界墙应声而碎,碎裂的冰晶像是无数面三棱镜一般折射着阳光,绽放出七彩流光。
在山谷之间形成一道缥缈的彩虹。
殷若航和若林,就这样伴随着一场冰晶雨,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众人眼前。
虚弱地持剑而立,身体摇晃,发丝凌乱,衣衫破损。
殷若航勉力抬了抬眼皮,看向云悠然惨淡一笑,眼睛弯出好看的弧度。
真的是破碎感满分呢~
云悠然看着‘柔弱不能自理’的他俩,视线不经意地移向背对着她的阿月。
他的背影一如既往的单薄,没有坚实的宽肩窄腰,不似帝昊天那般伟岸,银发随风飘飞,像是风一刮就能给他吹走了似的。
这样羸弱却坚毅的颀长背影,令云悠然鼻头一酸,心里有些堵得慌。
说不出来是为什么,就是不愿看到他,似乎随时会随风而去的脆弱模样。
她沉沉吐出一口浊气,让更多新鲜空气进入胸腔,才能得到一些缓解。
大步一迈,行至阿月旁边与他并肩。
“怎的就这般不会照顾自己呢?若是倾尽灵力就能打开,你告诉我方法便是。我硬朗,没那么容易受伤。”
一边轻叹,她一边往阿月怀里塞护心丹,从始至终没有刻意与他对视。
男人嘛~有些奇奇怪怪的自尊心是需要保护的,她直觉阿月不想让自己看见他虚弱得近乎随时瘫软的样子。
君无妄他们不用她多说,已经上前扶着殷若航他们开始吃药了。
一时间,一地伤患,此间山谷内萦绕着一股子破碎之意,令人不胜唏嘘之余,又感叹于他们绝美得似一幅画卷。
谁说男人就不能偶尔脆弱一次了,只是未到力竭之时罢了。
缥缈宗和云月阁的师妹们担负起照顾伤员的重任,帮他们上药包扎伤口,救治那些一息尚存的师弟们。
而殷若航、阿月和三哥云泷,则被云悠然拉到身边,亲自照看。
别说她偏心,人心都是肉长的,定是有亲疏远近、轻重缓急之分。
“云暗,你醒了吗?”云悠然在神识里呼唤云暗的分身,也在心里暗暗自责。
古语有云,书到用时方恨少。
她这会儿非常自责于自己的不学无术和脑袋空空。
光会打架,也有很多无力而为的时刻。
比如刚刚的破阵和眼前的治疗。
她不知道若航和三哥是不是伤及肺腑,甚至不知该如何让阿月能健康一些,心里充满了无力。
“初玖,你带我出去吧。”云暗细微的声音传进神识,她未到该醒的时刻,时间不够,但想来也是能勉强出来看护一二的。
她一出来便快速地先看了眼云泷的伤势,专业的就是不一样,一眼就能分辨出谁更严重一些。
随即云暗语速飞快地交代云悠然,和旁边的叶凭栏。
“三哥的外伤较多,我先帮他把腹部的伤口缝合一下,你们帮我把这块地方清出来。殷少阁主灵力枯竭,初玖你把增灵丹的药剂给他,不要药丸了起效慢,直接把药剂喝了。”
随后,她抬眸看了眼阿月,伸手帮他把了下脉,遂又欲言又止地蹙眉看向云悠然。
“胡公子……伤在魂体,我无能为力。护心丹和增灵丹记得每日服用,一日三次不可间断,尚能……维持一段时间。”
云悠然一听完,瞬间瞳眸骤缩,她没想到阿月竟已到了这种回天乏术的地步了,但云暗的判断她信得过,眼眶中突然蒸腾起阵阵酸涩,被她拼命挤了挤眼皮,强行压住。
“凭栏,把地方腾空,让晴岚和云裳过来帮忙。”说话间,她从空间里找出云暗之前调配的浓缩药剂,递给殷若航让他喝下去。
然后转身,蹲在一旁,专心致志地盯着阿月喝药。
能多活一段时间,都是好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