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六帮凶
七十七受限（上）
“蒋唯礼……”
邵桀兀自咕哝了一声，极轻地呵了口气。他略微挑了下眉，先耷下视线扫了一眼腕表上跟手机同步震动弹出的消息，然后牵扯着江陌的视线捡了一盆蒸熟红透的螃蟹端进客厅，捞起扔撇在茶几上的手机：“因为刘水的事情？还是……因为梁霁？”
江陌先仰着脑袋没急着挪窝，听见邵桀提到“梁霁”的名字才蓦地睁大了眼睛，随手撂下没拾掇妥当的厨余垃圾，涮了涮手指尖儿就甩着胳膊大步流星地踱到沙发跟前坐定，敛着眉头定定地看了邵桀一会儿，拎起一只螃蟹，又被烫得两手揪住了耳朵，嘶了口凉气：“……蒋唯礼诬陷你假赛的时候，你是不是私底下查到了什么？”
邵桀端着手机撇了下嘴角，忙活了半晌才撩起视线看向江陌，哼声笑了笑：“这事儿有点儿说来话长……我本来是打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来着。”
江陌没听懂，拧巴着眉毛眨了眨眼睛：“玩儿阴的？”
“伪造证据胡乱造谣的事儿我可不敢啊……我要真动点儿什么歪心思，不等东窗事发，你就得先把我扭送到派出所去——”邵桀冲着江陌晃了晃手机，“再者说，蒋唯礼那一身就差揭发检举的毛病，想捡趁着这段时间他那几位后台不稳，借机踩他几脚的人多了去……蒋唯礼多少有点儿当局者迷，满脑子就光顾着惦记我跟他势不两立。”
“……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蒋唯礼那点乏善可陈都是些老生常谈的事情，江陌稍微歪了下脑袋，循着邵桀的示意回身去捞又被她扔进沙发缝隙里的手机：“给我发什么了？”
“毕竟是想要争当优秀警察家属的人，这点儿觉悟我还是有的。”
邵桀揣着口袋挤坐进沙发和茶几之间的缝隙，几乎贴靠在江陌的左膝，“虽说蒋唯礼基本上大半个职业生涯都待在dRG，但其实他从在网吧那会儿就开始攒局，私底下的那些个往来交易dRG的老板沈禹或多或少也算是知情，只不过蒋唯礼背靠的大山招惹不起，所以在他鼓捣的那些个猫腻彻底被人盯上之前，俱乐部里才始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糊弄过去。”
江陌并不意外，只是忽地想起邵桀没头没尾地提了一嘴“梁霁”，嘶了一声犹豫：“……盛城国际？”
“再准确一点来说，至少两个月之前，蒋唯礼背后的老板，还是盛城国际的梁明。”
邵桀点了点头，又稍微抻长了脖子去看江陌手机屏幕上正在接收加载的文档消息，“……Lm现在的场馆是盛城国际地产出资筹建的园区，但是撇开正常出资投建的公司行为，梁明还用他手底下一家没有注册关联盛城国际集团的风投公司，经由刘水和蒋唯礼，倒腾过几笔来路不正的钱款，加注到Lm俱乐部的运营公司里——我刚开始只是好奇，蒋唯礼少说也在这赌池里泡了五六年出去，怎么这背后的靠山分明要倒，他还偏要铤而走险地抢在这么个摆明了我不会善罢甘休的时间点捞上一笔……没想到还真被赵姐打听出来点儿问题。”
“这个文件是赵姐走访取证，刚告诉我说已经举报到经侦的东西……赵姐现在没有记者执业的证件，还是尽量别让她随便把自己搭进去……”
邵桀伸手拨过还在慢吞吞加载图片的文件，直截了当地就着江陌的手把进度条拖到文档最底：“下午候机那会儿他给我打了个电话，听她说Lm俱乐部这一半年好像是要竞标配合去做什么电竞相关的政府项目，一直在陆陆续续地引进资金，半年多往前的事且不论——可好巧不巧的就在半个多月以前，有这么一笔资金，藉由蒋唯礼的这条路子，从梁明的风投公司，辗转落定到Lm筹备竞标的项目资金里去。”
“梁明现在一脑门子官司，他哪儿来的闲情逸致倒腾投资的事情？”
江陌哼了一声，话说半道倏地一怔，端着手机放大了文档里来源渠道十有八九不大正经的流水明细，眉头骤然拧紧：“最后一笔资金敲定进账的时间，确定吗？”
“Lm俱乐部的财务怕再蹲局子被迫进修，主动配合举报的……”邵桀淡定地点了点头，“能不能作为‘呈堂证供’不好说，但最起码可以保证，不是胡伪乱造出来的证据。”
“梁明这家风投公司的情况我了解得不多，毕竟是经侦手里的案子……不过照理来讲，这哥们儿基本已经把事儿犯在了警察的眼皮子底下，名下任何的钱款往来都会受到隔壁支队的实时监管，更何况还有刘水这么个不稳定因素捏在我们手里……这面子上看是往干净的地界儿倒腾点儿钱给自己留条后路，但这笔钱说得好听是竞标资金，说得不好听那就是擎等着往谁兜里塞的贿赂，这不就是擎等着给警察手里塞证据？老老实实地消停一阵子还来不及——梁明但凡愿意踏踏实实地接受调查住个十几年的监狱，他也不至于撺掇罗恃在我们支队这帮人面前搞那些个有的没的小动作，想偷奸耍滑地把自己摘出去。”
江陌无语地擀了两下拧皱得酸滞的眉头，余光瞥见邵桀挂在衣架上的队服外套，忽然倒吸了一口凉气：“你们徐经理知道这事儿吗？梁霁为了把他亲弟弟囫囵个儿地扔进监狱里，偷偷摸摸地借着梁明的渠道跟她站了个对立。”
“应该是暂且还不清楚，不过……保不齐已经开始怀疑。”邵桀耸了耸肩膀，摇头叹了口气，“城郊医院采购了徐经理家医疗器械的事儿闹得不太对劲——”
邵桀被顺手揣进口袋里的手机震得一激灵。他有点儿别扭地抠出卡在裤兜里的手机，耷眼扫见来电显示的名字眉头一紧，翻过手机给江陌看了一眼就撑着沙发站起身，晃悠到厨房，把沥好水的那盆草莓端回客厅里，“赵姐？举报材料交上去之后警察那边有回信？”
江陌先冲着邵桀摆手请便，随即扫了两眼文档内容，自顾自地闷头掀了螃蟹的脑瓜顶。她掰了两条螃蟹腿儿扒拉着蟹壳里不合时令少得可怜的蟹黄油膏，没等送进嘴里，摊放在两腿之上的手机就激昂铿锵地响起。
手机连响带震得有点儿栽歪，半句黑猫警长没唱完就已经顺着江陌的膝盖砸扣在地面。江陌下意识地弯腰去够，却不料一时失察，“铛”地一声磕在了茶几上装着螃蟹的盆沿，手忙脚乱地稳住了这满满一盆的热腾新鲜，又“咚”地一声顶头砸在了茶几边缘，疼得她龇牙咧嘴地“嘶”了好半天。
江陌搓了搓脑门儿，顶着邵桀的关切摆了摆手，总算把高歌一曲的手机捡捞起来，耷垂着眼皮扫见显示来电，顿时烦闷地呼出一声长叹。
“付晰这电话……还真是会挑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