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七蔷薇
九说话（上）
江陌拎着外套，撅在门口玄关跟短靴上的鞋带较劲，略微掀抬起视线，从玄关架的缝隙看了眼半道撂下正在收撤的碗盘踢踢踏踏地赶过来送她出门的邵桀。
“刚红楼的事儿可没完，晚上回来咱俩这账还得接着算。”
江陌先依顺着邵桀的示意探头过去，任由他拎着围裙替她揩干净沾了米粥的嘴角，然后莫名地被这丁点儿理所应当的亲昵哄得上头，队内大比武能连挑十个男队员的下盘都无意识地晃了个趔趄，系好了鞋带又揪了揪耳朵尖儿，“打算待到几点？”
邵桀耸了下肩，先含糊地扯皮糊弄了一嘴，“今天李泽川、姜赫宇，还有小程梓好像要跟陶方出去，那个之前帮过忙的孙知明，孙老板还记得吧？他妹妹开了个剧本杀密室桌游的轰趴馆，找他们去热热场子——我现在还不太敢在密室这种环境里呆太长时间，孙知明大概知道我有这么个毛病，所以就没强求我一道过去浪费时间。”
江陌眉头一攒：“怕密闭空间还是怕黑？”
“怕黑乎乎的空间太窄，现在没什么大麻烦，但不太想给自己找不痛快——温夕这两天都回家，不知道因为什么，他哥好像又跟家里头闹得不太痛快……”
邵桀稍微一顿，刻意地捎带着“无关”人物进场，然后悄默声地打量着江陌没什么波澜起伏的眉眼，这才扬着脑袋哼了一声，扯着身上的t恤慢吞地把话说完，“今天没什么事，我估计也就下午回基地拿点儿东西。不能总穿你的衣服吧……这花花绿绿的大衬衫……”
“温晨最近忙得都见不着人影，被那些毒耗子气得见天儿跟吃炮弹了一样。”
江陌下意识地搭茬儿，话音囫囵落下一半儿才后知后觉眼跟前这小崽子跟她玩儿的什么欲言又止的试探，撩起眼皮自下而上地看了他一眼，“……这不挺好看？”
“……？”邵桀先没吭声，嫌弃江陌审美水准的表情倒是半点儿没遮掩，“我还是挑两件儿衣服睡衣拿过来。”
江陌没指望她这要么黑白灰要么花蝴蝶的独特审美邵桀也能欣赏得来，扯着衣裳扽了扽领口，眉毛稍微抬起来：“打算常驻沙家浜了你还？”
邵桀先笑，然后唇角故作委屈地一撇：“不行吗？”
江陌嗤了一声，乜了他一个默许无奈的白眼：“行不行钥匙都在你那儿，我还能管得住你什么时候把家搬进来？”
邵桀嘿嘿就笑，凑过去要亲江陌的侧脸，被她抬手挡开也没撇嘴，叉腰回身往客厅扫了一圈：“对了，客厅小书架旁边那个电脑还能用吗？”
“能用倒是能用，不过我一般也就查个资料玩儿个蜘蛛牌……上次打开都得半年前……”江陌稍微想了想，先循着邵桀的视线往客厅了了一眼，视线辗转在客厅沙发上兜了一圈儿：“你要打游戏估计可能有点儿困难——沙发靠背上那个小熊是你的，小羊是Eden的，熊猫玩偶是江老师演出带回来的……兔子——好像是我哪次联谊会上抓娃娃抓回来的……帮忙拿一下，我给冯尧带过去给他玩儿。”
“你们还有联谊会？”邵桀趿拉着拖鞋，三步晃到沙发跟前，侧着脑袋听见“联谊会”仨字儿，本意捧着玩偶的手就拐着弯儿地薅在了兔子耳朵上面，噘嘴哼唧了一声，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儿：“……我能搬台电脑过来吗？我这个月还欠直播时长没播完。”
“客厅里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想搬电脑直播就搬。”江陌揶揄地看穿了邵桀那点儿幼稚得浮于表面的小“手腕”，轻哼了一声，捞过兔子耳朵没什么柔软可言地随意塞进外套口袋里面，转身捏了捏邵桀的肩膀，扔下一句“好好看家注意安全”，捞起车钥匙甩上防盗门板，径直奔到了市中心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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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鼻喉、心理保健、神经内科的二把手以上的专家会诊难得一见，问诊观摩的实习医生护士乌泱乌泱地都快挤站在走廊里面。
江陌拎着兔子玩偶在病房门外干耗了半个钟头，被恰巧流窜病房区的小黄护士逮了个正着投喂了蛋黄酥一枚，这才从那点儿溜着门缝飘出来的风声里大概得知了这一遭声势浩大的会诊阵仗究竟从何而来。
“据说院办那边陆陆续续地接了好几通电话呢！”
小黄护士抱着病历夹神秘兮兮的挡住下半张脸，凑得离江陌近一点，“挖心那案子闹腾那么大，我听我哥说还开大会批斗辖区安全管理什么的来着……反正大大小小的领导有点儿风吹草动那心里都惦记着呢，昨晚上居委会来陪床那个好像连夜打电话汇报说小冯尧那血衣的事儿，结果领导全都毛了，巴不得小冯尧赶紧张嘴说话交待交待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外加上我们院管片儿派出所那边也琢磨着吴警官这因公重伤见义勇为什么的能尽快申办下来呢，擎等着这不认字儿的当事人抓紧给个话。”
小黄护士抬起眉毛皱了下鼻子，又侧身往江陌肩膀拱了一下，“再者，我听护士长说，好像有人单独找邵主任问了下小冯尧的状况。”
“邵桀？”
江陌睁圆了眼睛，诧异却不意外地吁了声轻叹。她皱巴着脸没急着搭茬儿，小黄护士也就只点到为止地“嘿嘿”笑了一下，眺着病房门口逐渐松散的动静，一溜烟地跑得蹦蹦跶跶。
在院办领导亲自监督陪同下的病房会诊把冯尧本来就苦兮兮的一张小脸儿折腾得皱皱巴巴。心理因素导致的暂时性失语姑且没什么即行有效的治疗办法，会诊研讨夸张地拉了长长一篇，居委会陪床的工作人员被请到护士站商量后续的治疗解决方案，江陌在病房门口挤了半天，末了不知道顶着什么身份被不明所以的工作人员委以重任，揣着兔子玩偶坐到了病床跟前。
“本来还想碰碰运气，看看你能不能开口说话……”
江陌掐着兔子玩偶的脖子扯出口袋，又在小冯尧复杂地注视下把手撒开，轻柔地在它乱糟糟的绒毛上捋了两把，拱手递到了冯尧的怀里，抬手在他脑袋上拍了两下。
“趁着这会儿还没挂水扎针，想吃什么零食？走，我带你去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