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七蔷薇
三十一墙壁（上）
款式略显老旧的卫星电话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躺放在梁明大敞的保险柜隔层里。
梁老板似乎分毫不在乎自己这点儿早就被捏攥得紧紧的小辫子，甚至饶有兴致地翘着二郎腿歪靠在沙发上，托着腮帮子试图从迟来一步确认卫星电话通信情况的技术人员口中打听出点儿什么定位监听的稀罕手段，然后听着小警察嘴皮子翻飞的讲解说明，索然又寡淡地打了个哈欠，歪头在那部便是磕碰划痕的卫星电话上了了一眼，嗤了一声轻蔑出去。
“合着这电话究竟是从哪儿打过来的，你们也找不到地方？整得倒是怪吓人的，我还以为你们这监听定位有多神通广大呢！”
小米录套着一身电路维修的制服风尘仆仆地赶过来，盘腿坐在茶几跟前端详着有点儿烫手的卫星电话，捏了捏耳垂，手心儿里紧张得直冒汗。他乍一听见梁明嘴里没什么正经的揶揄嘲讽就臊红了脸蛋，仰着脑袋看向悄默声地紧迫在梁明不着调的坐姿旁边试图警告他老实点儿的肖乐天，然后转向江陌，眉头攒得有点儿为难。
“你闭嘴。”江陌轻飘飘地朝着嘴上欠嫌的梁明投了一瞥，直截了当言简意赅地敲打了他一句就俯身凑在小米录身前：“搜索不到准确频段？是什么意思？”
“一般来讲……或者简单点儿说，卫星电话都是固定频段或者自动搜索可用的卫星网络，一旦要是这来电的信号不是从国内的卫星转接，我们也就仅限于试着追一下这电话究竟是从哪打过来，不过这种限制卫星电话只能在一定区域接听，区域外拦截的情况……我还真……之前没见过……”
小米录纠结地压了口气，略微斜挑起视线，快速地瞥了梁明一眼，“不过如果能接到电话……我兴许可以试试……”
“那感情好，这破电话没事儿中午十二点、有事儿半夜十二点，响得跟报丧一样，先是确认我这条小命是死是活，再就是瞧看瞧看，这能跟他们沾上边儿的通讯设备，有没有落到什么不相干的人手里，耽误那大佬赚钱……”
梁明站起身拍拍屁股，拎着老早就撇放在沙发上的浴巾浴袍往客厅走廊的方向晃了两步，余光瞥着亦步亦趋紧跟在其后的两个愣头青，甩着胳膊撒气儿似的嗤笑了几声，转头又故作恍然大悟地一砸拳头好心提醒，“不过这卫星电话有没有什么监控监听的玩意儿，我可说不准，各位警官英明神武，我是没这么大的胆……这还没到联络的时间，要不咱们小心着点儿？”
梁明的话音合着趿拉着拖鞋的踢踏声慢吞吞地飘进走廊。客厅里一时诧寂，围在沙发和保险柜附近或坐或站的几个年轻的同事瞪着眼睛大气儿不敢出地面面相觑，直等到浴室方向恣肆的花洒水声溅起，客厅里才低声哗然了几秒，然后齐刷刷地把目光投在了跟指挥中心关系更密切的江陌身上去。
“……梁明这出坦白从宽弃暗投明的戏，敲锣打鼓开场前，首要的就是为了保命。”
江陌抬起眉毛极轻地哼了一声，搭住小米录的肩膀拍了两下，起身踱进平层走廊，站在客厅门口时又有些在意地往那个保险柜的方向瞥了一眼，先扔了句话，给屋子里一众资历尚轻吃了颗定心，转头就扶着耳机踩着走廊玻璃砖底下的LEd灯带，缓慢地叹了口气。
“这种能两边不讨好直接要了他小命的话，他既然敢说，就证明这玩意儿不会闹出什么大问题……不过卫星电话的事儿，没头没脑没来路没去处的，怎么琢磨怎么觉得心里没底——师父，现在……等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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泵站的塔房年久失修漏过雨，穿堂的凉风吹鼓得趴在制高点位上的姜庆闷头缩进衣领里打了个喷嚏。顾形先哼声笑话了一句“堂堂特警队长这小错误犯得太低级”，又紧接着扔给江陌一句“少安毋躁注意安全”安抚过去，窝在指挥车里干巴巴地“喀嚓”了两下打火机。
“老姜，怎么个情况？”
“风平浪静。别说，这地儿除了风有点儿凉，还真挺好，旁边儿长了几棵树就是不一样~空气清新——”
姜庆抬手揩了下鼻子，“这破轮胎厂查封真查对了，这都多少年了，河道里还有那种也不知道什么制剂的味儿……真亏着小黄还能从废水管道往里摸进去。”
“轮胎厂是被查封废了挺多年，不过盛城国际不急着搞开发……这厂子里倒不见得是真闲了多少年。”
顾形蜻蜓点水似的一顿，接着搓吧着打火机冲着姜庆嘴损：“谁问你吹不吹风的事儿了？现在距离梁明交待的交付货时间还有五个钟头，我是问你厂房里和周边的情况怎么样？”
“外墙人员基本就位，没有发现可疑经停车辆以及遮挡，厂子里头……南侧，三号库房挂着锁，一组已就位，库房二楼正好有个通风的百叶窗坏了——我瞧瞧……地下室的位置也跟提前交待的一致，铁楼梯底下，锁得严实着呢。不过……”
姜庆嘶了口气，“这库房里，是不是……缺了点儿什么东西……有点儿空啊……”
顾形搓捻着打火机的“喀嚓”声响骤然一顿：“缺东西？”
“嗯……说不好……一组谁？温晨是吧？留点儿意啊兄弟，这里头方便蹲藏的地方可不多……而且看地面上的痕迹，应该是不算太久之前，有人挪腾过这库房里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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滨水豪庭四百多平的三面观景被梁老板费心竭力地修装得只有客厅才能了见一片明亮的光景，昏暗的装潢和玻璃墙壁始终晃悠在触手可及，回转曲折得堪比一座缩略版的迷宫，压抑得有些透不过气。
江陌拎着检查的设备满屋子晃来走去，末了停在一处摆放仿油画笔触的瓷质摆件跟前，觑着上面颜料描画得有些眼熟的风格，侧身倚靠在墙壁。
江陌对这点儿眼熟没什么头绪，直楞楞地看了两秒，掏出手机打算拍张照片——就这么将一低头的空当，耳侧就听见一道墙壁之隔的花洒声音，转眼间猝不及防地明晰靠近。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