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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须臾而过,
转眼已是三月底,草长莺飞,百花盛开。
贾珊真真的就在家闭门苦读了近一个月,期间有林如海来了一封回信,先是恭喜了他县试高中,接着跟李守义一样,要他不可懈怠,尽可能一鼓作气通过今年的府试。
顺天府有八个县学,今年中试的童子就有两千四百余,连同往年中试的童子,足足七八千考生应考,根据以往的经验,中试者不过四百左右,二十取一的比例。
不同于其他省份,处在天子脚下顺天府府试都是由府学宫掌教亲自主持的,新任的府学宫掌教正是曾经担任江苏学政的孙尚越。
“珊儿,最近你一直闭门读书,我也没有问你,这次府试可有把握?”
贾赦的心很复杂,
自己的儿子中了县榜第二,不论是不是侥幸,这个成绩都很了不得,府试中榜的几率很大!只是他有些不敢相信,一个十岁的孩子能中秀才?
自己当年读书时一窍只通了半窍,被老公爷骂作:榆木脑袋,自己能生出这么一个天才儿子?虽说虎父无犬子,但是自己到底虎不虎自己最清楚。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都怀疑贾珊不是他亲生的?
“中不中,唯尽力一试!”
贾珊这次没有说什么必中的豪言壮语,不过语气还是很坚定。
“好!”贾赦哈哈大笑:“不亏是我儿子!真给老爷我长脸!将来长房就靠你了,你二哥是个不中用的,被老婆管住了,心也不在我们这边。”.
说着,很高兴的吃了口酒,又道:“你老子我身上就剩了这个无权无势的空壳子爵位,还一家人死盯着不放,到时候你真要争气,中了进士,我就把身上的爵位传给你,气死他们。”
贾珊忙摇头道:“孩儿立志科举,爵位……”
“这你就不懂了。”贾赦摆手道:“国朝有规矩,为了鼓励世勋弟子读书上进,中了进士袭爵是不降爵位的,东府你敬大伯就是这样袭的爵,你要是中了进士,任谁也说不出什么。”
贾珊:“……”
朝廷这一手玩的是真的好,有这么一条规矩,哪一家有世爵的不往读书科举之路上发展?
只是真要有那么一天,贾琏凤姐王夫人能恨死他……
但是话又说回来,真中了进士,神马贾琏宝玉王夫人凤姐,都是一群土鸡瓦狗尔!又值当怕什么?
又聆听了小半日“教诲”,贾赦终于说累了,挥手道:“去吧,好好读书,将来做大官!”
贾珊忙应着。
刚出了贾赦院子,贾琏晃晃悠悠的迎面而来,看样子像是吃了不少酒。
“老三,出息了啊!听说要去考秀才了?”
贾珊笑道:“随便考着玩玩罢了,二哥这是要去哪?”
“去前边院子转转,二叔那边事多,如今只靠着我在料理了。”贾琏说话的语气不免有些得意,贾政对他很是信任,器重,大事小事基本都放权给他了,如今整个荣国府都是他们夫妻二人管理着。
其实,贾政也很无奈,自己不喜欢这些琐碎繁事,偏偏自己的儿子孙子都还小,需要刻苦读书,只能用自己这个读书不怎么成器侄子管理府中杂事了。
贾珊笑道:“二哥实在辛苦了,把咱们府上上下下管理的井井有条,将来必成为二叔的左膀右臂。”
“哈哈哈……”
贾琏晕晕乎乎的笑了一下,拍着贾珊肩膀高兴道:“你也别整日闷在院子里读什么鸟书了,走,今儿薛大傻子请酒,哥哥带你去梨香院吃酒去。”
贾珊忙笑道:“今儿就不去了,老爷才把我叫过去训斥了一顿,要我好好读书,改天再跟二哥一起吃酒。”
“随你吧!”
贾琏丢下一句话不再理会贾珊,一路摇晃着来了梨香院。
彼时,薛蟠书房里贾珍,宝玉,贾蔷,詹光,胡思来,单聘任外加几个唱曲的都已经来了,众人正在说笑,见贾琏来了,都笑着说道:“怎么才来?这下人可算齐了!”
贾琏本已经在家里吃了不少酒,有些晕乎,歪歪斜斜的进来,笑道:“刚刚在路上见了老三,说了两句话,我喊他一起过来,谁知老三又犯了呆气,回去抱着他那“四书五经”啃去了。”
宝玉皱了下眉:“‘禄蠹’罢了,来了也无趣!”
贾珍冷笑:“理他作甚,来了看着烦。”
薛蟠摇晃着大脑袋:“来来来,不管他,咱们吃酒,看曲儿。”
“好,吃酒。”
边吃边聊,酒过三巡。
众人已经从天南聊到海北,又从海北聊到了美人儿,都是一副兴致盎然的模样。
薛蟠忽然放下酒杯,道:“对了,我这还有一样好东西,请你们帮忙鉴赏鉴赏。”
贾蔷搓着手笑道:“薛大叔的好东西,自然不同凡响了,快拿出来给侄儿见识见识。”
其余人也十分好奇的看向薛蟠。
薛蟠嘿嘿一笑,从怀里摸出一册子来。
宝玉看了顿时皱眉:“怎么还拿书出来了?”
薛蟠把册子轻轻放在桌上,笑道:“什么书,是画儿!好画!”
贾蔷见了面色登时一变,酒也醒了几分……这册子,看着好眼熟!
贾琏咽了口唾沫,真真是好画儿!画上的人好像还有些熟悉……
宝玉这时也认出来了,这画当初他也是‘欣赏’过的,画的真不错!
“嘿嘿,怎么样?”薛蟠笑的很是得意。
宝玉看了一眼,笑道:“这不是……蔷哥儿带去族学的那一册画吗?”
贾蔷讪讪一笑,悄悄望了一眼贾珍,只见贾珍面色已经黑成了锅底,忙结结巴巴的道:“这,这,我,不……”
“孽畜!”
贾珍咬牙一巴掌就扇了过去,贾蔷被打的原地转了两圈,脑袋嗡嗡响,半边脸已经肿成了猪头。
众人都以为贾珍吃醉了酒,发酒疯,也没多想。
“珍大哥息怒,这是怎么了?”薛蟠一手挠着大脑袋问道。
贾琏也晃晃悠悠站了过来,挡着盛怒的贾珍劝道:“珍大哥消消气,小辈有什么错处,你说他两句也就完了,干嘛非得动手呢?”
贾珍眼里冒着火,挽着袖子道:“你们都别挡着,今儿我就打死这个畜牲!”
几个清客相公都知道贾珍脾气上来了,真能打死人,连亲生儿子都打死,还有什么不敢的?因忙上前拉住贾珍,劝道:“哎,珍老哥吃醉了,快回去休息吧。”又忙命下人拖着贾蔷:“快走吧,你珍大爷吃醉了酒。”
贾蔷哪里敢多待,被几个小厮扶着连滚带爬的就往外跑。
“小畜生,你给我站住!看我活不扒了你的皮!”贾珍越发借了酒劲,高声大喊,弄的满院皆知。
后面的薛姨妈听了皱眉不已,道:“前面怎么了?不是你哥哥请府里的爷们吃酒吗?怎么吵起来了?”
宝钗摇头轻轻笑道:“妈不用担心,不过是一处吃酒,酒后翻脸也是常情,由着他们去!”
“不行。”薛姨妈急急的站起身道:“刚刚我看宝玉也在里面呢,我得过去看看。”
说着,就出了门。
宝钗无奈,也跟在了后面。
且说前面众人。
送走了贾蔷,贾珍总算是冷静下来,在众人的劝解之下坐下来吃了口酒。
薛蟠摸着晕乎乎的大脑袋,疑惑道:“珍大哥,刚刚你怎么了?”
贾琏也十分不解道:“是啊,大哥这是怎么了?蔷哥儿要是真犯了错,你只管说,我们也饶不了他。”
贾珍老脸一红,好在吃了不少酒,已经不怎么知道“尴尬”二字怎么写了,指着那一册春宫道:“这,正是我珍藏起来的,只是前些时候丢了,偏生贾蓉那畜牲出了事,我一时也没仔细追究,没想到竟是出了家贼,今儿要不是宝兄弟恰巧认出来了,我还被蒙在鼓里呢。”
贾蓉都已经死了,还被贾珍畜牲来畜牲去的骂,众人心里觉得不妥,又不好多说,只是面上讪讪的。
只有薛蟠不曾知道这些,也没心思关心这些,听说春宫图是贾珍的,顿时有些不乐意,忙收了起来,笑道:“珍大哥也有这么一册?我这一册却不是得自蔷哥儿。”
贾珍顿时急了眼,看薛蟠这幅模样,分明是不想还给他了,别的春宫图倒也罢了,独独这一册不同,万万不能落于他人之手!
宝玉忙笑道:“薛大哥有所不知,蔷哥儿的春宫画册曾经被人偷了,找了好久不曾找到,不知薛大哥自何处的来?”
薛蟠含含糊糊道:“一时忘了,等改日想起来再说……哎,有些醉,咱们散了吧。”
“站住!”
“怎么了?”薛蟠瞪着铜铃大眼:“珍大哥莫不是也要打我一顿不成?”
宝玉忙要上前劝阻,只是晕乎乎不留神脚下,一脚踢了酒瓶子,宝玉“哎呦”一声歪在了桌一角,圆滚滚的身子把整个圆桌压的翻了过来。
“哗啦啦……”
众人慌了,有喊“宝二爷”的,有喊“宝兄弟”的,手忙脚乱的扶桌子,几个“醉翁”你喊我喝,你拉我推,桌子不曾扶起,又拌歪了两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