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吁——”
骑着快马的三人由远及近，最终在步云和袁将军面前停下。
“这里可是盛朝的大帐？”
粗粝的声音响起。
袁将军抬眼看了看说话之人，随从的模样，语气却不甚和善。
“正是，大人您请。”袁天祥拱手让出一步，毕竟他现在扮演的是普通卒子。
为首的那人一袭黑衣，目不斜视地大步走向帐内。
步云等人在一旁掀开帐帘，待三名使臣悉数入内后，也跟着进去，守在门边。
巧一和对面之人互相看了证物表明身份后，便齐齐坐了下来。
西北风沙大，有身份的人用黑纱覆面也是有的，可眼前的这位使臣，直到落座，也没有要将面纱摘下来的样子。
步云心中微微泛起不满。
连真容都不肯显露，这不是藐视他大盛朝么。
“我们可以撤兵，但盛朝要免我们三年的供奉，另外交壤处的城池，也要归还给我们。”
土日夏的黑衣使臣道。
归还？那本来就是盛朝的土地，何谈归还？土日夏还真是来者不善。
巧一斜靠在椅背上，食指的骨节不紧不慢地敲击着桌面。
“这个我们先不谈。”
巧一说着换了下坐姿，双手交叉环抱在胸前。
“使者若是始终以纱覆面，不肯以真面目示人，那么盛朝也会质疑土日夏和谈的诚意。”
巧一语调沉稳，客气又克制。
啧啧，巧侍卫如今真是出息了。丁太医在心里夸赞道。
土日夏使臣沉默了片刻，隔着眼前的黑纱打量了巧一一番。
盛朝派来和谈的人，年龄也不大嘛。
模样倒是挺俊的，说起话来，却有着和年龄并不相符的魄力。
土日夏使臣呵呵一笑，起身脱掉了黑色的斗篷，又摘掉了面纱。
“嘶……”
站在门口的袁天祥忍不住感叹出声。
土日夏派来的使臣，竟是个女的！
“还不知道，阁下怎么称呼。”那名女子恢复了纤细的声线，向着巧一说道。
巧一亦是暗暗吃惊，却仍镇定道：“姑娘叫我陆某就好。”
“陆将军少有所成，何必自谦。”
女子声音清脆，如珍珠落盘。
在宫里见惯了美人的丁太医，都觉得悦耳动听。
“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巧一微微欠了欠身子，象征性地问了一句。
他不敢去看伫立在门口的主子的目光，怕眼睛往那里一瞟，就会心虚起来。
毕竟面前这位，确实姿容过人。
步云此时正望着红衣女子的背影，心中思虑着此人的来头。
精通盛朝语言，无需依靠翻译，这不是土日夏的王公贵族，就是精心培育的探子。
但说是探子的话，对盛朝的官职却不甚了解，直呼巧一为“将军”。
土日夏的阿茹公主已经被陆义除掉，难道眼前这位也是土日夏的公主？
“我叫乌兰图娅。”
红衣女子丹唇微动。
乌兰图娅，在土日夏语中的意思，是红色的霞光。
眼前的这位姑娘，一袭红衣在身，衣服上绣织的金线洋溢着华贵的气息，额前的红玛瑙发饰点缀得恰到好处。
五官是典型的土日夏血统，棱角分明，浓眉大眼，不需要脂粉的装饰，也显得明艳动人。
步云和丁章互相使了个眼色，默默上前为使臣们端茶倒水，而后理所当然地站到了巧一背后。
巧一定了定神，明显感觉到了来自主子的威压。
“乌兰图娅。”巧一仿佛念经一样，不带任何感情地叫了一声女子的名字。
“三年供奉或许可免，但边疆的城池，陆某私以为，并不应该作为贵邦交谈的筹码。”
巧一战术性停顿，留意着对面的反应。
乌兰图娅静静听着，眼睛一直在巧一身上来回转悠，她对这位长相英气逼人的小将军，莫名有些好感。
步云心里一沉。
女人最懂女人。
从刚进门时的飞扬跋扈，再到此时的眼神纠缠，步云明显感觉到，乌兰图娅注视巧一的目光中，流转着毫无攻击性的灵动和温柔。
妈的。步云在心里暗暗骂道。
土日夏竟然对大盛朝使用美人计！
也不知道巧一会不会中计！
他要是敢……
听了陆将军的话，乌兰图娅没有立马表态。倒是她身边的两位使臣登时竖起了眉眼。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是不是觉得，那里本就是盛朝的土地。”
没等巧一继续开口，乌兰图娅抢先答道。
巧一微微震惊，这位姑娘如此直接，不像是谈判场中的老手，却有些“乱拳打死老师傅”的感觉。
“我们土日夏主动请求和谈，自然也是有诚意的。”
乌兰图娅接着说道。
“土日夏的疆域，未必就比盛朝小，我们的原野空旷辽阔，水草丰茂，牛羊遍布。城池的事情我们愿意如数归还，但我这里还有一个条件。”
“姑娘请讲。”巧一道。
“陆将军可曾婚配？”乌兰图娅问道。
巧一愣了一下，这个与和谈有什么关系？
“乌兰图娅，这是陆某的私事，陆某有权选择不予作答。”
巧一面无表情道。
同时觉得背后发凉。
主子的目光，应是都快将自己击穿了吧。
乌兰图娅含笑起身，“本姑娘看上你了，你若是肯应下这门婚事，陆将军说什么条件，本姑娘都答应，也做得了主。”
土日夏属于游牧民族，民风固然粗犷彪悍，但像乌兰图娅如此豪放不羁的，也属罕见。
“陆某不曾想到，乌兰图娅竟会如此轻言嫁娶，并且，这也和今日的和谈，没有半点关联。”巧一客气答道。
“怎么没有关系？”乌兰图娅扬了扬眉，“你们历朝历代，不也很喜欢派过来一位刚刚成年的公主，来换取短短几年的太平么？”
乌兰图娅语气讥讽。
步云一边听着，一边点了点头。
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
这个乌兰图娅还是有点东西的，至少认同男女平等。
巧一正要回怼过去，乌兰图娅又幽幽地说道：
“本公主只是想求取一位将军而已，况且你的官职，也未必有多高吧。”
“你若跟我去了土日夏，高低也能封个王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辽阔霜天，任你驰骋，草原儿女，都是你的子民，我真想不通，这有什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