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这一生,荣华富贵,贫哀荣辱,全都经历过,九王乱世的时候,本宫从未想过,从那里开始,所有的一切都会发生改变。”
明馨仪叹息一声,悠长尾音便如她所有的遗憾一般。
她侧过身,目光看着沈枝意:“再后来,本宫嫁给陛下,穗儿嫁给江允,一个终究还是成了皇家妇,一个被困在宅院,成了端庄的主母。”
“江允常年在外,穗儿便跟他一道前往,有了明淮后,她便留在淮京,其实本宫知道,明淮的心中一直都是恨他们的。”
沈枝意眸中露出几分不敢信,她以为江怀策是对父母无感,却不知道他的心中竟是恨意?
“他从出生便是穗儿在照料,后来江允在辽东都司受了伤,穗儿便放下一切跟去,这一切自然是包含明淮。”
刚满月的婴孩,被丢给丫鬟婆子照顾,就算是家生子,又怎能比得上父母的疼爱,再加上那时正是乱世,她远在南京府自顾不暇,根本分不出心来。
从小到大,明淮见父母的日子,屈指可数,明馨穗是想让他留在淮京安稳长大,不至于在外受到威胁,毕竟江家是老臣,那些人就算要争权夺利,总归也是需要这些老臣的。
虽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这句话不假,但是在明淮这里,他们始终是亏欠他的,未曾参与他的成长,也未曾给予他所有关爱。
明淮如今的性子就可以说是江允的翻版,江允回到淮京的时候,也不是与明淮联络感情,而是教他习武,明淮所会的十八般武艺和兵器,皆是江允所教。
乱世之中,能活一天是一天,谁也没有想到,最先死的,便是江允。
从林家垮台开始,所有事情便犹如千里溃堤一般,顷刻间灭亡。
“本宫和你说这些,不是要你同情明淮,而是想要跟你说,明淮的前半生是颠沛流离,双亲离去给他带来不小的打击,他心底最薄弱的底线,无人能够触及。”
“你是这么多年来,唯一能够走近他内心的人,他就好像一把锁,能打开他心门的钥匙就在你手上。”
说了这么多,明馨仪其实就是想要沈枝意知道看,在江怀策的心中,沈枝意的位置有多重要,她能看出沈枝意对明淮的抗拒。
做长辈的,总是希望孩子能够幸福美满,所以她才想要帮一把,将这些前尘往事讲出来,是非公道自在人心,沈枝意的心中也会有所决断。
“娘娘,臣女斗胆问一句,您觉得您现在过得是否开心?”
沈枝意的问话令明馨仪一愣,开心这两个字,似乎很久没有人问过她了,从明馨穗死后,再也没有人会晃着她的胳膊,问她一句‘阿姐,你今日开心吗?’
“或许有吧。”
“这便是我不想与侯爷有所牵扯的原因,我想自在的活,更想开心的活。”
不做拘束的笼中雀,而是展翅高飞的鹰,哪怕越不过高山,飞不过湖海,也要自在,随心的活。
听着沈枝意的话,明馨仪才明白,她的心中或许早已有了明淮,但阻碍他们的,是明淮的身份,她想要的是不受拘束的日子,但是明淮的身份生来便是束缚。
“本宫知道了。”
明馨仪伸出手轻轻拍拍她的手:“明日再去指挥所吧,你失踪的事情,总要让锦衣卫那边好好查查。”
“昭阳殿那边......”
沈枝意有几分欲言又止,明馨仪明白她想说什么,接上她的话:“那是大长公主的寝宫,陛下受过大长公主恩惠,所以只能是派人将暗道堵上。”
“那便好,这样一来,贼子也不能再进来了。”
她知道,昭阳殿之中必定还藏着其他的秘密,只是这是陛下想要遮掩的事情,不是她所能掺和的了,她重生不是为了往危险处靠,而是为了沈家。
从坤宁宫出来后,宫女在前面打着宫灯,带她一道回钟灵宫,沈枝意的脑中却还在想着明馨仪说的事情,她明白皇后娘娘为什么告诉她关于江怀策父母的事情。
听或者不听,在明馨仪的心中,她就是江怀策放在心上的人。
前世事情尚且不明了,她也没有精力去想这些事情。
“姑娘唉声叹气的,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坤宁宫到钟灵宫还有一段距离,宫女听她在身后唉声叹气,便出声想要跟她聊天,沈枝意笑着回她:“只是宫道悠长,徒增几分惆怅罢了。”
“姑娘不必烦扰,进到皇城的,都是有所需,有舍便有得。”
宫女的话很是巧妙,不愧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沈枝意没有再多说,等回到钟灵宫,看着等自己的沈少薇和薛若筝才觉安心。
“快去歇息吧,今日也累了。”
今天折腾一天,沈枝意也觉疲惫,恨不得倒头就睡。
此时长平侯府内,一道身影悄无声息落在江怀策房中,来人带着面具,对着江怀策拱手做礼:“爷,人不见了。”
“仔细说。”
江怀策放下手中信件,看向男子,这是他的影卫,一直在暗处做事,极少人知道他的身份,他知道河曲坞的人没有那么容易抓到,所以派了影卫在暗中跟踪。
而郭仑明面监视,让公子玊以为只有郭仑,降低警惕,却没想到这公子玊倒是小心谨慎。
影卫将事情一一道来,公子玊一行人出了河曲坞便四散开来,没一会儿,三队一模一样打扮的人从四面八方涌来,交汇之后四散开来,一时之间令人分不清楚谁才是真正的公子玊。
“是个好办法,不怪你,那公子玊身边高手如云,若是靠的太近,势必会惹来怀疑。”
江怀策挥手让影卫退下,从床上坐起来,公子玊,究竟是什么人,他想要搅动淮京,那他就来助他一臂之力。
风浪越大,才值得他来冒险。
“这腿,真丑。”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被紧紧包裹的腿,嫌弃的啧了一声他腿上的伤根本不影响行走,奈何张伯非说沈枝意吃软不吃硬,使些手段,才能令沈枝意心软。
想到她靠在自己身上,香甜的女儿香似乎还停留在鼻间,他也就没有动手去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