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行百里者半九十。
这句话并不复杂,差不多就是越到后面越难熬,最后一部分才是最难的。
对于三急的人尤以为甚。
很多人可能有过这种三急的经历,在快跑到茅厕的时候,才是最紧迫、最关键、最冲动的时刻。
李乾的前世就有个刁姓学者研究过这个问题,并将其命名为“茅厕反应”。
至于原理……类比一下巴甫洛夫的狗就知道了,这里就不水字数了。
如今蔡京同样面临着这个难题。
而且由于肩舆不能进尚书衙门,所以他得下了肩舆,踱步走着进去。
“蔡大人,在下扶着您……”
两个小宦官见他这副颤颤巍巍的样子,急忙走上前。
“不用。”
蔡京摆摆手:“你们回去复命便可,老夫自己回去。”
见两个宦官再次迟疑,蔡京面色难看地冷哼一声:“陛下那边,自有老夫去交代,有事也怪罪不到你们头上。”
于此同时,尚书衙门内也有官吏快步赶出来。
为首的宦官干笑一声:“蔡大人,咱们自然不是怕怪罪,主要还是担心蔡大人万一出了什么事儿……”
另一个宦官又急忙补充道:“不过既然尚书省的大人们都已经过来了,那咱们也不在这给蔡大人添乱了。”
老蔡京就像击鼓传花中的花,从皇帝陛下手中被甩到这两个宦官手中,如今这两人也想赶紧甩出去,免得在自己手里炸了。
“蔡大人?蔡大人?”
尚书左司郎中身着青袍,面上还带着几分惊喜之色,领着一众官吏快步跑来。
“蔡大人,您回来了?”
“嗯。”蔡京轻轻点点头,也没管抬着肩舆,跑的和兔子一样快的两个宦官,而是对着这一众官吏暗暗头疼、肝疼、屁股疼。
要怎么甩开这些人,然后去厕所呢?
“蔡大人,咱们赶紧回去吧。”青袍郎中笑着就要给蔡京引路。
其他官员也双眼放光地望着蔡京蔡大人,只想等他回了衙门,然后再好好听这位大人讲讲他的经历,以及他是如何在皇帝陛下手中骗……不是,要到一顶肩舆的。
“好。”蔡京点点头,扶着双腿,向衙门缓缓挪动起来。
现在情况紧急,外面的太冷是一个方面,还有另一重危机正在袭来。
蔡京很清楚,距离这么近,六部衙门肯定也能看到天街上的情况,想必现在已经得到自己回来的消息了。
要是被他们堵上,那可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了,肯定要拉在裤里……虽然现在蔡京也不清楚自己有没有拉在裤里。
只是他这副慢慢挪动的模样却令在场之人大为不解。
“蔡大人,您……”左司郎中面带担忧之色:“您这是怎么了?”
蔡京紧了紧双腿,这才故作轻松地一笑:“哈哈,人不服老不行啊。”
“刚才在肩舆上被风吹了一会儿,我这老腿,就不顶用了。”
面对如此幸福的烦恼,众多官吏都暗暗撇嘴,心说别人想在皇城里坐这玩意儿还没有呢。
“蔡大人,下官扶您进去。”机灵的左司郎中急忙上前,搀住了蔡京的左胳膊。
众多官吏纷纷一愣,来不及感慨郎中大人的快速,就想上前占住右边那个宝贵的位置。
“蔡大人,下官也来。”人群中传出一声高呼,随即又一个青袍官快速跑出来。
见到此人其他官吏们纷纷愣住了,停住了脚步。
尚书省本部衙门不大,除了最顶尖的两位仆射之外,就是尚书左司、尚书右司,这两司的长官都是,正五品,就和六部里的司一样。
如今跑出来的这位青袍官员,正是尚书右司的郎中。
但在从前,他可从来都是与和大人最亲近,同蔡大人保持距离的,怎么如今却这样了……
蔡京也是一怔,若是放在从前,他定要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拉拢一下这个右司郎中。
他或许不在乎一个小官,但此人却是个标杆,是和珅的人倒向他的标志,蔡京定要千金买马骨,启发一下其他的侍郎、尚书们,给他们做个榜样。
只是现在“局”势非常紧张,蔡京也没工夫弄这些了。
“呵呵,刘郎中,周郎中,多谢二位了。”蔡京笑呵呵地道了一句谢,随后在官吏们众星拱月般簇拥下,向着尚书衙门里面慢悠悠地走去。
“快,给去蔡大人端一杯热茶过来!”
“快进去再添几块炭,都把火烧旺点,怎这么没眼力见儿呢?”
“告诉光禄寺,去熬一锅姜汤,给蔡大人暖暖身子。”
“只有姜汤味道太冲,恐怕难以下咽,再加两只老母鸡,润润汤,也能有点油水!”
“再下几根老山参,驱寒,固一固元气!”
“还得加点当归、大枣清清口,补补气血……”
官吏们七嘴八舌地吩咐下去,平时他们可没有这么微风的时候,光禄寺也根本不会鸟这些小官。
如今可以狐假虎威,借蔡大人的势,自然要好好抖一抖威风……就是加的料太多了,也不知光禄寺的锅能不能放得下。
蔡京闻言,嘴角哆嗦了一下。
只不过他现在冷的浑身发僵,确实需要来一口热汤,暖暖身子,也就没开口阻止这些人的殷勤。
踏入尚书省衙门,温度稍稍升高了几分,已经不是那么寒冷了。
同样的,寒冷对于肌肉紧缩的辅助作用也在急剧减弱,留给蔡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如此局势下,蔡京突然开了口:“刘郎中……”
“大人您有何吩咐?”左司郎中急忙回道,其他官吏也纷纷停下脚步,望着蔡大人。
蔡京顿片刻,这才笑着道:“方才在紫微殿时,陛下要留本官赐宴,但本官身体偶感不适,这才婉拒了圣恩。”
“你们先扶我去如厕一番,再回值房。”
蔡京心知,如今被这么多人围着,再想在侍郎们到来之前脱身已经不太可能了,而且局部传来的阵阵紧迫感也在提醒他,不能继续拖下去了。
只能正大光明的去如厕。
蔡京是个有心机的人,他先抛出了皇帝陛下的赐宴,众多官吏们的注意力便全都放在了这个重点上,对后半句的关注度便有所下降。
正如现在……
“蔡大人,陛下赐宴了吗?”
“听说自当今陛下御极以来,得到陛下赐宴的人不过一掌之数!”
“好像就连陛下的皇叔,唐国公也没被陛下在宫中留过宴。”
“蔡大人竟然放弃了,要是我肯定要尝尝御宴到底是什么滋味儿。”
“你一个狗肉包子,还想和蔡大人比……”
官吏们纷纷感慨,只有搀扶着蔡京的左司郎中眉头一皱。
他有心要赶走这些人,太闹哄哄了也不好。
只是这位郎中摸不清蔡大人想不想要他们充当捧哏,所以迟疑了一会儿,没有开口。
不过当他还在犹豫的时候,蔡京已经动身往茅厕的方向走了。
“蔡大人,下官扶着您。”两个郎中急忙跟上。
蔡京已经触发了“茅厕反应”,此刻根本顾不得别的,他紧咬牙关,面色发青,脑门冒汗,一步一顿地向厕所的方向赶去。
两个郎中左右搀扶着,一大票官吏在背后跟着,还在讨论着什么“御宴”的事儿。
离茅厕越来越近,“茅厕反应”也就越来越重,到最后蔡京的脚都快扭成了八字。
幸亏这边的光线不是很明亮,即便是贴身的两个郎中,也没发现蔡大人发青的面色和脑门上豆大的汗珠子。
“蔡大人!蔡大人!”
一阵突如其来的喧哗声从后方传来!
“蔡大人,大宗伯和司马部堂、宋部堂都来了!”后面传来官吏们惊喜的呼声。
“工部的两个部堂就在不远,也快到了。”
“兵部的吕部堂也跑过来了……”
诸多尚书省的官吏们惊喜不已,六部高官齐聚的大场面不多,今天就要来两次吗?
这是不是有点刺激?
确实很刺激。
对蔡京来说,甚至有点刺激过头了。
他脑门上渗着汗,脚下加快了几分,继续向着前方近在咫尺的茅厕处赶去。
来时的转角后,已经隐隐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与之相伴的还有王莽那富有特色的大嗓门。
“蔡大人,陛下那边究竟如何?”
还有宋乔年的声音:“大人,陛下答应咱们六部的要求了吗……”
蔡京被两个郎中搀着,脚步又快了几分。
可走着走着,他突然身子一颤,僵了片刻,随后继续脚下不停,向茅厕快步走去。
这是一场生与“始”的较量,必须要尽快。
“蔡大人?”两个郎中被他突然加快的速度甩开,突然一愣。
等两人回过神时,蔡京已经以不符合其身材的灵活速度,窜进了茅厕,顺手拉上了门。
“这……”两人又愣住了。
后方,王莽带着司马光,宋乔年已经走过了转角,一群官吏呼啦一下子迎上去。
“王宗伯,您来了。”
“蔡大人已经回来了。”
“哈哈,蔡大人是被陛下赐的肩舆回来的!”
“听蔡大人说,陛下还赐了宴,只不过被蔡大人拒绝了……”
这些人每说一句,王莽的心中就是一沉。
这么多优待?难不成陛下真被蔡京说动了?
只是当他抬起头望向前方时,却是一愣。
根本就没有蔡京的影子,他去哪了??
还不待王莽开口,宋乔年就皱眉着眉头,大踏步地走上前去,开口问道:“蔡大人呢?去楼上休息了吗?”
王莽和司马光也不动声色地跟了过去。
要是蔡大人去了楼上,为何门口的吏员却让他们到这边来?
“没有,蔡大人去了茅厕。”尚书左司郎中面上还带着几分尴尬,指了指厕所门。
宋乔年愣了片刻,这才点点头。
只不过就在他张开嘴,刚想说什么的时候,门内突然传来了一道大动静!
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
一阵沉闷如雷震的响声从门后传来!
随后一股难掩的臭气从门缝中席卷出来,让离得最近的宋乔年白眼一翻,差点干呕出酸水来。
周围围着的官吏们下意识掩着鼻子,后退开来。
王莽和宋乔年退的更快,前者还紧皱着眉头,以袖掩鼻,高喊道:“是不是粪桶翻了?快进去看看蔡大人的安危!”
堂堂尚书左仆射、刑部尚书,又是刚面完圣,要是转头就在茅坑里淹死,乐子可就大了。
只是围在一旁的一众官吏却面露难色。
刚才还蔡大人好,蔡大人妙,蔡大人的屁都是香的,但眼下真闻到屁的时候,就犯了难。
这不是去救人,这是在挑战人类的生理极限。
没见门口的宋部堂都有些神志不清,磕磕绊绊地往外走了吗??
气氛一时间陷入了沉默,王莽见状更是焦急:“快进去!蔡大人随时可能有危险!!”
可能是救尚书仆射一命的诱惑实在太大,还是有一个绿袍的小吏脸色苍白,颤颤巍巍地向前走去。
只要把蔡大人从粪坑里捞出来,这怎么也得是救命之恩吧?
以后要什么荣华富贵没有?
与之相比,区区一点臭味又算得了什么??
可能是想通了这一点,之后又有三四个官吏同时站出来,面上带着一抹坚决的光辉,向那扇散发着无尽恶臭的木门走去。
最先站出来的绿袍小吏占得先机,他已经来到了门前,左手以袖子掩着鼻子,右手上露着青筋,慢慢地拉开门把手。
嘎吱~
木门被拉开,一股远胜之前的臭气扑面而来,小吏身子微微晃了晃,但还是迈着坚定的步伐,欲要向里面走去。
但这开门声好像惊醒了里面沉溺于某种活动的蔡大人,类似于粪桶倾泻的声音一停,一道苍老而惊疑不定的声音传出来:“谁?”
“蔡大人,下官这就救您出来!”小吏眨了眨有些酸痛的眼睛,捂在袖子下的声音有点闷。
“老夫没事!”蔡京的声音传来:“出去!”
“啊?”小吏愣在原地!
“老夫说,出去!把门关上!”蔡京的声音中压抑着怒气。
任谁大号的时候被突然打断,心情都不会太好,更何况这是蔡大人忍了很久的排泄。
“哦。”小吏委屈地应了一声,退出来关上门。
完了,荣华富贵没了。
只不过现在大家都没空关注他了。
转角后,兵部、工部的四个侍郎联袂而来,尤其是吕胤和阎立德,面上还隐隐带着一丝急切。
“蔡大人,陛下是怎么说的?”
“听说蔡大人还被陛下赐了肩舆,看来此事是妥当了??”
“蔡大人,咱们尚书六部内又该怎么选副考官……”
如果蔡京能听到这话,必然会很高兴。
因为解决了这件事,就表示尚书六部的侍郎们已经渐渐倾向于依赖他蔡大人,连副考官怎么选都要问问他。
只可惜,蔡京既没解决这件事,也没听到这话。
四个侍郎继续往前冲,只不过刚往人群靠近了几步,就被前方的恶臭逼退了。
“我艹!你们尚书衙门在煮屎吗?”苏凌阿干呕了一声,气的破口大骂。
王莽和司马光早已退到了更后方,其他几个侍郎和众多官吏们也急忙快步后退。
小吏退出后,茅厕里的蔡京继续发功。
这次虽没有一开始那种石破天惊的动静,但动静也同样雄壮无匹。
飞流直下三千尺,疑似银河落九天。
哗啦啦的畅快声不断传来,浓重的气味也逐渐加重……
新来的苏凌阿等人用袖子掩着嘴,惊疑不定地望着那扇小木门,一边退回转角处,一边转头望向王莽:“怎么回事儿?王宗伯?”
王莽干笑一声,实在不知该怎么回他。
难道实话实说?蔡大人进宫回来后,就拉个不停?
苏凌阿又将目光转向在场其他人,却发现这些人都目光游移、神情闪烁,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
不过他并未放弃,而是一把拉过一个绿袍的小吏:“怎么回事儿?蔡大人究竟怎么了?”
其他三个新来的侍郎也望向他,只不过王莽等人却把头转了过去。
“回部堂大人的话。”小吏没有拒绝苏凌阿的勇气,掩着鼻子有些口齿不清:“蔡大人在宫里回来后,就钻进了茅房,一直没出来。”
“本来王宗伯还以为是茅坑的粪桶破了,差人进去救援蔡大人,可蔡大人根本就没事。”
几人闻言,纷纷抬起头,以惊异的目光望向那扇小小的乌色木门。
这意思是,如此大的动静,都是蔡大人以一己之力制造出来的??
这是吃了多少啊?
一阵阵脚步声再次从后方传来,其他三部的侍郎也依次到场。
“怎么这么臭?”隔着老远,吴省兰就嗷地一声叫了出来,见王莽、苏凌阿他们都在,这才不情不愿地掩着鼻子,靠了过来。
高勋、邓洵武和韩木吕三人虽然也掩着鼻子,但却十分急切地走上前,帮着神情不适的宋乔年缓解症状,同时悄声向他打听一些情况。
“到底怎么了?”
吴省兰大大咧咧地走到了苏凌阿的身边,一只大袖捂着鼻子,另一只袖子来回呼扇,赶走臭气:“莫非是尚书省的茅坑炸了?怎么这么大动静??”
王亶望和其他几个新来的侍郎同样关切地望过来。
苏凌阿的脸色有些不自然,他转头望了望远处的茅厕,欲言又止。
“有事儿你直说啊!老苏,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
吴省兰紧紧皱起眉头:“这可不像你啊!”
“这……”苏凌阿一脸便秘的表情,迟疑了片刻,还是将自己知道的一一告诉了几人。
“真的假的??”吴省兰傻眼了。
几个后来的侍郎也同样震惊的瞪大了眼珠子。
“蔡大人难道是拿巴豆当饭吃了?”关鹏忍不住惊叹道。
此刻茅房中最激烈的阶段已经过去,现在只剩下尾声了。
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响亮的噼噼啪啪声,向外面的人展示着蔡大人依旧安然无恙。
吴省兰忍不住感慨道:“这是把后半辈子的屎都攒一块,提前拉出来了……”
宋乔年几人立刻对他怒目而视。
不会说话就少说点!
就连王亶望也忍不住拉了拉吴省兰的胳膊,您可留点口德吧。
吴省兰也自知理亏,干笑着不再说话,场面一时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之中。
抑扬顿挫的声音从茅厕中不断传来,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到最后,还是王莽忍不住开口道:“诸位,要不我们去旁边的值房中等蔡大人?”
“听大宗伯的!”
苏凌阿似乎怕别人反对,急忙开口答应。
剩下的人也没有反对的,谁闲着没事,愿意在这闻臭味儿?
“大宗伯所言甚是。”其他几个侍郎也纷纷应声,宋乔年、邓洵武几人虽面色怪异了些,但也没有反对。
王莽环视一遭,皱眉望着宋乔年道:“宋侍郎,你先留在此地,等着蔡大人出来,你再同蔡大人一同过去休息。”
他又转头望向尚书省的官吏:“你们速速去太医院,请太医过来替蔡大人查治病情……”
他是在场众人中官职最高者,将一切处理妥当之后,这才领着一行人呼呼啦啦地从这条廊道离开。
来到外面,臭味渐渐淡薄,众人只觉得眼前世界焕然一新。
“走走,赶紧去喝口水。”苏凌阿一副要死了的样子。
吴省兰大为惊讶地望着他:“你还喝得下去?”
苏凌阿似乎又想起了方才噼噼啪啪的声音,扶着墙干呕起来,其他诸多侍郎也面色一变,纷纷有了不好的联想。
呕~~
茅厕外的廊道,只有宋乔年被王莽留在了这里,一脸痛苦地望着那扇木门。
方才人多的时候还好,可现在只剩他一个侍郎,这个过程就变得难熬起来。
房门后的动静渐渐变小,又过了好一会儿,门才嘎吱一声被推开,一股浓郁的恶臭升腾开来。
与之伴随的,还有扶着门框出来的蔡京,蔡大人。
此刻蔡大人身上的绯袍还有些凌乱,但他脸上却带着畅快和痛苦交杂的表情,看起来煞是怪异。
宋乔年一惊,急忙向前迎过去,但刚走了两步脚下又顿住。
无他,味儿太大了。
没见茅厕门口守着的两个尚书左右司郎中都憋得脸通红,一个劲儿的后撤吗?
“蔡大人!”宋乔年咬了咬牙,还是故作无事,义无反顾地冲了上去。
“哈哈,仙民,你来了。”蔡京笑的很开心,过程虽然痛苦,但结果是真的畅快,现在他只觉得无毒一身轻,整个人都快飘起来了。
但这样也有缺点,因为太飘,所以不得不扶着墙走。
“蔡大人……”宋乔年扶着蔡京的胳膊,被身上的味儿顶的脑子迷糊、直翻白眼,心说这样的味儿不能只让我一个人闻。
“王宗伯,还有诸位侍郎都已经来了,都在胳膊等您,您看是不是要过去见一见他们?”
“来的这么齐?”
蔡京一怔,面上露出几分犹豫之色。
其实在最后的生“死”拉锯战中,蔡大人曾一度占据下风。
这就导致了他的贴身短裤现在同样是黏黏糊糊的。
按照蔡京的想法,他本来要马上回府,洗干净,换身衣服再出来。
只是如今宋乔年的话又令他产生了一丝犹豫。
刚在皇帝陛下那得到了想要的结果,如今正是巩固的时候。
要是不借着这个热乎劲儿落实了……万一情况有变怎么办??
而且方才皇帝陛下话里话外也有些奇怪,让蔡京心中生出了一丝疑心……
他皱眉思索了片刻,还是道:“去见见他们吧。”
至于身上的不适,先忍一会儿吧。
“是,蔡大人。”
宋乔年一喜,都忘了要慢喘气儿,狠狠地吸了一口大的,被呛得直咳嗽。
“仙民,怎么了?”蔡京都在里面待了那么久,鼻子早就麻痹了,自然不知道自己身上被腌的进了味儿。
“没什么……”宋乔年干笑着,扶着蔡京向廊道另一头儿走去。
“蔡大人,等会儿太医来了,可要让他好好给您看看。”
宋乔年强忍着身侧的恶臭,转移话题道:“您刚才走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可就在陛下那边待了这么一会儿,怎么就这样了?”
“是不是在那边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这话中的暗示已经很明显了。
但蔡京还是幽幽叹了口,轻轻摇头。
如果可能,他其实也挺想把这事儿栽在皇帝陛下身上。
但皇帝公开见大臣时候,一举一动都被会记下来。刚才在紫微殿侧间里可能就有专门记录的起居局宦官。
扣扣搜搜的皇帝陛下连口茶水都没赐给蔡京,他在紫微殿中水米未进,想讹也讹不上皇帝。
“赶紧派人过去,不要让太医来了!”
蔡京皱着眉头:“老夫的身体,老夫自己知道,不用担心。”
见他如此,宋乔年却是一急,看了看前后,压低了声音道:“蔡大人,方才出了这事儿,六部的侍郎和王宗伯可都是在外面看着呢!还有那么多尚书衙门的官吏也都看到、听到了。”
“此事恐怕过不了多久,就会传遍京城!”
蔡京眉头微微一皱。
他是拉爽了,可却没把脑子拉出去,此刻智商也渐渐地从肠道转移回大脑。
“你们听到什么了?看到什么了??”蔡京扶着墙,停下脚步,皱眉望着身侧的宋乔年。
宋乔年沉默了片刻,还是咬牙道:“看到了很多,听到了很多,也……闻到了很多。”
悄悄瞄了一眼蔡京的脸色,他又继续道:“您还记得方才有人去开茅厕门吗?”
蔡京脸色一黑:“自然记得!”
“那人是谁?这么喜欢去茅厕,以后打扫茅厕的活就让他来干!”
宋乔年在心中为那小吏默哀三秒,接着道:“蔡大人,其实也不完全怪他。”
“您刚开始拉……刚进去的时候,动静很大,王宗伯还以为是里面的粪桶翻倒了……”
望着蔡京黑黢黢的脸色,他的声音渐小。
“继续说……”蔡京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是,大人。”
宋乔年又观察了一下前后,发现无人,这才压低了声音,继续小心翼翼地道:“当时王宗伯担心您的安慰,就让那些人冲进去救您。”
“所以,进去的那人也是个忠勇之辈,为了您的安危……”
虽是如此,可蔡京的脸色却没有好转半分……
“粪桶……粪桶……”
蔡京嘴里念叨着这两个字,眼前一黑,身子踉跄了几下,要不是宋乔年手快扶住,他就直接栽在地上了。
“蔡大人?蔡大人?”宋乔年强忍着满怀的芬芳,伸手就要去掐蔡京的人中。
“没事,老夫没事……”蔡京一把拍开他的手,大喘了几口气,这才扶着墙直起了身子。
按照宋乔年的说法,当时的人很多,想必这消息也会很快传出去。
蔡京知道,随着王莽那一嗓子,自己可能就彻底成名了。
以后,粪桶尚书的名声恐怕会不胫而走,这比之前那绿叶尚书还要恐怖的多。
至少绿叶还能有点好象征,可以牵强地解释他蔡京清廉之类的。
可这个粪桶尚书……无论怎么扯,他都是粪桶。
蔡京靠在墙上,恨恨地咬着牙,紧捏着拳头。
“这样的名号绝不能出在老夫身上……”
“啊?蔡大人您说什么?”宋乔年没听清。
蔡京靠着墙,强行直起身子,咬牙道:“老夫有方才之举,必然是被人暗算了。”
他拉的动静这么大,如果是蔡大人自己的原因,别人只会嘲笑他。
可要是他蔡大人这是受到了暗算,那别人却会同情他。
宋乔年眼睛一亮,重重地点了点头,连声音都提高了几度:“大人这段时间只去了紫微殿,那必然是被……”
“不要画蛇添足!”
蔡京智商占领高地之后,手腕比宋乔年高到不知道那里去了。
他瞥了宋乔年一眼,轻声道:“你只消让人说,老夫这阵子只去了陛下那,而且老夫是受人别人陷害。”
蔡京眯着眼睛道:“至于受了谁的陷害,人家自己会想,还用得着你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