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苍荒原,漠漠瀚岭。
这壮阔荒原与无尽山脉的之间,一潭血红的深渊下面,十余丈的双爪蛟龙几近绝望的躺在深潭之下。
头顶上,十余个大宗师跟一群宗师,将这深潭团团包围,无数条霸道爆裂的武技将这原本深不见底的深潭已经快炸到了底。
炸干了。
两天了,还是三天了?
追追逃逃,逃到这里。
蛟龙还是逃不动了。
它抬头,巨大的龙眼,已经能透过潭水,看到头顶的那一个个兴奋到狰狞的面孔。
“不是说……龙是图腾吗……他们为什么还想杀我?……想夺我的内丹?……嗬!”
它巨大的龙嘴中,传出了一丝无意义的嘲讽。
嘲讽着,又缓缓的看着。
看着周围。
周围,绝境。
这是绝境。
它也绝望。
只是,它虽绝望,却无惧无畏。
绝望的是结果。
无惧无畏的,是它的心境。
“这辈子,也值了。”
这辈子,值了。
它淡淡的。
眼底下,追忆、唏嘘。
它本是农家子,父母普通,它也普通。
碌碌无为。
三十岁了,也毫无成就。
每天靠着点泥瓦的手艺活,在城门口蹲着。
行里面的行话,这叫蹲活儿。
有人要修个房子,盖个院子了,就会来这儿找他们。
如果幸运的,有人找到了它。
那只要是给点钱,甚至是只要管顿吃的,它就去干。
它以为,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可很突然的。
就那一天。
有个年轻人叫住它,非要让它拜老大。
它看那年轻人估计不好惹,怕挨打。
又心想着,拜了老大,也就有了靠山。
就很怂很怂的拜了老大。
它算是被迫的。
也想过,拜了老大之后,会被呼来喝去。
会因为办不成老大交待的事情,挨打挨骂。
这些它都想到了,也都做好了准备。
可它没想到,这个年轻的老大,有点不同。
不打不骂不说,还对手下非常非常好。
真的是非常好。
说句老实话,比他亲爹亲娘都对它好。
给吃给穿给钱花。
更重要的是,给修炼!
唔……
那这么看来,跟着这样的老大……挺好,真的挺好!
于是,它就跟着这位老大。
一步步,它跟着他,迷迷糊糊,糊里糊涂的。
就突然发现,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支棱起来了!
就很突然的,有一天,它就发现,以往它看着高高在上的,那些曾经看着很厉害,很厉害的小混混、小头目,乃至大地主、大帮派的老大……甚至是官府的大小官儿,都得恭恭敬敬的喊他‘七哥’、‘七爷’。
它自己都莫名其妙的,就发现,它厉害起来了!
又莫名其妙的,就看着它的大哥,即是江湖黑老大,又是庙堂父母官。
它们是帮派,又是官府。
它们是帮派,却被命令做好事,救助穷人。
它们是官府,却又被命令残忍的绕过律法,一次次击杀、围剿同为江湖中人的江湖大佬们。
而就在那一次次的万民赞颂中,就在那一次次无人看到的血腥屠杀中。
它自己,也一步步的,管了十个人,一百个人,一千个人……乃至于全堂除了大哥之外的第一话事人!成了全郡实际上的执掌者!
一堂之中,一郡之内,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这是它曾经做梦也不敢想的生活。
然而,现在,都是真的。
它很满足了!
它又一次的以为,它自己这一辈子,这余生,也就是这样了。
就这样,跟着大哥,一步步的往上走就行了。
它以为就这样了。
可又很突然的,大哥选了他,说要给它好东西。
它没在意,以为又是让修炼武技。
它甚至有点抵触——曾经梦寐以求的东西,它现在弃之如履。
因为它知道自己天赋不行,修炼不过来。
所以不想修炼。
却万万没想到。
原来大哥,给的东西……大哥不是人,是神!
“龙!”
那一天,它兴奋的忘乎所以,兴奋的不能自拔!
“龙!”
传说中的龙!
不是见到了传说中的龙。
是它自己,就是龙!
“我就是龙!”
那一瞬间,他激动的泪流满面。
它忽然开悟了!
眼前的世界,从未有过的如此清晰。
曾经怎么也想不通的东西,也从未变的如此的简单。
它兴奋的逾要仰天狂吼。
它这一辈子,值了。
真的值了。
“只是……”
它尽力的转头,舔舐着身上巨大的,深可见骨的伤口。
巨大的龙眼里,全是无奈的苦笑。
大宗师,太强大了。
扎堆的大宗师,更强大。
它龙体虽强,可也只能对付一个大宗师。
那么多……那么多……他不要命了,以绝强的的天赋龙息,拼尽全力,杀了两三个,重伤了几个。
本以为这样能吓到他们。
却没想到,竟然只是又引出了更多。
毕竟,龙啊!
传说中浑身是宝的龙啊!
传说中,堪比仙丹的龙丹啊!
怎么会让它逃掉呢?
所以,逃都逃不掉。
而现在,肯定就要死了。
它其实不怕死。
它只怕……
“我只怕,我若死了,会变回人身,那么,他们会不会发现我?认出我?会不会再因此联系到大哥身上?那大哥可就糟糕了……不行,我不能死,我得逃出去!”
它想到了大哥,它得逃出去。
可龙体上巨大的窟窿,已经耗尽了它最后的力气。
它甚至是连翻个身,都难。
“……大哥……”
龙也会哭。
“……大哥,对不起……是我太废物了……若早知道……我不会要……他们,都比我适合……大哥……对不起……”
深潭的水,越来越少了。
潭外的顶级高手,也越聚越多了。
似乎下一刻,这潭中的水,就会被漫天的武技烘干。
可很突然的,有个蒙面的人,停了手。
蒙面人的停手,似乎一下子,激起了连锁反应。
几乎是一瞬间功夫,所有的人,都停了手,不再轰击龙潭。
“这位兄弟!”
深潭上,一个人阴恻恻,盯着那率先停手的蒙面人。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蒙面人淡淡的,散去了手中悄悄聚拢的真元。
“我只是想把这潭中水,再打飞出去一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