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银山庄,听闻此名,甚觉是俗不可耐,但世间诸人劳碌纷纷,或勤劳赚取,或巧取豪夺,甚或坑蒙拐骗,莫不都是为了这黄白之物,实是因为无之不行,寸步难行。
财神宗是一个很“实际”的宗门,就为求财而生,就为了追求利益之最大化,所以他们把宗门总部就很“实际”的命名为“金银山庄”。
索性,他们不会为了求财而无所不用其极,所以尽管也投机,也施些手段,可都是很有分寸尺度的,很讲信誉,很注重名声,所以一直以来,经营的顺水顺风,让财富得以不断的积累。
而历代之大财神皆乃出类拔萃的顶尖人物,聪明睿智,机敏绝伦,偏又神通几近无敌,财神宗在他的领导和庇护下,盛世大赚,乱世避隐,近千年不灭不倒,所以大财神是真正神一般的人物。
今晚,却有不少人开始在准备撼动这神一般的存在,他们很紧张,也很觉刺激,而心底也总有那么些不安和畏惧。
金银山庄在仰岳城城东,占据了偌大一片地方,据说数百年前这里有座小山,大越扩大城池,被财神宗买下这座小山,移山而去后,建筑了这金银山庄。
只见山庄院墙异常宽厚高大,院墙顶上,寒光森然,竟是栽立了无数尺余利刃,当然对高手无用,防宵小自是绰绰有余。
山庄大门亦是格外宽敞,足容三驾马车可以并驾出入,门楼巍峨,匾额之上,金银山庄四个大字,被大红灯笼的灯光映地是金光流溢。
巨大的实木庄门上,铜钉密布,一看即知坚固异常,门紧闭着,两个狰狞铜兽头紧衔的铜环静寂地垂在那里,似乎在等待着人来敲动。
亥时已然过半,山庄之中诸楼皆灯火通明,整个山庄亮如白昼,隐透出不同寻常的气氛来,金银楼中,四大财神,八大财使,五大供奉皆正襟危坐,没人说话,皆微阖双目,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般入定。
他们戌时即至,已等待了一个半时辰,但没有一人有不耐烦的神色。
山庄各处,防守森严,十余道御刀高手的神念不时扫过,就是一只猫活动的轨迹也逃不出他们的监视。
山庄之外一里的幽巷之中,黑袍黑巾蒙面的索无命,隐身于暗黑里一动不动,他紧盯着山庄门前,同时神念控制着九道刀气在山庄之外贴地巡弋,那些刀气毒蛇也似,蜿蜒而行,直欲择人而噬。
终于已是子时,更夫打了三更,边吆喝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边缓缓走远。
渐万籁俱寂,夜已深深。
一袭雪袍,一尘不染,一张面具,即使在暗夜无光的夜里,亦是金光流逸,他身体笔直挺立,看起来是那样的孤傲不群,那样的清傲不羁,而又那样的遗世而独立。
他的存在恍若神话,神秘莫测,他与生以来,似乎就带着睥睨一切的气场,令人仰望,令人崇拜,他,就是大财神!
他似凌虚而来,袖袍飘飘,又有一种令人说不出的洒脱飘然感。
前方,两道贴地而行的刀影顿然伏地不动,蛰伏在黑暗中,准备发出致命一击。
而其余巡弋的刀气,则快迅集结而至,索无命蛇似的阴冷目光中闪出兴奋之色,果然甄无明并未护于其侧,甚至于气息都未外放,而这大财神他亦感知到是御刀巅峰境,这下偷袭定然能够一举成功。
大财神越行越近, 那两道蛇也似的刀气乍就掠起,刀气之蛇,一袭前心,另一击后心,石火电光间形成前后夹击之势。
这一下,索无命不但要杀了大财神,还要豪夺其之本命刀气。
两只细长的手指在刀气之蛇噬至前心时,生生夹住了蛇头,刀气之蛇于空中剧烈地扭曲着,瞬间被一股更为浩烈的刀气贯穿,然后撕裂成黑色的碎片,于空中一闪便即湮灭。
而直击后心的刀气之蛇,眼见就要穿过雪袍时,突就似游入了一潭静水之中,水面静谧,当刀气之蛇不由自主的沉潜而下,乍然间,却是乱流狂涌,刀气之蛇生生被乱流扯碎,然后被吞噬入激流下的漩涡。
大财神从容破了夺命杀招,足下依然信步前行,索无命却是骇然失色,奔袭的另七道刀气之蛇,俱是倒射而回,回到索无命的气脉之中。
化刀境!
化刀中阶!
索无命心弦一颤,头脑中开始有些空白,但足下已生出刀气,电似后射。
大财神一声轻哼,索无命御刀电射而去的身影陡然一滞,就似在大海中航行的船被巨浪击中般,由半空被击落于地,是摇晃欲倒。
但化刀高手毕竟已超凡脱俗,索无命心中一凛间,神智恢复,稍一稳身形,顿窜入旁侧的一个院落中,再不见踪影。
索无命知道两名化刀高手若放手一战,刀气纵横,必将伤及无辜,他不在乎,而大财神必定有所顾忌,所以他故意跳入民房中,这样就不会被大财神放大招截杀于他。
果然,他仓皇逃走,而大财神再未追杀于他,可索无命也委实被吓到了,这大财神竟是化刀境,并极可能是化刀中阶,这怎么可能,这大财神失踪十余年,难道竟是隐居修行去了?
这下财神宗就拥有了两大化刀强者,赶紧逃吧,若被大财神和明老联手追杀,自己一定玩完。
路清鸣这厮,还叫老子来杀大财神,原来却是让老子送死的,索无命咬牙切齿着,但转念一想,大财神一向神秘,估计化刀后,别人都不知道吧。
心里想着,足下一点也不慢,御刀出得仰岳城后,连夜回大魏而去。
眼见索无命逃了,大财神眸光中闪过一丝无奈,他可以事先释放水灵气机阻之一道,但距离确实太远,即使化物为刀追杀过去,怕是也力有未逮,不过这笔账是记下了。
这时,金银楼中,一须发皆白的精瘦老者微阖的双目突然间睁大,一向古井无波的眼中罕见的现出波澜。
怎么可能?他心中暗道,白眉已是微微皱起。
片刻后,他站起来道:“准备迎接大财神!”
金银山庄大门三丈之外,大财神负手而伫,金色面具被大门下悬挂的灯笼的灯光照地愈发是金光闪烁。
这时大门被打开了,十余财神宗弟子鱼贯而出,半跪于两侧,齐声道:“恭迎大财神!”
大财神轻嗯了声,举步而入,方入得大门,只见四大财神,八大财使,五大供奉正在灯火辉煌的大院中一字排开,似在等着迎接于他。
贾无瑕乍见依然是那样孤傲不凡的大财神,已然是抑制不住心间的激动,半跪于地,颤声道:“贾无瑕恭迎大财神回宗!”
钱铎犹豫了下,但亦是半跪于地,口称恭迎大财神回宗。
而八大财使中竟仅有地财使涂有地一人跪迎。
五大供奉中为首的是方才那位须发皆白的精瘦老者,他虽身材矮小,但气势却端的是不怒自威,伫而若山岳,让人生出仰止之感,他正是财神宗中的顶级供奉明老甄无明。
他看着大财神,抱拳道:“甄无明见过大财神。”
其余几位供奉见明老如此,亦是抱拳见过。
贾无瑕初见路朝天朱阳春等人的态度不禁是眉头深皱,他们明显是在抗拒大财神回归,还好以甄无明为首的诸供奉并无异心。
而大财神负手伫于那里,整个头部都笼于面具的金辉之中,根本让人无法看出他的喜怒哀乐。
“路朝天,我财神宗宗规第一条是什么?”大财神淡然问道。
路朝天一愣,他当然知道宗规,只是没想到大财神没发怒发火发飚,而是问他宗规第一条。
但这第一条他却是无法说出口,所以只能保持沉默。
“行礼的都免礼了,贾无瑕,路朝天可能已经忘记了宗规了,你来提醒他一下。”大财神依是平淡如水地道。
“是!”贾无瑕立直身体,刚要说宗规第一条是:宗主为尊,不可不敬,不可忤逆。
朱阳春却突然插话道:“大财神,你真是大财神吗?失踪十余年,宗中诸事皆不管不问,你已经不配称为大财神。”
“朱阳春,你放肆!”贾无瑕陡然厉叱道。
朱阳春却撇撇嘴,一副很不以为意的样子。
大财神看着朱阳春却一点也不恼怒,依然是淡然道:“朱阳春,你头发枯黄,脸色发青,双眼无神,双唇发黑,是服了什么慢性毒药了?将死之人,宗规都懒得问你。”
诸人一打量朱阳春,果然是啊,明老气息探过,轻叹道:“朱阳春,你真的已经毒入骨髓了,无法救治,可以……准备后事了。”
若说大财神咒朱阳春还有可能,谁让他大不敬,但明老如此说,那就是事实了,像明老如此境界的人,已经没说假话的必要了。
朱阳春一时间就被吓呆了,确实他这几天精神状况很不好,若不是这几日一伙人密谋怎样对付大财神,有这精神劲提着,他自觉自己早病倒了。
他只觉自己体虚血虚气虚肾虚,呃,一切都虚,萎靡的就像秋后的残花,但根本想不到自己是中毒了。
当明老说可以准备后事了,他脑中顿是骇地一片空白,无比急促的呼吸了几口,脸上青气大盛,人已直挺挺倒了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