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泉见到林筱筱一早就来了,心里不但有些奇怪,而且还有一点点发怵,这大小姐难道是昨天没吃够,今天又来吃大户?
反正打死我也不跟她出去吃饭了,昨天可是肚子疼惨了,今天若再来个大乱点菜,保不准这个小命就吃没了。
林筱筱见安泉瞅向她,然后大家的目光就落在了她的身上了。
她俏脸儿微红,但还是大大方方走上前,道:“大家早上好。”
“好,好!”大家回了几声好后,就十分识趣地都散了。
然后安泉上前笑道:“林小姐,这一早上来,有事?”
林筱筱点头道:“是呀,有个人想见你,我就是传话的。”
“谁呀?”
“林贤。”
“林贤?这个名字真熟。”
“我爹!”
啊,安泉一下就傻眼了,林筱筱的爹要见我,户部尚书林大清官要见我,难道是以为我把他女儿怎么样了?
我们不过就是吃了顿饭嘛。安泉偷偷瞅了林筱筱一眼,只见她面色很平静,不像有什么误会呀意外呀发生。
“林大人找我,有事?”安泉问道。
林筱筱道:“他就让我传话给你,就说林贤有请,至于什么事,小女子就不知了。”说着摊开手以示不知。
“不去……行吗?”安泉小心翼翼地问道。
林筱筱不暇思索地道:“当然不行了,难道梁大公子就这样高傲,一国之吏部尚书都请不到你?况且他还是我爹,你的一位长辈。”
林筱筱这个“请”字说的很重,安泉一想,是啊,那就去吧,看这清官大人有何指教。
于是在众人暧昧的眼神中,安泉随人家姑娘就去见人家大人去了。
“这小子,比他师父,我二叔可是厉害多了。”龙九霄目送二人走远,啧啧直叹。走过了座石桥,穿过了条巷子,跨过了条大街,然后就到了林府。
林府中下人很少,一看门的,一老妈子,一丫鬟,尚书府倒是挺气派,雕栏玉砌的,走廊小亭的,但进入房中,只见家具简单而整洁,墙壁上的饰物多是些字画。
画,俱是绘的梅兰竹菊,水墨勾勒,黑白分明,笔法细致,气韵生动,尤其是所画之竹,其之“骨力”昂扬,傲然挺伫,极具风骨,而那竹叶,尖锐破空,安泉竟隐约感受到暗蕴的刀意。
安公子赏画就又赏地痴呆上了,林筱筱见状,又想起安泉昨日在浣情居外的情景,不禁掩口暗笑,这梁周,他真的懂字懂画吗,一盯上就痴痴呆呆入了迷似的。
而这时上早朝的林贤已回府了,刚入房中,就见一雪衣挺拔的少年正在看着他画的墨竹发呆,一时间顿就对这少年感兴趣了起来。
林筱筱见林贤回来了刚要说话,林贤却做了个嘘的手势,然后指了指画,又指了指安泉。
林筱筱顿就了然,清咳了声道:“梁公子,这画,你可是看出了什么不同?”
安泉在相府待了一年,安相亦喜书画,常教导且熏陶那安玉龙,安泉在边伺候着,当时即使用心听,当时虽说听不懂,但现在联系着一想,心间是大有所感悟。
“这墨竹画地尤其是好,不说笔法之细致老辣了,就说这形吧,将竹挺拔之姿,清冷之气,跃然于纸,不屈不弯,倔傲出尘,真是笔笔有生意,枝叶得自然,可谓入神!你再看这竹之节,点地浓而不淡,正应了那亮节之意,能画出此画者,绝对是高风亮节,宁折不弯的无畏不屈之士。”
顿了顿,安泉又道:“真正是竹便是我,我便是竹。”
林贤闻听,浑身一颤,心灵间顿为之共鸣,心中直似有万竹萧萧,响彻天地!
林筱筱却是听地呆住了,尽管她很有才,精于诗词,但她整天面对着这些画,却没有安泉这一眼看地如此通彻入里。
安泉其实早已听到了林贤的脚步声,只是一时犹豫该怎样打招呼,是叫林大人还是林叔叔?
而林筱筱恰问这墨竹画,于是就结合以前在安相口中听到的,说了一番。
而我便是竹,竹便是我。这句话却是他心中对画和画者的致敬。
这时,安泉缓缓转过身,微躬身道:“小子梁周,见过林叔叔。”这是在林府,而脱了官衣的林贤就是林筱筱的父亲,一个值得尊敬的长辈,所以安泉以叔叔相称。
“好!好!好!”林贤微扶了下安泉,却是连说出了三个好字,然后招待安泉坐下,微笑道:“梁周,仰岳城中传闻你狂妄风流,挥金如土,而筱筱却对你评价很高,我就是想见见你,没想到你却带给我一个天大惊喜。”
安泉见林贤面容清癯,身材削瘦,但却目光格外澄亮,一股几乎淡不可见的青气正由脸上缓缓褪去,似乎有顽疾痊愈之像,也正是拥有水灵之体的安泉,才可以看见的。
“大德必寿,恭喜林叔叔,隐疾痊愈。”安泉亦微笑道。
林筱筱一怔,父亲自母亲过逝后便患心疾,每每突发,心痛如绞,痛不欲生,怎么,竟自痊愈了?
林贤笑道:“你小子,好眼力,从此,我便是竹,竹便是我,我浸淫十德之术三十余载,今朝却被你一言点化,十德归一,祛邪扶正,傲伫天地!”
正直、奋进、虚怀、质朴、奉献、卓尔、善群、性坚、操守、担当,是为十德,十德合一,超凡至圣!
安泉由林贤的身上确实感觉到了十德的正面力量,这种力量浩然磅礴,竟似远胜于一御刀境高手之威压,而这种威压代表的是邪不胜正,正气长存。
安泉正色道:“小子怎敢居功,实是林叔叔正直无私,德行兼备,多年积累,一朝功成,小子可以见证到,才是荣幸之至。”
林贤呵呵而笑,这小子这张嘴,咋就这样会说呢,说得他心里美滋滋的。
而林筱筱却一翻白眼,小声说:“真会拍马屁。”
不过梁周如此之拍马屁是何用意呢,林大小姐想着想着,就有点想入非非了,难道是为了林妹妹我,都开始巴结她的爹爹了。
再看林贤,是红光满面,真似有天大的喜事降临一般。
“梁周,明天祝寿,你会去参加吗?”林贤问道。
安泉无奈道:“不想去,给皇上祝寿,想来是规矩多多,拘谨的很,但不去不行,宗主不许。”
林贤笑道:“别人抢破了头要来祝寿都没机会,你却放着大好机会不用,还嫌规矩多,明天去参加吧,各大宗门都有精英弟子前来,若能结交几位,对你的将来是大有好处的。”
“哦!”安泉应了声,他其实才不稀罕结交这些那些人呢,他只希望赶紧替有恨之人办了这第三件要账的事,就解脱了,但一想到欠帐的金额和欠账人的身份,安泉就痛的要死。
“林叔叔明天也一定会去祝寿吧?”安泉问道。
林贤点头称是,林筱筱插口道:“我明天也想去。”
林贤笑道:“这是自然要带你去的,看到时是否能给你找个如意郎君。”说着偷偷瞅向安泉,却见安泉若无其事的模样,林贤心下不禁微微一叹,看来这梁周对他的爱女并没有什么“坏”心思啊。
林筱筱白了父亲一眼,知道他是成心在试探梁周,一开始还并不乐意似的,结果今天梁周一来,有意无意的拍了顿马屁,这明显是上心了。
林筱筱很奇怪,父亲最讨厌那些拍马屁的人了,那些人常是拍不好,就拍到马腿上了,就被踹惨了,而梁周难道是将她老爹拍舒服了?
又闲聊了阵子,安泉终是借口还有事,先行离开了,剩下父女二人又进行了一次对话。
“筱筱,这梁周真不是一般人,日后肯定会有一番大成就,你若跟了他,我放心。”
“那是自然,你女儿的眼光绝对差不了。”
“这回可不能让着玉家那个丫头。”
“当然不能让了,祝寿一过,我就去大郑龙启山上拜师去,我会让梁周喜欢上我的。”
林贤一听女儿要去龙启山,沉吟片刻后道:“好,就这么办。”
林筱筱得到父亲认可,真是喜出望外,父亲的古板固执,对人要求之苛刻是出了名的,而梁周竟能得到父亲的肯定,那他的品德才能绝对优秀,况且还那样有银子,嘎嘎,本小姐虽然不贪图银子,但多了,确实也无妨嘛。
安泉出了林府,长长舒了口气,这林叔叔确实是位有德之清流之士,他并没有拍其之马屁,就是由心赞美。
他自然也知道林贤见他也并不是为了赏墨竹,只不过自己的一句话点醒了他,让他十德合一,抵达到一个安泉并不了解的很高深的境界。
而其余的话其余的事,他似乎就没必要说没必要问了。
我便是竹,竹便是我。其实林贤一直以竹喻已,以正直、奋进、虚怀、质朴、奉献、卓尔、善群、性坚、操守、担当之十德律己,他做的很好,真若万物中潇洒,修篁独逸群,贞姿曾冒雪,高节欲凌云的竹那般,而清高之人多固执,所以他一直认定我便是竹,所以只能停留在这个境界。
当安泉说出我便是竹,竹便是我,他刹那就顿悟了,我便是竹,竹怎能就不是我,天下竹皆是我,天下之德,天下之浩然正气皆合于我身,刹那契合天道,成就大德之身。
安泉不知道他无心的一句铸就了林贤,“我便是竹,竹便是我。如果,我便是刀,刀便是我呢?”安泉想着,眼眸之中,乍就精光顿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