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
没有了门里的火光,通道里一片漆黑。
如果没有两人的呼吸声,那就是一片死寂。
门里的厮杀没有透出半点声响。
易平宣想着谢让的笑脸。
有些气恼,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还能笑的这么温柔,越想,易平宣的眼泪就流的越凶。
他不去擦,任由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掉落在地上。
此生还没有人像师兄一样在乎他的性命,在危急关头保他救他。
长公主听到他的抽泣声,“你哭了?”
易平宣大喊,“哭了,我就哭了,还不让人哭吗?
多忠心的人啊,他们可是为了你进入险境,就为了你那点好奇心。
你就不伤心吗?”
长公主叹了口气。
要是往常,有人敢这么吼她,她早就乱鞭打死。
这些年,她带着十二侍卫没少犯险,可没有像这次一样全军覆没。
她在心里承认是自己过于自信,但是她说不出口。
长公主不可能认错。
易平宣的耳朵很灵,听到了那声叹息,“你叹气,你叹气有什么用?”
他也是彻底的不管不顾了,反正这里黑乎乎也看不到长公主凶巴巴的眼睛,他就更不怕了。
长公主,“你要实在不甘心,你再把门打开。”
易平宣赌气说,“开就开!”
可是他发现工具箱落里面了。
他无力的坐在地上呜咽,像个被抢了玩具的孩子,又看到那些人把玩具砸碎一样无助。
长公主说,“我们现在出去找救兵。
要是他们运气好,还能得救。”
易平宣听了,擦掉眼泪,抽了一下鼻子,鼻涕瞬间入喉,呼吸顺畅不少。
他站起来拍拍屁股,“那我们快走。”
话音刚落,地动山摇,不好,这里要塌。
易平宣突然想到,谢让在把门关上时,他听到了一个声音,像是机关启动声。
难道,这道门关上,就会启动自毁。
易平宣骂道,“那八个缺德鬼,怎么不给人留活路。”
说着头顶的碎石落下。
易平宣的耳朵灵敏,“长公主你上面有落石!”
长公主抽出腰间的龙骨鞭把落石击碎。
易平宣惊呆,“这么厉害。”
长公主也不想跟他废话,听他的说话声辨别他的位置,甩出鞭子,缠住他的腰,一用力,把人拉到自己身边。
“用轻功快走。”
易平宣反应过来,抓住长公主的腰带,“得罪了,长公主。”
踮起脚尖往前冲。
他时不时的告诉长公主有要砸向两个人的落石,长公主挥舞鞭子击碎。
易平宣不敢停歇,拼命往前跑。
是他求生的意识觉醒,也是想完成谢让的嘱托,把长公主平安带出去。
他这辈子就没跑这么快过,双腿要抡出火星子。
黑暗里,他不敢停,不敢减慢速度,就算到了斜坡那里,他知道离出口不远了,他也没有减速,一路冲上去。
从门里冲出去,冲到又降下的暴雨里。
冰冷的雨点砸在他身上,他才缓过来,自己终于跑出来了,可天为什么这么暗,还是夜里吗。
他累瘫在地,口吐鲜血,不知是不是雨水阻隔了视线,眼前逐渐模糊,意识混沌。
他拽着长公主的衣袖,因为嘴里还有没吐干净的血,口齿含糊不清,“救,救他们。”
长公主重重点头,“我会救。”
易平宣对着洞口小声念叨,“谢让,我把长公主带出来了,你也撑住,别死。
秦放,韩立,你们都别死……”
话还没说完,人就晕厥过去。
长公主用力把他扶起来,尽量不让人躺在积水的地上,她大喊,“来人啊,来人啊,牵匹马过来!”
嬷嬷跑过来给长公主撑伞,问,“长公主你怎么样,其他人呢?”
长公主没回答嬷嬷的问题,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扶住易平宣的头,不断的给他擦嘴角涌出的鲜血。
车夫听到喊声,把一批马牵过来。
长公主先跃上马,让嬷嬷和马夫帮忙把易平宣拉上马,坐在她后面。
没有意识的易平宣坐不住,一直往下坠。
长公主用鞭子把两个人绑到一起,固定好。
告诉嬷嬷,“你坐马车回去。”
告诉车夫,“侍卫的马先留下。”
最后一句话对着那个圆圆的小山说,“等等。”
她用力挥舞马鞭,抽打在马的身上,一路狂奔,直接进宫,去太医院。
易平宣被太医们抬走,长公主一直跟着,嘱咐他们,“一定要把他就活,一定!”
有人劝长公主,“您回去换身衣服吧,别感染风寒。”
因为她现在实在狼狈,从头到脚都已经湿透,脚上的鞋子和衣摆都是污泥。
虽然衣服是黑色,看不清血迹,还是散发着浓浓的血腥味儿。
骑马颠簸,易平宣一路都在不停的吐血,都吐在她的后背。
长公主摇头,“我没事,我没事。”
太医们把脉,施针,开药,抓药,煎药,喂药。
长公主一直在旁边看着。
她这个样子惊动了皇上。
皇上赶过来时,就看到她失魂落魄的坐在地上。
他还从来没见过自己的妹妹这么狼狈过。
琴师抛弃她走掉时,也没像今天这样浑身湿透,不顾形象的坐在地上,身边还有来来往往的人路过。
他蹲下来,问失神的妹妹,“那个人是谁?”
长公主的心像被拧了一样疼,他来了,不问问自己发生什么事,不抱抱自己,安慰一下,先问这个人是谁。
她起身冷漠的回答,“放心,他不是我喜欢的人,他也不喜欢我。”
她有些自嘲的接着说,“你妹妹没那么人见人爱,我也不是那么就容易爱上一个人。
他只是救了我。
我不想让他死而已。”
下去十四人,只出来他们两个,她不想让他死。
她不想再待下去了,她问了太医易平宣的情况。
太医说,“目前没有性命之忧,但是身体受损严重,要看日后恢复如何。
尤其是双腿经脉受损最严重,可能以后走路都困难。”
长公主听到暂时死不了放心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她瞥了皇上一眼,看着对方难看的脸色,反而笑了,“皇上想知道的事,自己查一下便知。
自己查到的,总要比别人说的可信一点。”
她告诉太医,人醒了告诉她,就转身离开。
刚刚不觉得累,现在才觉得湿透的衣服刺骨的冷,她要先回玉疏宫洗澡换衣服,她不能生病,还有事等着她。
她步履蹒跚的走在通往玉疏宫的路上,以前她身边明里暗里,总是簇拥着一堆人,而今只剩她自己。
滂沱的大雨,瘦弱的身影,显得更加孤寂。
景樊持伞跟过来,“是皇上让奴才过来的。”
长公主推开他的伞,“你带人去郊外的林子。
那里有座圆圆的小山,十二侍卫被掩埋在里面。
你现在就带人去救。”
景樊领命出宫,但还是把伞留给长公主。
长公主把伞扔到地上,都湿透了,还打伞干什么。
她抬头看天,天空被乌云和大雨遮盖,看不出昼夜,辨别不出是什么时辰,也不知道雨还有多久会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