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紫檀不知道这人怎么了,坊主对他很重要吗?
重要到用命去看一眼桃林墓碑。
花倾月还是快点来吧,要不然,这人不死也残废,这些护卫也不受她控制。
她们都是长公主调教好送来月清坊的,身份神秘,听花蓉说,个个都是见过血,杀过人的,下手没有轻重。
有人闹事,她们可不会顾及情面,饶是诡计多端的花倾月,每次调皮捣蛋都被治的服服帖帖。
李觅寒不停手,她们也不会停。
被吓到的两个小丫鬟手拉着手往后院跑。
她们还没见过这阵仗,来的人谁不看长公主的面子,哪敢闹事。
两人气喘吁吁的跑到揽月楼下面,气都喘不匀,喊起来也没力气。
在楼顶放空自己的花倾月,神游在外,自然听不到两个人小猫一样的叫声。
无奈,两个小丫鬟,一个咬牙,一个跺脚,爬上揽月楼。
刚登顶就看到花倾月呈大字型,躺在地上,两眼无神的盯着棚顶。
小丫头想说话,可口干舌燥的发不出声。
先跑到桌子上猛灌一口冰凉的茶水后,把剩下的半壶给了另一个丫鬟,另一个丫鬟喝的太急,呛了一口,咳嗽不止。
这都没引起花倾月一个侧目。
喝了一口凉茶的小丫鬟,软着脚跌坐在花倾月身边。
“大小姐,不好了,前面打起来了。”
花倾月总算有了点反应,“打就打呗。
那些护卫除了以前抓我费了点力气。
现在都多少年没活动过筋骨了。
打吧,打吧。
谁让那人不长眼,敢在月清坊闹事。
真是胆肥。
让护卫摘了他的胆,爆炒,多放点辣椒。
好了再来叫我。”
丫鬟急了,“是花紫檀让我来叫你的,让你去劝劝。”
花倾月还是盯着棚顶不动弹,“我干嘛去劝。
冰雪聪明的花紫檀都摆不平的事。
我去了肯定也不成。
我可没那个面子。”
那些人早就被她以前得罪个遍,现在去,肯定会看她不顺眼,没准一起打。
刚刚在旁边咳嗽的丫鬟,气顺了过来,扒拉开花倾月旁边的那个丫鬟,“闹事的是常来找你的李公子。
他听到坊主去世的消息就失控了。
拦都拦不住就要往里冲。
被打的老惨了。
花紫檀怕被打死了,才让我们来叫你。”
花倾月一听是李觅寒被打,蹭的一下从地上起来。
“不早说。”
两三步跑到栏杆处,一跃而下。
跌坐在地上的丫鬟,惊声尖叫,“大小姐跳楼了。”
站着的丫鬟把她拽起来,拎到栏杆旁,“看看,大小姐没事。
她轻功好的很。
你才来,对她不了解正常。
看她跳习惯就好了。”
此时花倾月已经稳稳落地。
张大嘴巴的丫鬟看着下面毫发无伤,朝着前厅瞬移过去的花倾月,说道,“大小姐她这么厉害。”
旁边的丫鬟,“月清坊里的每个人都很厉害。
你刚来不久。
等稳定了,找个人做师父学点什么,你也会很厉害。”
小丫鬟眼里充满崇拜,“那姐姐你呢?
你肯定也有厉害的本事。”
大一点的小丫鬟不好意思的揉了揉鼻子,“我跟在花可儿身边,别的没啥长进,饭量见长,一顿五碗米饭打底。”
新来的小丫鬟有点尴尬的抽动嘴角,“额,这也很厉害。”
花倾月人刚进前厅就看到,被打到嘴角流血的李觅寒。
头发已经松散,衣服被捶烂,还有很多脚印。
在她的印象里,他都是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清冷的像仙人,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花倾月见他这个样子心抽痛了一下。
她直接冲过去,一个滑跪过去,把已经耗尽力气,单膝跪地还要起身再战的李觅寒护在身后,“姐姐们,手下留人啊!”
护卫一看跪在眼前的花倾月,各个惊呆。
这丫头以前再被罚也不会跪下认错。
一时都停下手。
领头的花钰指着李觅寒说,“是你朋友不懂规矩,要硬闯月清坊。
花紫檀说你们认识,我们已经手下留情。
他还没完没了。
我们也不想把他怎样。
打一顿扔出去就行。
但是他就跟疯狗一样不停手。
真的就是主动送死。”
花倾月连忙抱住花钰姐姐的大腿,撒娇道,“错了~,错了~,知错了~。
我代他给各位姐姐赔礼道歉。”
花紫檀听着花倾月的夹子音,浑身一抖,鸡皮疙瘩起一身。
花钰嫌弃的用腿顶了她一下,“起开!”
花倾月耍赖,“不起。”
花钰吓唬她,“不起我踹你了。”
花倾月厚脸皮的说,“你舍不得。”
她不松手,像蛇缠住挣扎的猎物一样,越来越紧,她还真怕对方下死手。
花钰拿她没辙,低头看她,“行了,我们打也打了。
剩下的你自己处理。”
花倾月现在身份不同,她也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把她抓住打屁股,再关去柴房饿肚子。
她说完一群人散开。
花紫檀俯下身,交待花倾月,“快点把人弄走,不要耽误晚上开门。”
花倾月点头,“知道了,马上。”
刚刚混乱的前厅,现在就剩花倾月和李觅寒两人。
失魂落魄的李觅寒,看着花倾月比起半月以前消瘦的脸颊,红肿的眼睛和黑圆圈,知道花紫檀说的,应该是真的,他整个人脱力往下坠。
花倾月扶住他,不让他倒地。
李觅寒无力垂着头,痛苦的颤抖,还是忍不住想再确认一遍,“娘亲真的去世了吗?”
再次被激起的伤心,花倾月如鲠在喉,艰难的“嗯”了一声。
“已经下葬,一会儿我带你去看看娘亲的墓。”
李觅寒注意到旁边散落的精致礼盒。
那对翠绿的玉镯已经跌出盒子,碎成几段。
他爬过去,捡起镯子碎片,在手心里攥紧,鲜血从掌心滴落,“为何,为何?”
为何老天刚给点甜头又收回去,收的这么快,这么急。
花倾月赶紧过去掰他的手指,“松开,快松开。”
李觅寒因为花倾月手的触碰,松开了手掌。
那手指是热的。
他冰冷的身躯,因为这一点热,渐渐回暖。
他手掌里翠绿的镯子碎片,已经沾上鲜血。
映得碎玉,绿的更刺眼。
花倾月把他手掌里的碎玉拿掉,用手帕给他包扎。
“不要做自残的傻事。
娘亲的在天之灵会心疼。”
这句话还是洛川前不久劝她的。
李觅寒眉眼低垂的看着花倾月认真的给自己包扎,目光温柔如水,他在心里问,你也是心疼的吧。
他很想去触碰她额角的碎发。
但是不敢,怕吓到她。
花倾月给他包扎完手掌,捡起不远处的风铃,“娘亲会更喜欢这风铃的。”
她用手指拨弄风铃,一阵清脆的声音发出。
花倾月微微勾起唇角,“真好听。”
还有一个礼盒没有开着,那是李觅寒想送给花倾月的珍珠耳坠。
他把礼盒收起来,今天是送不出去了,改天吧,今天不适合送礼物,以后见到耳坠回忆都是痛苦的。
李觅寒苦涩的说,“喜欢就好,带我去看看娘亲的墓吧。”
李觅寒起身时,步履不稳。
花倾月劝他,“要不先看大夫吧。”
李觅寒摇头,“不用,我能感觉到内脏没有受伤。
都是皮外伤。”
花倾月猛戳他身上的一个脚印。
李觅寒痛的闷哼了一下,迷茫的看着她。
花倾月,“痛就喊,难受就哭,憋着干嘛。
我最看不惯的就是你这副隐忍的样子。
除了能让自己憋出内伤外毫无用处。
适当的示弱没有错。
明明前段时间还知道伤心大哭的人。
现在又变成闷葫芦。”
李觅寒被她逗笑,但是一动嘴角,伤口被牵扯,他说,“很疼,浑身都疼,像被马车碾压过一样。”
花倾月,“对嘛,说出来。
那些人很是知道哪里打的疼还不要命。
我小时候没少被她们教育。
自从学了轻功,她们就不能耐我何……”
花倾月边讲边带着李觅寒往后院走。
带他去了娘亲的屋里。
月清坊的大夫自然也是女的,女大夫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婆婆,也是长公主带回来的,医术高超。
女大夫不肯给男子看病,还说天下男子死一个少一个,不是很好,干嘛要救。
无奈,花倾月只能去外面请个男大夫。
别人又不能随意进出乐坊。
花倾月把李觅寒安置好后,自己出去医馆请大夫。
花倾月跃过月清坊的围墙,在南市的房顶上穿梭。
很快到了济泽医馆,里面的看店小厮告诉花倾月,方灵去巷尾跟几个老大夫下棋去了。
花倾月只能出了医馆,又跃上房顶,快速到达巷尾。
到了,就看到方灵拧着眉毛,一手挠头一手捂肚子的,看来已经陷入困局很久,解不了的样子。
花倾月飞身下去,扫了一眼棋盘,抓起一个白子落下,让白方死翘翘,再无回天之力。
方灵气愤的抬头看着花倾月,“你干嘛,白子是我。”
花倾月不以为然,“我知道,你赢不了。”
方灵指着棋盘,“本来还能挣扎几个子,你这样落子,死的透透的了。”
花倾月无所谓道,“早死完死都是死。”
对面的老大夫坐不住了,“呸,呸,呸。
别在一群大夫里老提死字。
我屋里还有病患呢,晦气。”
花倾月看着方灵说,“找你看病。”
方灵还在气头上,“不去。”
花倾月,“那可由不得你。”
花倾月一把抓住方灵的后衣领,把人提起,打斜拖走,“不去也得去。”
方灵挣扎,“干嘛,青天白日,大街上,强抢民男啊?”
花倾月给他一个白眼,“放心,我不喜欢你这样的。
弱的一拳打死俩。”
方灵,“你行,你厉害,我看谁敢娶你。”
花倾月,“这个不用你操心。”
老大夫那边知道方灵今天肯定被带走,和别人又开一局,“怎么又说死。
大小姐找你瞧病,快点跟人家去,别在这碍事。”
臭棋篓子非要玩,不带他还不行,走了更好。
方灵委屈道,“是她先惹我的。”
没人理他。
花倾月不管他的挣扎,已经把人拎着往月清坊走,“闭嘴吧你。
再说,把你打晕带走。”
方灵好汉不吃眼前亏,把嘴闭上,但还是一脸的不服气。
花倾月路过济泽医馆,里面小厮已经等在门口,把医药箱放到方灵手上,转身进屋。
熟练了,花倾月在外打伤人也是这样把方灵带走的。
从另一方面来说,花倾月也是济泽医馆的生意来源之一。
等到了月清坊大门口,方灵才开口,“来这里不早说。”
花倾月不解,“早说怎样?”
方灵,“我好换身衣裳啊。”
他弄了一天的药材,现在身上都是药渣。
头发凌乱,衣服皱皱巴巴。
也不知道花紫檀会不会嫌弃自己邋遢。
他甩开花倾月抓住他衣服的手,“我整理一下再进去。”
花倾月,“我带你来给人看病,又不是相亲。”
方灵,“你个小丫头不懂。”
他正捣鼓自己的那几根碎发。
花倾月打掉他的手,“差不多得了。
乐坊里的姑娘看不上你。”
说着,又跟拎小鸡一样把人拖进月清坊。
路过门口的时候跟门卫解释,“他是大夫。”
方灵熟络的打招呼,门卫也不看他一眼。
知道,又一个常客。
在前厅指挥的花紫檀看到花倾月拎着一个男的进来,怕又出什么事,想过去询问一下。
方灵见到花紫檀,笑的跟朵花一样,想凑近打个招呼,“紫檀姑娘。”
以前来,可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的面对面呢。
他第一次来月清坊的时候就对花紫檀一见倾心。
只不过对方从来没注意过自己。
他下棋也是知道花紫檀棋艺高超,才开始学的。
那群老大夫,他都喊过师父,一堆人教,他也没学明白。
他想,许是师父太多,学的太杂了。
花紫檀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转而看向花倾月,“这人是谁?”
花倾月忍不住噗嗤笑出声,“你不认识他。”
花紫檀,“不认识。”
方灵蔫了。
花倾月一把把人拉过来,“他是济泽医馆的大夫,来给李觅寒看病。”
花紫檀点了一下头,走开,继续自己刚刚的事。
方灵看着转身的花紫檀衣袂翻飞,好似一只煽动翅膀的紫蝴蝶,他看到出神。
花倾月见他不走,手上加大力度拖拽,“别在这耽误了,快走。”
拎着他直接到了娘亲的房间。
方灵见到李觅寒脚步顿住,男的?
乐坊怎么会有男子在后院。
花倾月推了他一下,“愣着干嘛?看病。”
方灵哦哦两声,压下心里的疑问,进入大夫的状态,“公子有何不适。”
花倾月回答,“被人打了。”
方灵认真诊脉,花倾月凑近观看,眼里透着关切,虽然什么都看不懂。
方灵诊完脉说,“没内伤。
公子把衣服脱下来,我看看伤势。”
李觅寒迟疑着,方灵看着花倾月。
花倾月不明白,“你俩看我干嘛?”
方灵,“不知道非礼勿视,出去。”
花倾月,“切。”
李觅寒本来皮肤冷白,被护卫们捶打一番,身上青紫一片,方灵拿出药膏,帮李觅寒后背的伤涂上药,剩下的让他自己涂,“每日涂一遍。
动作要轻柔。
最近不要洗澡。”
李觅寒,“谢谢。”
方灵边看李觅寒涂药,边打听,“你怎么被打成这样?”
照理说男子不能进乐坊后院,但是他还躺在后院屋里,被打伤,又给看病,他实在想不出来个所以然,但是又非常好奇。
他也想能进后院,见花紫檀,被打也乐意。
反正死不了,自己还是大夫,自己就能把自己治好。
李觅寒没理会他,继续涂药。
方灵自讨没趣。
脸冷下来,“钱谁出?”
李觅寒,“多少银子?”
方灵,“一百两。”
李觅寒知道这数字有点高,但是不想跟他计较,直接从衣服里拿出张银票给他。
方灵看着银票,“我讹你呢。
你还真给。”
李觅寒,“给的起便给了。”
方灵眨巴着眼睛,这人真无趣,玩笑都不会开。
一百两,不要白不要,为了良心好受。
“这一瓶药只够涂一次。
你有空到济泽医馆取药。”
他起身出了屋子。
对站在门口的花倾月贱兮兮的说,“紫檀姑娘,住哪个房间啊?”
花倾月警觉的看着他,“知道了干什么,你想干嘛?”
方灵被她看到头一缩,“你不要这么看我,我就是好奇而已。”
花倾月,“你有病。”
方灵给自己诊脉,一脸认真,片刻后,“我身体好的很。
就是有点相思病。”
花倾月嫌弃的看他,“病看完了。”
方灵,“看完了,就身上的伤要涂药膏,化瘀,养半个月就能好,没啥大问题。”
花倾月又拎住他,“那就走吧。”
方灵这次不挣扎了,但是嘴不闲着,“不是你,不要这样子拎来拎去好不好。
体现得我很弱一样。
有损我在紫檀姑娘面前的形象。”
花倾月,“你什么形象都入不了花紫檀的眼,省省吧你。”
方灵,“那你告诉我一下,怎么才能引起紫檀姑娘的注意。”
花倾月想到他刚刚下棋的样子,不怀好意的说,“只要你能下棋赢了她。”
方灵心思一动,“那你能帮我邀约紫檀姑娘下一局吗?”
花倾月被他逗笑了,“等你哪天能赢了巷尾那些老大夫。
再赢了我,我就让花紫檀跟你下一局。”
方灵不说话了。
那群老头都不愿意带他这个臭棋篓子,还是他软磨硬泡,送了些在长公主那里采的药材,他们才带自己玩的。
花倾月一路把人拖拽出后院,到了前厅,看到花紫檀,方灵又来了精神,“紫檀姑娘我走了。”
花紫檀背对着他,都没转身。
花倾月把人扔出去,直接回去。
方灵站稳后,拿出刚刚的银票给门卫,“买张票,前排。”
花倾月往回走时,多看了花紫檀一会儿。
要说这个花紫檀,也是月清坊神秘的存在,别人都是被带回来的,她是自己走进来的。
关于她的身世也就长公主和她自己知道。
她看着花紫檀出神。
花紫檀感受到盯着她的目光,转身看着花倾月,“看什么呢?”
美人回眸,倾国倾城,花倾月一脸花痴样,“真美。”
要说月清坊美女如云,百花齐放,花可儿人如其名可爱惹人疼,花依依柔弱惹人怜。
这花紫檀犹如一股清流,如冰山雪莲,遥不可及,还透着点危险,远看清冷,近看能被冻出冰碴。
花倾月看的有些痴迷,欣赏美,不分男女。
花紫檀,“少嘴贫,把那位李公子尽快送走。”
要说花紫檀在月清坊的地位仅次于花蓉之下,谁都怕她,就花倾月脸皮厚,被嫌弃挨骂,也喜欢往前凑。
花紫檀拿这种厚脸皮的人没什么办法,但好在花倾月还知道点分寸,没有太讨厌,就是有点烦。
这不花紫檀一发号施令,花倾月立马说,“好,我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