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文府女君的发问,一旁的董媪原本因这亲人相聚的一幕而露出的欢欣的表情倏地一滞,嘴唇嗫嚅,面露悲痛与不忍。
被姨母揽着的乐兮的小脸也是一白,眼眶微红泫然欲泣。
站在一旁的姨父看出了不对,连忙招呼道:“好了淑和(乐兮姨母),我看蓁蓁一路舟车劳顿,站在外头到底是不便,有什么话进府再说。”
“是了是了,看我这粗心的,咱们进府坐着慢慢说”,
乐兮姨母连忙放开怀里的乐兮,吩咐下人把乐兮的行李送进府后,一行人便进了文府。
文府前厅——
“方才我瞧着你面色有异,到底是发生了何事,为何来的就只是蓁蓁和你二人?”
乐兮刚在姨母下首的位置上坐好,上首的姨父便对乐兮身后站着的董媪开口问道。
董媪看了乐兮一眼,确认乐兮情绪还算平稳时,心下稍安,便走到堂中向文府家主和女君行了一礼后,眼眶一红,哭诉道,
“呜呜~三日前,城外来了一队叛军,到处烧杀抢掠,当时家主本打算先收拾东西趁晚上天暗时逃出城的,却没想到叛军来的这样快,”
“刚过申时府外就传来了喊打喊杀的声音,家主和女君当机立断便让我带着女公子躲在了院中的枯井下,”
“接着他们就转身去引开了叛军。再等我和女公子出来时就发现,阖府上下已无一活口!那些贼人还放了火,幸得当时下了场大雨火势才没能蔓延开。”
听到这乐兮姨母身形晃了晃,眼眶毋的一红,豆大的眼泪滑落,心下悲痛之余不由得想到,
作为亲眼目睹惨象的乐兮现在再次听到这事被提起,该是何等的害怕与悲痛。
想到这她赶忙看向乐兮,才发现乐兮身形已经摇摇欲坠,贝齿紧紧咬住下唇强忍着泣音。
姨母看到乐兮强忍着的懂事模样心里对乐兮越发疼惜,走上前一把揽住乐兮,轻拍着乐兮的背说道,
“蓁蓁,好孩子,想哭就哭出来吧,姨母在这呢~”
许是因为有亲人在身边,加之姨母的安慰,心神放松下来的的乐兮再也忍不住地痛哭出声,
“姨母~蓁蓁再也没有阿父阿母了!呜呜——”。
在场的人听着乐兮即便是痛哭也只发出细弱的泣音,无不红了眼眶,蓁蓁\/女公子她也还只是个稚童啊!
“啪——”
姨父怒火中烧地一掌拍在案几上,
“这些叛军当真是狂悖至极!堂而皇之地进城屠戮,难不成襄阳守军都是死的吗?!”
见无人答话姨父也不在意,毕竟在场的都是内宅之人自是不通政事,他说这话也不过是借此抒发心中愤慨以及对当局的失望而已。
董媪看着上首愤愤的文家主,还有一脸怜惜地搂着乐兮的文府女君,心知这一步走对了,接下来还差一步,
只要成了,那女公子今后就有了保障了,她也算没辜负女君的嘱托了。
董媪看着难掩悲痛的乐兮,想着接下来要说的话虽心下不忍,但为了能让乐兮得到文府家主和女君更多的疼惜,也只能擦了擦眼泪继续说道,
“当时我和女公子找到家主和女君时,家主和女君全身上下已经被伤的找不到一处好地方了,”
“担心贼人去而复返,我们只好匆匆收殓了二人的尸身就地埋在院中!呜——可怜女公子小小年纪就看到阿父阿母惨死在眼前,这是何等的残忍!”
“女君去前手里还紧紧攥着女公子送的络子,可见是至死都放心不下女公子!幸而如今女公子已经找到至亲姨母,女君终是可以放心的去了!”
“呜——淑琴(乐兮阿母)~我可怜的妹妹,想不到我们姐妹间竟这般缘浅,连最后一面都未见到!”
姨母听到董媪的描述,心下悲痛难忍,搂紧怀着的乐兮痛哭出声,
“蓁蓁啊~姨母可怜的蓁蓁,虽然你阿父阿母都不在了,但你还有姨父姨母呢,别怕啊~”
坐在上首的姨父看着下面抱着痛哭的自家新妇和外甥女,脑海中不由闪过一个想法,眼前一亮,
不过思虑一息,便觉得不失为一个两全其美的好法子,只不过还得和自家新妇商量过后再行确定是否可行。
下首一直关注着众人反应的董媪看到文家主的神情变化后,不由心下大定,看来是成了!
她说的那些话最终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引着文府家主和女君考虑认下女公子做女儿!
虽说文府女君是女公子的亲姨母,但是再亲也不是亲阿母不是吗?
到时女公子一介孤女住在这文府中,虽有文府女君的嘱咐,谅下头的人也不敢不敬,只是时日一长背地定会遭人编排。
说到底女公子在这文府也不是个正头主子,寄人篱下总是难免看人脸色过活,只有女公子认了文府女君为阿母,
女公子在这文府中才算是正经的主子,日后也才能过得舒心。
“好了淑和,你看蓁蓁一路舟车劳顿,再加上方才心绪大恸,该是疲累极了的,不如就让蓁蓁先行休息,其余的明日再说,如何?”
姨父开口朝自家新妇劝解道,他怕由着蓁蓁再哭下去该伤身了,还是先让蓁蓁回房休整下早些休息的好。
“欸,夫君说的是,蓁蓁定是累极了,现如今蓁蓁你已到了姨母这,旁的事儿日后有的是时间再说,你只需安心的住下就行。”
“董媪你便带着蓁蓁回房好好洗漱下,早点休息好养神,去吧~”
“好~蓁蓁都听姨母的~姨父姨母,那蓁蓁先行下去了。”
乐兮从姨母怀中站起身,和董媪对着姨父和姨母行了礼后说道。待得姨父姨母的首肯后,便由着下人引着去了后院休息了。
姨父看着乐兮离开的背影,不由轻叹一声,
“淑和,方才我看到你和蓁蓁说话时的情景,我心里便有个想法,我自觉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只是.....”
听见自家夫君说话藏头露尾的,性子急的文夫人不由催促道,
“哦?是什么法子?你到是直说啊,作甚吞吞吐吐的!”
“是这样,你看这妹妹妹夫突然没了,蓁蓁一个稚童没了阿父阿母,之后的日子定是难过的。”
姨父说着顿了下,看了眼自家新妇的表情,接着说道,
“我想着自当年你生阿獴时伤了身子,膝下只得阿獴这一个孩儿,若是咱们认下蓁蓁做女儿,岂不是蓁蓁又有了阿父阿母,咱们也算儿女双全了?”
提到文夫人的心痛之事,姨父心下有些揣揣,生怕自家新妇又会像往常一样暴起。
意料之外的,这次文夫人却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倒是面露喜色说道,
“是了!我怎么没有想到,还可以认蓁蓁做女儿!我与淑琴本就是同胞姐妹,而蓁蓁是淑琴亲女,换而言之那蓁蓁不就是我亲女吗!”
这边两人在商量着明日怎么和乐兮说认她做女儿的事,那边的乐兮还不知道她马上就要多一对阿父阿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