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少女的房间内,在静谧月光下的主仆二人,突然间变的沉默了下来。不经意间被提起的名字,勾起了相对沉重的陈年往事。
“亏你还记得我母亲啊。”孟浮笙抱紧被子漠然说道“你的女主子不是那个没脑子的孙果儿吗”
“小姐,您怎么能这么说。”小安轻皱眉头,略带委屈的说道“艾迪夫人也是…”
“你不配提我母亲的名字!闭上你的嘴!”孟浮笙犹如只炸了毛的小猫,嘶声尖叫“十年前你弄丢了我母亲,前几天你又弄丢了我,你不是故意的你以为我是傻子吗”
“小姐,这两次疏忽我很抱歉,我并不是…”小安辩解道
“就算是五六个男人都打不过你的吧”孟浮笙冷笑着说道“孟伟不是把你当最好用,咬人最凶的狗吗这么说来,我妈妈要比十几个彪形大汉都厉害喽她一个人扛着行李箱,你都拦不住”
“不是这样的小姐,你听我解释,我当时真的没想到夫人她要离家出走。”小安无奈的解释道“我以为夫人只是到周围散散心。”
“哦,这样啊。”孟浮笙噙着冷笑嘲讽道“怎么每次我想到周围散散心,你都影子一样跟踪。偏偏我母亲那次,你就放心让她一个人走了”
这个问题,小安确实解释不清楚,也没法解释清楚。莫说是十几名壮汉,便是整队全副武装的士兵,都未必能从小安手中抢走艾迪。她不解释并不是因为她不知道,孟浮笙的母亲艾迪去了哪里,而是因为她就是那个亲手将艾迪送走的人。这是她在面对孟浮笙时,永远难以启齿的事,也是压在她心头最沉重的枷锁。
说起来,在小安成为孟家女仆之后,艾迪正是她的第一人女主人。那时孟伟和琐罗亚斯德教派勾搭上,为教派内祭司的她,同时作为监视者和帮手以女仆的份来到了孟伟边。那时候孟宅中的人员构成还是孟伟,艾迪和尚且年幼的孟浮笙。
而随着之后孟伟的事业,果然如普罗米修斯答应他的那样,顺利而又迅猛的腾飞了。小安便作为中间人,亲自向孟伟索要当初诺的条件。而作为孟伟事业代价和牺牲品的,正是他的妻子—艾迪。
正是从这时起,孟伟彻底的陷入了这边的世界,再也无法从深渊中脱而出了。如果说在开始,他只想要靠自己的妻子,来换取事业上的成功。那么现在,越来越深入其中的他,已经彻底的丧失了回头的可能。
他的财富,地位,名望乃至所有都建立在异源或者说邪神的威能之上。他是被滔天巨浪举上高空的木舟,他能做的除了期望巨浪翻涌的更高更猛,别无他法。海浪跌落之时,他也必随之粉碎骨。而与普罗米修斯合作除了要为琐罗亚斯德教派提供资金,最重要的还有为他们寻找和猎取,它们中意的素材。
他的妻子艾迪就是首个被指名的素材,而他现任的妻子孙果儿亦是如此。正是因为被普罗米修斯看中,孟伟才费力将其迎娶回家。他并不在意被他送给普罗米修斯的艾迪会被怎么样,更并不在意现任的妻子孙果儿,会怎么样。这一切在他看来,都只不过是为了实现他人生抱负的工具罢了。
但是,作为琐罗亚斯德教派的祭司,作为亲自将包括艾迪在内无数“素材”与“原胚
”带进教内的小安。十分清楚,等待她们的究竟是怎样难以言表的地狱。
会成为异人,本就说明小安已经和普适的现实走上了陌路。但是同样除了真正走到,二次觉醒或彻底异化的结局,他们仍然还有着属于“人”的这一面。异源永远不会理解这个世界,也绝不可能和人类发生有意识的交流沟通。但是异人会,异人短暂而耻辱的一生,正是在现实和异源中摇摆挣扎的一生。
从没有任何人,像艾迪那样深深的触动了,小安早已泯灭殆尽的人。也从没有任何人,让成为异人后的小安,产生了愧疚的绪。无数个夜里,小安都在想,如果艾迪是自己的母亲,或许她现在已经能够像一个人类那样,永远的安眠在大地中,而不是沦落至此。可是这个世界,并没有如果。
因此她答应了艾迪最后的请求,即便她自己十分清楚,她并没有兑现诺言的能力与勇气。
此刻面对孟浮笙咄咄人的质问,她除了沉默以对,什么也做不到。
“你怎么不说话了你每次都是这样,你总是这样。”孟浮笙想起刚刚在任源催眠下,自己想起的记忆,越说越气愤,越说越激动“你哑巴了吗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了吗十年前,说不定就是孟伟指使的你,将我妈妈害死的!”
“小姐,你不可以这么说。”小安心头如敲巨鼓,漫落雷鸣,沉声说道“您怎么可以这么说自己的父亲”
“呦,怎么,我说的不对吗”孟浮笙恶狠狠的说道“这次我被绑架,不就是孟伟安排的吗你敢说不是”
“小姐,您睡糊涂了。”小安向坐在上的孟浮笙走来,看着满脸愤懑的少女,冷静的说道“我想,您应该好好休息一下,不要这样胡思乱想。你失踪的这几天里,老爷他…”
“你们是不是以为,把我搞失忆了,就万无一失了你以为我不记得了吗”孟浮笙冲动之下,脱口而出“我在山里醒来的时候,不是你出现在我面前,说所有事都是我爸爸安排的吗!”
“小姐,您说什么”小安向孟浮笙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脸上迅速换上了严肃的神色,近少女再次问道“小姐,您刚才说,您在哪里见到了我,我又和您说了什么”
此刻孟浮笙知失言,慌乱的躺到上背对着小安说道“我什么也没说。”
“不,您说您在山里,看到了我。”小安立在头看着蜷进丝被里的孟浮笙笃定的说道
“你都听清楚了还问我干嘛!”孟浮笙压下心头的慌乱,胡搅蛮缠的说道“我睡糊涂了。”
她并不知道,为什么任源不在白天就试着让她恢复记忆,而选择在半夜诡异的潜进自己房间,来做这些事。随着睡意消散,本就冰雪聪明的她很快就发现,整件事透着奇怪和诡异。不管任源是不是警察,半夜着子跑到她上,这怎么看都不是正常人能做出的事。而更令她不安的是,小安在听到自己话之后的反应。
此刻的小安,是如此的陌生,强势,和令人畏惧。平时那彬彬有礼的恭敬语气,和时时刻刻挂在脸上的和顺笑容统统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让人难以抵挡的强大气势和威压。仿佛眨眼间,那个陪伴自己多年的女仆消失不见了,此刻披着
小安外衣的根本就是头苏醒的猛兽。
在此之前,她还怀疑自己在催眠下萌生的记忆,究竟是任源捣鬼还是确实如此。此刻见到小安的反应,就算再怎么蠢,她也明白了那些浮现在脑海中的画面,极有可能就是真的。想到为此半夜潜入的任源,和此刻形象大变的小安,孟浮笙知道事恐怕远非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除此之外,孟浮笙还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任源所说的自己变得不同,是不同在了哪里。她明白了为什么今天面对小安时会觉得莫名的抗拒与恐惧,可惜这份对危机的敏锐直觉,并没有帮助她意识到,之前不该说出那句话。
躺在上背对着小安的孟浮笙,深深的感到了,后女仆骇人的威势。那具曾在无数夜晚,安抚了少女不安与焦虑的体,此刻敌对之时竟变得如此可怕。女仆长裙下那些铸铁般结实的肌,孟浮笙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她毫不怀疑小安只需要两个手指,就能轻松的夹断自己的骨头。
保持着缄默的小安,脸上浮现出复杂神色,直的立在孟浮笙边。看着故作坚强的少女,实际上早已吓得微微发抖的小腿,她知道孟浮笙真的已经恢复记忆了。只是现在不知道的是,她究竟想起了多少,如果说她连之后的事也想起来的话。
想到这里,小安深吸一口气,把手伸向少女颤抖的肩膀,想要将孟浮笙的脸转过来。为什么普罗米修斯的手段会失效暂且不谈,她必须要问清楚孟浮笙究竟想起了多少,这样才能决定接下来怎么去处理。
“唉,女人冲动起来总是感用事,小孩子呢就总是自以为是胡乱惹祸。合起来之后,女孩子就是这样的生物啊。今晚最重要的事,其实是该好好调教一下她,让她懂点事啊。”男子无奈的叹息在窗外响起“要是教她学会怎么闭紧嘴巴,哪还会有这些麻烦事。”
听到声音的小安猛然转,上宽松的女仆装“嘭”的一声被鼓涨的肌绷紧。张开双臂的小安好似头准备捕食的巨熊,眼中寒芒四盯住了通往阳台的窗户。低声喝问
“是谁”
“这里不是说话办事的地方。”窗外的男子笑笑说道“我们换个地方吧,跟我来。”
小安回头看了眼目漏惊恐的孟浮笙,并没有挪动脚步,死死的守在了前。
“噫有点意思。”窗外男子对小安的反应略感惊讶,缓声说道“你不用担心,今晚我是孤一人到此的。再说究竟谁才会去伤害她,你心里比我更清楚吧如果我真的想要对她怎么样,你早见不到她了。”
默立片刻小安认同了对方的说法,就冲自己进来后反复检查却没有发现对方的踪迹,就说明对方所言不虚。另外对孟浮笙感兴趣的当然不止琐罗亚斯德教派,但是要说会伤害她的,暂时小安确实想不到别人。
“等我稍后回来,再和你解释。”小安迎着孟浮笙恐惧为主的复杂目光,低声补充道“如果我还能活着回来的话。”
说完,小安不待浮笙追问,几步跨到窗边,举目看到一道模糊的影快速的掠过别墅区。在所有安保人员都没有察觉到的况下,消失在了海边。
确定了方位,小安转出了别墅,循着对方的路线追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