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面上展现在华母面前,从侄女张希希手中放落的事物,乃是一张皱皱巴巴的白色信封。可以看出来,之前攥紧它那张手的主人,经历了怎样反复的煎熬与挣扎。
不过即便已经皱成了这个样子,华母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张信封的来历。倒不是说白色信封有多么罕见,实在是因为这个时代日常生活中,真的已经很少有人会使用这种单调素雅的通讯手段了。
更不要说,就在两天前华母就见到过个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完全相同的白色信封。而正是那个信封,正式开启了华母眼下堪称噩梦般的人生。并且直到现在,她都没能从这令人绝望的泥沼中,顺利的挣脱出来。
此刻再见到这么个完全相同的白色信封,华母当即惊出了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恍惚之间,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她甚至觉得自己闻到了,那阵来自那名冷傲女子身上淡雅的幽香。这让她如何,能够镇定下来。
“四婶,您这是怎么了”眼看对方一副见了鬼的样子,张希希顿时也有点发懵。要说刚才知道她手中这些金融产品都赔钱了的时候,也没见前者反应有这么激烈。此刻自己不过只是刚把这封信拿出来,隔着信封如何就吓成了这样
“你你你!希希你!”华母哆嗦着手指,满脸骇然的问道“你这个信封,是从哪来的当初那封信和照片,还有那个信封!我明明都撕碎了,丢进垃圾桶里了!为什么,为什么会又出现在你手上!”
“四婶,您在说什么啊什么信和照片啊”前者的询问令张希希感到愈发的疑惑了“四婶,难不成您之前,看过这封信吗不应该啊…”
“…”短暂的慌乱之后,华母迅速的冷静了下来。毕竟这只是一封信,她很快就意识到既然那名叫秋织的女子,能够精准的找到在中心医院的自己。那么将另一封信准确的送到张希希的手中,也并不是什么难事。这封信可能并不是,之前自己看到的那封。
“希希,你告诉我。”华母沉着脸追问道“你这封信,是哪来的”
“这封信是哪来的并不重要,四婶。”张希希急切地催促道“您先看里面的…”
“不!这很重要!”华母厉声打断了后者的话“我问你!你这封信,是不是从一个看起来冷冰冰的女人手里,拿到的”
“看起来冷冰冰的女人”张希希闻言微楞,皱着眉头说道“我怎么知道对方长什么样子,再说她冷冰冰还是热乎乎有什么关系。四婶,您问这些做什么”
“你不知道是谁将这封信寄给你的”华母不依不饶的追问道“那这封信,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诶呀,就是那么来的嘛。”张希希搞不懂为什么自己的婶婶如此在意这种细枝末节的事情,无奈之下值得耐住性子解释道“就在今天早上我下楼取外卖早餐的时候,保安室的小王把这封信递给我了,说是刚刚正好有人要他转交给我的。他正要往我办公室打电话,就赶上我下来拿外面了。”
“小王有没有说,要他转交这封信的,是个什么样的人”华母急切的问道
“小王好像说是个很漂亮的,打着伞的女人当时我着急回办公室,盯着手头那几支股票。哪有精力,去管这些无关的事情。”说到这里,张希希的脸上露出了颇为懊恼的神情“早知道,当时应该跟小王问清楚的。既然递信的那个女人刚走,说不定还能追上她问问…不过,我当时哪知道她那么厉害。”
“什么那么厉害”华母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总之四婶,您先看看这封信,您看完这封信就全明白了!”张希希语气十分激动的说道“我们公司的未来,全都寄托在这封信上了!”
在后者的再三催促下,华母终于将面前的这封信给拿了起来。在侄女张希希期待的目光中,摊掌在桌面上抹平了被用力攥出的折皱后。她带着参杂着些许紧张的复杂情绪,将放在信封中的素白信纸取出展了开来。
映入眼帘的,果然是那令华母此生难忘的,娟秀的小楷字体。即便不去看最后的署名,她也能当即确定,这封信必然出自那个叫秋织的女人之手。而信中的内容也十分直白简单,同时也确实是她未见过的讯息。
整封信大致分为两个部分,第一部分十分详尽的列举了十几个看起来十分奇怪的短语,或四字成语,或单字加上串数字。并在每个短语后面,补上了个带着小数点的数字。
华母大致看去,顿觉这些短语和数字其中有不少十分熟悉。略一细视之后,便反应了过来。那几个看起来熟悉的短语和汉字加数字的词串,可不就是刚刚侄女张希希给自己看的,那几个基金和股票的名字吗而跟在后面的数字是什么意思也是不言而喻了,自然就是各股下跌的点数了。
而看完信的第二部分,华母就明白为什么,侄女张希希要将这封信给自己看了。写下这封信的秋织,在其中极其直白的表示。她可以再为张希希,预测一次上面那些金融产品的走势。至于如此做的条件,信中表示华母刘0晓莉知之。
旁边紧盯着华母的张希希,见对方的视线终于走到了信的结尾。顾不上前者阴晴不定间,已经变得十分难看的脸色,迫不及待的说道“四婶,您对金融行业不太了解,所以您可能根本没有意识到,写这封信的人有多么厉害!”
“她在信上,预测的那十几个金融产品,全部都是咱们持有的项目。而且对于收盘涨跌的预测,全部精确到了小数点后。说真的,如果不是因为我是早上开盘前收到这封信的。我都怀疑这个人,是对着收盘窗口抄的。全部都是分毫不差,一个预测错的都没有!”
“是啊,她是一个都没有预测错!”华母将信封劈还侄女的怀中,恶狠狠的说道“可她说的全是会跌多少!这叫预测收盘涨跌这根本就是恶毒的诅咒!”
“话不是这么说的,四婶。”张希希慌忙接住了两张轻飘飘的信纸,开口辩驳道“在金融行业,不管是预测涨还是预测跌,只要预测的有三分准,那就管保能挣大钱!”
“这人已经不能说是预测了,简直就像是股市本身!我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能够将股票基金预测的这么准的人。不!这那里是人啊,这简直就是神仙!开始我对这信上的预测,还嗤之以鼻。觉得根本就是在胡说八道,可是现在我服了。”
“要知道这些项目可都是大家觉得,近期一定能维持强劲走势的优质股。谁能想到,一天之内竟然全部跌停。这都能预测的准,简直让人不可思议。要是能得她再帮我们预测一次,那咱们立刻就能扭亏为盈,当场大翻身。要是能预测的长远一点,我能再给您挣出一个养殖场来!”
且不说这边已经彻底亢奋起来的侄女张希希,刚刚看完信的华母直被其中的内容,气的浑身止不住的发抖,大热天的全身冷汗直冒手脚冰凉。她当然知道所谓自己知道的,让对方再出手预测一次的条件是什么。必然就是今天在茶室两人见面时,对方提出的所谓有诚意的“公开道歉”。
此时此刻华母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对方临走前,会那么淡定的和自己说。离下周一还要两天的时间,等这期间自己改了主意再联系。原来从头至尾,自己都被对方玩弄在股掌之间。而这封信,便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想到这些天来接踵而至的糟心事,和频繁遭受的侮辱戏弄。她早已千疮百孔的精神防线,再也维持不住了。歇斯底里的怨愤之情,如溃堤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的对着侄女张希希,宣泄了出来
“什么扭亏为盈!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不都还是你这个狐狸精害的!你这个勾引自己叔叔的烂裤裆骚货!如果不是你撺掇老华那头蠢猪,把我的公司给卖了,去买这些什么狗屁基金股票,怎么会落到这步天地!我真是道了十八辈子的霉了,嫁到了你们华家!”
“啊这…”眼见前者动了真火,被骂了个狗血淋头的张希希此刻哪敢回嘴,只得讪讪的陪笑道“四婶,没有,没卖公司…只是做了点抵押贷款…”
“还不都是一样!”华母扯着嗓子吼道“我大半辈子就攒下了这点家底,几天功夫被你个骚狐狸精就这么给毁了!你怎么不去死,啊你为什么不去死啊!你拿什么赔我!”
“四婶,四婶!您先消消气,消消气。别喊这么大声,当心外人听到。”张希希满脸无奈的说道“现在说这些,都已经晚了。您就算现在杀了我,把我卖了,这钱也回不来了不是吗再说还没到无法挽回的地步,这不是还有回本甚至大赚一笔的方法吗”
“只要那个叫秋织的女人,能够再给咱们预测一次。”张希希信誓旦旦的说道“那么我就有办法,把之前投进去的连本带利全部给您挣回来!”
“再预测一次你知道她提的什么条件吗!”
“是啊,我从一开始就一直想问您这个问题。”见终于聊到了正题,张希希赶忙接口道“对方到底有什么条件,四婶您告诉我。要不是太难办的,咱就答应了她呗信里不是说,只是合情合理的请求吗”
“合情合理合情合理个屁!”华母怒道“你都不知道她提的什么条…等一下!”
说到这里,华母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满脸激愤的羞红突兀散去,霎时间变的如雪般苍白。顾不上其他,伸手一把扯住了身前的侄女尖声喝道
“你方才说,你是什么时候收到这封信的!”
“啊,四婶您先别激动,您抓疼我了。”张希希以为对方要对自己动手,吓的急忙用另一只手护在脑袋道“我我我,我是今天早上收到这封信的!”
“今天早上!这么说来,今天下午会见的结果…”华母放开了后者,面色骇然的自语道
“她早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