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如是洗澡出来,一边拿浴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另一边则问瘫在沙发上的俞白:“对了,说到上课,俞白你不用去上课的吗?”
她看俞白已经有两三天没去上课了。
俞白一副很疲惫的样子:“我今天没课。”
然后俞白就给花如是盘算他的课程:“我现在就带一个年级,一个星期就两节课。我让院长把我的两节课都给调在了一天。于是我一个星期就只用去上一天课就行。”
也就期末和刚开学的时候忙一点,出个卷子啥的。
花如是:“……”
好家伙。
上一休六啊。
“那工资是不是也少了点?”花如是问。
也没有。
俞白轻颔首,“跟去年比是有一个微调。往上调了一千。”
花如是:“……”
干得活变少了,结果工资还多了。
在他俞白这里,工资涨了就没有降的。
俞白又问花如是,“你以后还想出去当武指吗?只要你现在拍的那部戏能够大获成功的话,打出名气来,以后应该就不缺剧了。无非就是一个钱多钱少的问题。”
但是再少也少不到哪里去。
还有花如是指导的那部电影,后期还有一些工作,审核也还要废一些时日。
所以短时间应该是碰不到了。
原本俞白还想着春节档的时候带花如是去看呢。
怎么说也是花如是搞出来的第一部剧。
“不要。”花如是摇了摇头,想也没想地就拒绝了,接着用灵力把头发催干,然后就转身回房去了,在身后落下一句,“我短时间不太想出门。”
“不出门也行。”俞白从沙发上起身跟了上去,“只要你自己愿意,就怎样都行。”
……
第二日俞白发现银行卡里多了一笔巨款,与此同时俞仲诚也给俞白发了一条微信消息。
“拿去买房。”
不得不说,很嚣张。
后面有几个零俞白没来得及数。
真有钱。
俞白看着手机的微信消息忍不住感叹了一声。
房子俞白还没看,看房子这种大事是要带着花如是一起的。但是花如是之前不是被剧组那边的事情给耽搁了吗?
花如是不在俞白也不好自己做主。
毕竟还要尊重一下花如是的意见。
所以俞白想趁着现在两人都有空的时候,去把房子给看了。
俞白再次接到阳娴雅的电话是十二月。
阳娴雅给俞白打电话,说话的语气很有一点沉重。
俞白奶奶去世了。
就是那个住在俞白大伯家里的那个奶奶。
他们就是知道俞白奶奶身体不好了,所以才会提今年去俞伯峰那边。但是没有想到,她还是没有撑到年后。
但其实在花如是看来,从上次花如是见了奶奶一面,从现在,她的生命力能支撑到现在,其实已经是出人意料了。
阳娴雅给俞白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坐在俞仲诚的副驾驶上了。
俞白也没耽搁,从接到电话开始,就立刻收拾东西准备开车北上。
俞白在开车,他让花如是拿他的手机去给院长发了一条请假的消息。
这种大事,俞白相信院长会谅解的。
大学的课程不存在谁帮谁上一节,只有改为自习或者是调课两种方法。
俞白打算把他这星期的课调到下个星期,到时候一起补回来。
车里的气压很低。
俞白一言不发地开着车,花如是给俞白请完假,接着把俞白的手机给放好,然后转头小心翼翼地瞟了一眼在一旁开车的人。
花如是抿了抿唇,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安慰的话。
车开了一会。
花如是才张了张口,斟酌着措辞,“生老病死……人生常态。活着的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俞白愣了一下,接着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出来。
“其实……我没事的。”
俞白的奶奶从很早开始就去跟大伯那边住在了。
俞远又是长子。
所以奶奶偏爱的总是俞远。
后来又多了俞漪俞涟。
老人家对最小的孩子一向是偏爱的。
俞白夹在中间,也不能说不好,只是相较于那三个人,俞白就算是不好了。
处在中间的孩子。
奶奶教育说要听大的,要让着小的。
于是便永远都是俞白收委屈。
可是……
俞白在心底叹了口气。
在服务区的时候两人稍稍歇息了一会。
俞白吃两几口盒饭,就继续上路。
可是俞白心里总觉得还是有点堵得慌。
就如同上次一样,奶奶把他错认成了俞远,俞白也没有生气的想法。
她现在去世了……
以前曾经亲密接触的那个人她去世了……
俞白一闭上眼睛,就能想到以前那个老往他手里塞苹果的那个人,不再了。
一闭眼就是往昔她的音容笑貌。
花如是叹了口气。
看向俞白的眼神里越发担忧。
两人到了北方的那个海港,没有先去伯父家,而是径自直接去殡仪馆那里。
俞白去的时候,俞涟和俞漪还没有到。
现在到的只有俞仲诚这一家子。
俞叔仁还在路上。
俞漪和俞涟是直接从学校那边赶过来的,虽然也还在路上,但应该还是会比俞叔仁早上一点。
这边除了这几个人外,还有一些花如是没有见过的人。
个个都穿着孝服。
男男女女地都跪在棺椁前哭。
俞伯峰也穿着孝服,坐在台阶上抽烟,烟雾缭乱的。
俞仲诚站在他旁边,眼底有一点乌青。
看得出来两人都很累了。
俞伯峰也是一直忙活到现在,几个在外省的人就更不用说了,得了消息都是马不停蹄地开车回来的。
阳娴雅见俞白和花如是两个人来了,也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孝服给两个人套上。
大伯母出来迎接人。
俞白先叫人,然后花如是跟着俞白叫了一声。
以前花如是也是这样叫的,所以大伯母并不觉得奇怪。
俞伯峰抽完一根烟,把烟头扔在脚底踩灭,自顾自地说道:“老人家生前的时候就不太喜欢生人,也不喜欢热闹,所以我们也就不必请一些奇奇怪怪的人了。就通知一些本家人就好了。”
俞仲诚点了头,“听大哥的。”
俞伯峰说的那些奇奇怪怪的人,是八竿子打不着还要贴上来的亲戚。
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唱悲歌的道士。
花如是进入到灵堂里面,觉得里面的氛围有一点奇怪。
虚假的哀哭声有一点刺耳。
这些上一秒还在讲笑话说玩闹话的人,下一刻就能连哭带唱地流出了眼泪。
稍微有一点讽刺。
花如是跟在俞白后头一起在灵堂上磕了一个头。
看着面前的棺椁,俞白突然有一点庆幸。
庆幸自己当初结婚之后拉着花如是来看了一眼奶奶……
那边在棺椁边哭的人眼生,俞白并不靠近他们,只寻了一个较远的位置,然后拉着花如是坐下。
就在这里静静的守着。
俞伯峰往身后看了一眼,接着对俞仲诚冷声道:“要不是看他们是本家人,我早就把他们都给赶出去了。”
既然心不诚,却也不必做这般悲戚戚的模样。
这般样子是给谁看?
他就是受不了这些人的这般模样所以才不想请那些外人。
俞仲诚也跟着回头看了一眼,接着转回头对俞伯峰说道,“既然你看不过眼,那我现在就把他们都赶出去。”
反正这种事也一向就是俞仲诚做的。
这种事情俞仲诚做起来得心应手。
俞伯峰:“……”
俞伯峰抬头看了一眼俞仲诚,抬眼问道:“可以吗?”
感情还真有这个想法。
俞仲诚稍微有一点无语,接着就准备进去赶人了。
既然对这种事情无关痛痒,那来不来也就无所谓了。与其在这边哭,他们还不如回家去睡觉。
反正在俞伯峰看不见的地方,俞伯峰也不会知道。
阳娴雅一愣,立刻果然劝人。
伸手狠狠在俞仲诚的后腰处捏了一下。
怎么回事?
大哥胡闹你也跟着来?
大伯母也咳嗽了一声,上前劝慰道,“老太太寿终正寝,也活了这么大年纪。算是喜丧,也难免这些人会有这种想法。你把人都赶出去了,这样不太好……”
俞伯峰:“……”
俞仲诚:“……”
阳娴雅:“……”
俞漪俞涟是在晚上些赶来的。
这两人来的时候,白天那些哭丧的本家人都已经回家了。
现在就只剩俞伯峰和俞仲诚一家在这守夜。
俞漪初来的时候眼眶红红的,看起来是哭过一场。眼角处还有泪痕,鼻头也是红的。应该是知道快到了地方所以把眼泪擦了然后强忍着眼泪没有留下来。
也是,毕竟以前奶奶最疼的就是他们俩兄妹了。
尤其是俞漪。
俞漪是俞家的小辈里唯一的女儿,所以格外娇宠些。
守夜是很枯寂的。
与上次的守岁不同,最起码守岁的时候,一开始人的感情,是开心的。
灵堂里气氛压抑的可怕。
俞漪坐在一侧啪嗒啪嗒的掉眼泪,俞涟默不作声,给俞漪递纸巾。
俞白眼眶也红了一些。
花如是叹了口气,坐在俞白的旁边牵着俞白的手去安慰这个人。
俞白嘴里说着不难受,但其实花如是知道他心里绝对不好受。
俞伯峰和俞仲诚两个人坐在台阶上相对抽烟。
“要是大哥在的话……”俞漪提起了俞远。
俞涟突然一抬头。
俞漪便止住了话头。
她不说话了。
这可惜她大哥,奶奶死的时候也没能赶回来。又或许,根本就没有人通知他。
只是他们都没有联系到俞远的方法,也无人通知。
傍晚的时候俞叔仁才赶到。
俞叔仁眼底有血丝,一副疲惫又亢奋的样子。
俞伯峰抬头看了俞叔仁一眼,接着递给俞叔仁一支烟,“来迟了。”
阳娴雅拿了孝服给俞叔仁和弟媳。
接过烟进去磕了头,俞叔仁才出来站在俞伯峰和俞仲诚的两人身旁,呼出了口气,“是来迟了一点,不过我是连夜赶过来的,片刻不曾停歇。”
俞仲诚起身拍了拍俞叔仁的肩,“再怎么着急,也要注意安全。”
开车的时候最忌讳这些了。
“知道了。”俞叔仁苦笑道。
长嫂出来了。
拉过了两个弟媳的手,三人一起进去陪老太太了。
俞白见了婶婶,于是便起身朝着婶婶叫了一声,“婶婶。”
说着碰了一下花如是。
花如是立刻会意过来,也起身跟着俞白叫了一声。
婶婶。
俞叔仁的妻子,叫婶婶。
弟媳没见过花如是,愕然见了一个生人,下意识地便问道,“这位是谁?”
不怪她发问,只是现在能留在这里都是老太太最亲近的人。
花如是她不认识,难免多问了一句。
弟媳把目光放在了阳娴雅的身上。
因为这个女孩子明显是和俞白一起的。
阳娴雅抿了抿唇,向弟媳介绍道,“花如是,俞白的妻子。”
接着阳娴雅看向花如是,“小花,叫人。”
花如是很乖:“婶婶。”
原本刚才就应该介绍的,只是现在这么沉重的话题,说这个实在不合适。
俞漪:“???”
俞涟:“???”
婶婶:“……”
大伯母:“……”
俞白什么时候结的婚?
阳娴雅说完这个自己也有一点郁闷。
结婚是一件喜事,但是现在喜事碰上了白事……
弟媳本也想开口道喜或者说是包个红包算一个见面礼,但是这种场合,好像说道喜的话似乎有一点不对。
一想到这个郁闷的点,于是阳娴雅又狠狠地瞪了一眼俞白。
都是俞白的错。
才会让她现在如此尴尬。
说着阳娴雅就又转过头来,重新对着几人解释:“以后得了空我再慢慢跟你们解释。”
现在这个场合……
实在是有一点不方便。
大伯母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说。
都理解。
守夜到次日五六点钟,接着尸体入殡仪馆那边火化。
等拿到了骨灰盒。
几人把骨灰盒送入到坟墓里。
墓地也被选在了俞伯峰这边。烧过纸钱之后,几人又磕头。
然后送老人家的遗像进家里。
俞仲诚一直有话想对阳娴雅说,可是一直都找不到机会。
一直到等要走了。
俞仲诚才搂着阳娴雅的肩膀,接着低下头压低了声音温温柔柔地对妻子说道:“如果有一天,我有幸比你先走,我不希望看到你如此难过。”
“你就当是我认错了路,错把天空当成了故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