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潇这一觉睡得极好,再醒来的时候,马车都已经快到藜城了。
彼时天边的太阳已经西斜,裴翊正端坐在靠窗的位置,手里还拿了本大概是从她身侧箱笼中取出的方志在看。
他侧脸笼着淡淡的霞光,墨色的眸子被晚霞映照着,看不清具体是什么情绪,
但可以确定的是,那里面绝对没有半分近乡情怯的感觉在。
云潇坐起身,看了眼外面离着并不远的,写有“藜城”两个大字儿的城墙,
饶有兴致地往裴翊那边靠了靠:
“你真不紧张啊?”
“该紧张的,难道不是裴杰涛?”
不紧不慢地将视线从书卷中挪开,裴翊顿了一下,索性直接将他手里那本方志递到了云潇面前:
“这本,正好有提到过他。”
“你那个继母生的弟弟?”
云潇挑了下眉,正好对方递来的这本她确实还没看过,
垂下眸去的时候,就着他的手将摊开的那一页一目十行地飞快浏览了一遍,
末了,她漂亮的桃花眼里浮现出了一丝有些意外的兴味:
“同一个爹生出来的孩子,你这弟弟跟伱的差别有点儿大啊!”
马上就要十八的裴翊从小到大甚至都没跟几个女孩子说过话,类似拾香楼那样的地方,更是任云潇怎样邀约,他都坚决不肯踏进半步。
反观这才十六岁的裴杰涛,去年刚到能够娶通房回家的年纪,就被人在怡红院偶遇了,
小小年纪更是挥金如土,一夜豪洒万两白银,只为同富商争夺那怡红院当家花魁的初夜!
这兄弟俩的差距之大,谁听了不得啧啧两声?
云潇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黑鹰卫那些人说的话我暂时还不能全信。
方志上记载的这些内容,在眼见为实之前,我也得持保留态度。
但……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我觉得,我们这几日,是不是得去怡红院守着看看能不能也偶遇一下你那个弟弟?”
“直接到藜城这边的镇北王府附近守着不就行了?”
一眼就看穿了云潇的那些小心思,裴翊偏过眸,睨了她一眼:
“你打算带着冬筠上怡红院?”
“我当然是带你和子吟啊!”
被看穿了也完全不虚,云潇理直气壮地轻挑起了下巴:
“镇北王怎么说也算是个厉害角色吧?
他现在带兵南下,府上难道不会留几个绝世高手帮忙暗中盯着?
先不说我们进城之后,到底能不能靠近镇北王府,
就算靠近得了,你觉得,裴杰涛在家里有他娘盯着的时候,和在怡红院没人管着的时候,会是一样的表现?”
“……裴杰涛也不一定经常去怡红院。
那方志上记载的,毕竟是去年的事情。”
裴翊还试图挣扎:
“北疆军现如今正在边城那边同北漓大军厮杀,藜城离着边城并不算太远,他又是镇北王的儿子,
一旦边城被破,裴杰涛定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说不定,他现在比谁都着急,根本没什么心情寻欢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