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绛月公主身旁,一股浓烈的酒气窜入慕容晓晓的鼻腔。今夜公主饮的不再是清香甘甜的葡萄美酒,而是东都城附近盛产的黍米烧酒。
公主一把拉过慕容晓晓,反身将她紧紧压在冰凉的墙壁上。
散着酒气的冰凉的脸,深深埋入慕容晓晓的肩颈中,如饥似渴的舔舐着她的底线。唇齿所到之处,酥麻与疼痛交织,泄欲的味道毫不掩饰的散发出来。
慕容晓晓想推开公主,却于心不忍。她全身上下充斥着被侵袭的羞耻,脑袋里混沌一片。
公主的一双手,游鱼般的,悄无声息的,穿越了一层层衣物,顺着慕容晓晓的腰线,滑到她的臀翘之上。这双手又像裹了蜂蜜一样,粘住不走。
慕容晓晓忙于应对的同时,还要竖起耳朵听着周围的声音。
直到公主的手拖着蜂蜜的粘稠与诱惑,缓慢的向着慕容晓晓的两腿之间滑动时,她才下定决心结束眼前的一切。
她的第一次,绝对不能是午夜深巷中的野合,绝对不能是未表心意的泄欲,绝对不能是醉酒后的寻欢!哪怕对方是黎茵,也绝对不能。
慕容晓晓知道现在来硬的,只会适得其反。为了迅速结束眼前的一切,她决定以毒攻毒:“你带我回你的寝殿,带我到你的床上去。这里……不尽兴。”
公主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火速牵起慕容晓晓的手,朝着寝殿跑去。
回到寝殿,慕容晓晓将公主哄去床上,低声道:“你闭上眼睛,我要脱你的衣服了!”
公主乖乖躺平,闭着眼睛享受着慕容晓晓一件、一件剥去自己的衣服。
慕容晓晓褪去公主的两件外衫、罩衣,便不再逾矩。一只手轻轻拍着公主的胸口,一只手安抚着脸颊,声音香糯而温热:“茵儿不怕……都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累了就睡吧……”
几番呢喃细语过后,公主微微睁开眼睛,眼神不再涣散、不再燥热,透出几分安定与倦怠。
“你说……此刻的洛河,还是红色的吗?”公主拉过慕容晓晓的胳膊,侧身枕于颈下。
“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不管容纳多少冤魂,洛河的水都会重新清澈见底。今天若冲不走那些鲜血,还有明天和后天。只要它自己不肯向鲜血投降,任何人都没有办法永远染红它。茵儿明白的我意思吗?”
“嗯……明白……母后会放其他宗室离开吗?还是会趁着这次的机会,把黎氏皇族一网打尽?”
“太后称帝,是为了天下大治、留名青史。主政一方的黎氏皇族,只要摒弃谋反的祸心,太后还是要用他们处理天下之事的。
只一味屠戮的话,哪里去找这么多政务熟稔的官员补进来呢?”
“母后的打算是……像当年蚕食关西门阀一样,用五年、十年、二十年的时间,让黎氏皇族的势力消失殆尽?”
“大概就是这样……”
公主只觉得一阵寒意浸透全身,不由自主的向慕容晓晓胸前靠拢取暖。
“明天……太后应该就会下旨让公主回西都城了。”
“回去后,我们一起去中北山,重新看一次日出,好不好?”
“我……还不能回去。”
“为什么?”公主皱紧峨眉。
“太后已经选定了称帝的日子,我需要和她一起留在东都城。西都城……毕竟是黎氏皇族势力最集中的地方。”
“要多久?两个月?还是半年?”
“可能……一两年吧。太后登基后,应该就不太回西都城了。”
“你走开!”公主撒开慕容晓晓的胳膊,背过身去。
慕容晓晓明白,多说无益,便从床边站起身来。
离开前,她问公主:“那我先回寝殿了?”
公主抓起一只枕头,朝着慕容晓晓扔了过去:“走……你走开!”
所幸枕头飞得并不远,在慕容晓晓面前五尺开外就落了地。揣着一肚子官司和委屈,慕容晓晓离开了公主的寝殿。
多年后的某一天晚上,慕容晓晓恍然大悟,一个女人叫你“走开”,其实是需要你不顾一切的抱住她。
而今夜的慕容晓晓,在不知不觉中错过了一次良机。
大半夜的折腾下来,慕容晓晓突然间也想喝几杯酒。
西域进贡的葡萄美酒,她的寝殿里也有几罐。小酌两盏,前夜绛月公主口中的芳香与魅惑,又在慕容晓晓的心头杀来一记回马枪!
半罐之后,微醺已至。慕容晓晓红着脸躺回到自己床上:<黎茵啊黎茵!几年前,我单恋你恋得要死时,你动不动就虐我一顿!好不容易我离开了,慢慢放下你,你又跑来招惹我!
我也太没出息了,为什么就爱吃黎茵这一挂?前一天晚上才下定决心远离她,第二天晚上就能被她撩得神魂颠倒!小色坯!小色坯!
哎……其实也不全然是因为痴迷于她的美貌!我好像很早的时候,就开始怜惜她隐藏在跋扈之下的柔弱,还有隐藏在傲慢之下的无助。
还有……她在面对香柯时的判若两人,奋不顾身……>
想着想着,慕容晓晓在美酒的催促下,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清晨,高公公估摸着所有人都穿戴整齐了,派出一队小太监,由太后寝殿出来,一路小跑着散去各处宣旨:太后娘娘起驾前往东都城紫微宫,慕容尚仪和蜀王伴驾。绛月公主率黎氏宗亲返回西都城,文武百官各自回衙。中书省、门下省所有官员定衙东都城,由慕容尚仪主政。尚书省及所辖六部,留在西都城,由绛月公主主政。
众人接到相同的旨意,心情却千差万别。
黎氏皇族大多庆幸自己捡回来一条命,也有自责于苟且偷生的。
文武百官满脑子都是盘算:如何在绛月公主和慕容晓晓这两个对家之间下注、做选择。
绛月公主则是满肚子的无名火。她想去恳求母后,不要如此轻而易举的,一次又一次的烧掉她的救命稻草。可是此话又该从何说起呢?
慕容晓晓虽然早就知道了这番安排,却在接旨后陷入焦虑之中。她担心绛月公主回西都后遇到良人,把自己抛之脑后。她担心时隔一两年,或者更久,需要重新营造眼前一蹴而就的关系。
早膳时间,每个人揣着各自的心思,陆续进到膳堂。
绛月公主没有出现,只有香榕带着两个侍女端走一套膳食。
慕容晓晓看到后,目光瞬间黯淡不少。筱颜还以为她是突然身体不适,特意上前询问一番。
才把香榕派出去,绛月公主就后悔不已。早膳可能是临行前最后一次看见慕容晓晓的机会,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不珍惜这一面。
香榕进来摆放早膳,绛月公主趁机问道:“今天早上膳堂情形如何?”
“人挺多的!幸好公主没去。”
“嗯……阿标去了吗?”
“去了呀。公主有事找他?我现在去叫他过来?”
“哦……也没什么事。阿标和谁一起去的?”
“和筱颜一起去的,还有慕容尚仪。”
“他们……怎样?”
“公主指的是什么呢?阿标还没顾上吃,人太多了,他得操心着慕容尚仪的安全。筱颜和慕容尚仪嘛,老样子,有说有笑的你一口我一口。”
“你一口我一口,是什么意思?”
“一向是这样子啊!慕容尚仪经常让筱颜坐下来陪她进膳。”
“你去把阿标叫过来。本宫有事找他!”
阿标气喘吁吁跑到绛月公主面前,道:“公主请讲。车队出发在即,请恕我不能久留。”
“慕容晓晓和筱颜是什么关系?”
“啊?”阿标被问蒙了:“上下级关系啊,怎么了?”
“上下级关系?那是不是走得太近了?有点尊卑不分!”
“慕容尚仪一向如此啊,她对身边的人都挺客气,没什么架子。”
“我回西都城后,你要……关注一下她俩的关系。”
“公主的意思是?盯梢?”
“你可以回去了。”
阿标咧着嘴,一路狂奔,一路傻笑。
阿标走了没一会儿,绛月公主又叫来香榕。
“慕容晓晓现在身边用的哪几个侍女?”
“好像都是东城前任中书令留下的旧人,听说公主原来的线人锦绣放过毒气后,她就只许陈夫人近身伺候了。”
“眼下,怕是陈夫人忙着整顿西都城的生意,短时间内应该来不了。如此这般,莫不是以后要筱颜贴身伺候?”
“也许吧。我看筱颜自从做了她的贴身医官后,好像已经把寝殿里里外外的事情都管了起来。”
“你留下来,替本宫办个差事!本宫的姑母身边有个叫竹青的侍女,办事极为妥帖,而且是生面孔。
你再去东都城采买四五人,要乖巧木讷的。千万不要相貌出挑的,最好丑一些。把她现在身边的侍女,送去母后身边当差。”
香榕尴尬的笑了一下:“木讷的,怎能办得好差事?”
“竹青是姑母身边调教过二十几年的老人,有她指挥其余几个,定然不会出什么差池。至于竹青,本宫与她颇有交情,她会替本宫看管好慕容晓晓!
筱颜……既然是母后御赐的贴身女官,该如何支开呢……先不管筱颜了。
你去找阿标办这些事情,不用讲缘由,他心知肚明,会帮你处理妥当的。”
香榕只以为绛月公主如此安排,是为了朝堂上的打算,没有往“护食”的方向想,便欣然应允下来。
一群人,来的时候匆匆忙忙,走得时候也匆匆忙忙。
辰时刚过,吴太后的御辇打头,十几辆马车从洛水行宫东门出去,向着三十里外的东都城出发。
跪送走太后,绛月公主的五马描金彩漆车打头,带着返回西都城的众马车从行宫西门出来。
绛月公主独自在车中愁饮,不停责备自己昨晚撵走慕容晓晓,今早还错过了临别一面。
在酒精的牵引下,公主思绪越飘越远:<当初偶然撞破她对我的暗恋后,我不但没有果断划清界限,还总是吊着她的感情,百般拿捏她、利用她。
她冰雪聪明,怎么会感觉不到我的鬼祟伎俩!她是默默原谅了我,数不清原谅了多少次!现在……我为什么还要推开她?
香柯的事情,她都不再和我计较了,我还有什么好耿耿于怀的呢?终究,错误的源头,在我这里。>
慕容晓晓整整一上午,都魂不守舍,无心伴驾。所幸吴太后自己沉浸在对紫微宫的新鲜和满意之中,又被新朝廷的百官前呼后拥着,无瑕留意小秘书的情绪有蹊跷。
临近午时,慕容晓晓再也忍不住躁动的心绪,借口“离开衙门多日,公务堆积如山”,便匆匆回了慕容府。
换上一套简便装束,去马厩牵上当初公主送给她的汗血宝马,一骑飞尘出城,沿着驰道向西追去。
浩浩荡荡的马车队伍,走得并不快,慕容晓晓只追了一个多时辰就隐约看到了队尾的护卫军。
用黑巾蒙住面容,她勒马靠近队尾的一名御林军官。
从腰间解下中书令牌,慕容晓晓道:“奉慕容尚仪之命,面见绛月公主禀报要事,劳烦长官带路!”
御林军官接过令牌,仔细查验后,自然不敢怠慢,策马在前开路,两人直奔绛月公主的描金彩漆车而去。
“报……”公主的贴身侍卫行至车窗旁:“中书省遣人,向公主禀报要务。”
车内的绛月公主已经略带醉意,只把进车的人当做一个普通小吏,眼睛都懒得睁开看一下,单手托腮,神情漠然。
就在她等着来人开口禀报时,一股淡淡的脂粉气迎面贴近她。
“是你!”绛月公主又惊又喜,眼泪在鼻腔打转转,却倔强的不肯冲出泪腺。
慕容晓晓跪坐在公主脚边,把脸贴在她的膝头,双臂环抱着她的小腿,一百句不忍离别的话,一千句放心不下的话,梗在喉咙吞不下去,吐不出来。
片刻后,两个人的心情都平复了不少。绛月公主捧起慕容晓晓出水芙蓉般的面庞,目不转睛的望着那双犹如皓月的眼睛,失而复得的庆幸和后怕,化做一枚克制的香吻落了下去。
慕容晓晓第一次从公主身上感受到传说中的柔情蜜意,原来公主也可以给她这种糖霜一样的吻,而不是只有那些蛊药一样的吻。
耽搁太久,车外的人必会生疑,慕容晓晓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强忍着心中的悸动,她结束了两人唇齿间的缠绵悱恻。
“黎茵,你愿意做……”
话未说完,公主的纤纤玉指抵在慕容晓晓的唇峰上,制止了她的求爱告白。
“这句话,是我欠你的,我来还。”公主的声音温柔而坚定:“慕容晓晓,在我伤害过你无数次之后,你还愿意继续爱我吗?做我的爱人,可以吗?”
“愿意……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