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女狂妄！”
绝明大叫一声，飞身跃上，抛出金刚圈悬在孟离上方。一道光柱从圈中投下，将她罩在中间，梵音声声，闻者心神摇荡。
江聿纵出两条火龙盘在孟离四周，越逼越近。吴喑奔雷，引云中电球直朝孟离砸去。
而孟离却仿佛毫不在意，反而哈哈大笑起来。她齿间渗血，嘴唇却是中毒一般的青紫色。双目仿佛两盏红灯，如修罗降世，恶魔初生。
火龙将孟离的身子缠了个严实，一时竟分不出是她发丝飞扬，还是身体已被点燃而冒起黑烟。电球砸中包着孟离的火球，一片爆炸似的红白光点四射，崩裂之声震得人心惊胆寒。金刚圈飞速旋转，光愈发强烈，仿佛烈日之光汇成一线，要将孟离直接烫成灰烬。
地上的人看见空中战场局面逆转，又停下逃跑的脚步，开始喝起彩来。
“妖女！休要负隅顽抗！”
“三位莫要手下留情，快杀了妖女孟玄戈！”
“替叶夫人报仇！替天下人报仇！”
然而，谁也没想到的是，就在孟离的身形几乎被电火和光柱裹得看不见时，她竟突然伸手将火龙抓住，双臂抡圆，甩将起来。空中骤然出现两条裹着电流的火圈，竟似与绝明的金刚圈叫板。
“你有圈？我也有圈！”
绝明暗道一声不妙，眼中两条火圈的倒影越来越亮，而后倏地向上冲去，直射向头顶的金刚圈。
只听裂空似的一声巨响，三股力量剧烈碰撞，天地震动，几座山峰竟从中间裂开，树木大石坍塌滚落。天上彤云被巨大的冲击力震得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向四面八方荡开去。
再见太阳，却如日蚀一般晦暗。
大地也出现裂缝，几个站在边缘的弟子完全站不住脚，直接跌进地缝里。惨叫声声，扒在裂缝附近的人连滚带爬地朝尚未裂开的地方逃去，却又被倒下来的巨石大树砸中，顺势滚进裂缝之中。
“你们完事了？轮到我了！”
孟离两脚虚空一点，又向上一蹿，跃到几人之上。她双手搭上玉笛，几乎刺穿耳膜的笛音钻进众人脑子，像一把锥子在里面搅动着。围着孟离的三个人顿时七窍冒血，牙齿也要咬碎。
审判场上剩下的人听到这笛声，纷纷跪倒在地，修为不深的已支撑不住，直接被吸成干尸。尚能勉力支撑的，也满脸是血，歪歪扭扭站不起身。
蒸发似的，暗红色的雾气从被吸干的人身上袅袅冒出来，升上高空，钻进笛身，流进孟离的身体。
江聿捂着耳朵，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孟离……你快停下……再不停下……就晚了！”
孟离看着江聿痛苦的样子，目中红光更盛，好像更兴奋了，按动笛孔的手指也愈加变快。
三人抱着头，扭着身子渐渐落下去。
易承欢布下结界，勉强保护一部分人，然而结界表面却像是与笛音同频共振的玻璃，裂痕从上而下越来越多。里面的人看见裂缝一炸到底，开始控制不住地狂叫起来。
“孟离！你醒醒啊！”
江聿拼尽全力，双掌迫出灵力朝孟离挤压过去，吴喑和绝明见状也纵出灵力将孟离包在里面，尽量把笛音控制在最小的范围内。
三人脸上的血越流越多，面上的皮肤也渐渐发皱，脸色愈发难看了。
孟离的眼前一片猩红，仿佛又置身在羲和塔中，而自己却已经放开手脚，那些曾经残害她、折磨她的，不论是人是鬼，一律格杀勿论。
身边的三个人不是她从前认识的，而是要置她于死地的敌人。她一心只想报仇，脑子里也只剩一个声音。
杀了他们！他们不过是一群蝼蚁，你动动手指，他们就死了！
杀了他们，你就自由了，再也没人能害得了你！
快杀了他们！你还在等什么！你忘了他们是怎么对你的了吗？！
快杀了他们啊！！
突然，那满目猩红之中迸出一道白光。随后，越来越多的白色光点拖着长尾，划破血红的幕布，像是一桶水浇在污泥之中，泥浆汇流纷纷滚落。
孟离只觉得那光刺眼。她闭起眼睛想要挡住，然而那白光却越来越强烈，最后竟刺穿了眼皮，直射到她脑海里。
一股尖锐的力量从她头顶灌下，将那些裹挟着她的厚重的粘稠的脓血尽数裂散。那尖锐之中似乎又带着一丝悲悯，在她的脑中响彻，化作一声叹息。
紧接着，一阵令人窒息的钝痛传遍全身，像是被什么天外之力砸中了。耳边风声呼啸，失重感和冲击感在她身上交替着，紧贴着某个坚硬的表面的那一侧，像是被千万根银针刺穿那般疼痛。
生命飞速流逝。孟离觉得周身渐渐变得寒冷，但很快又被一种异样的温暖包围了。她听别人说过，人死之前，是会有这种温暖降临，那是身体的一种保护机制，尽量让意识走得不要太痛苦。
我这是，要死了吗？可是……
孟离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睁开眼睛，在那晃的人睁不开眼的白光之中，一个白衣的身影，衣袂飘然。
那是她在心底盼了千万遍的身影，是她呼唤了千万遍的名字。她已将那名字用刀刻在心上，用铁烙在骨骼。她盼着他，虔诚如信仰，只可惜，这信仰是来将她带离人世的。
“师尊，你终于来了，好难过啊……我只能这样远远地，看你最后一眼……”
白光散尽，寒冷的感觉又回来了。
孟离睁开眼睛，发现眼前是一片湛蓝，目之所及，还有一点残破的断木残石。
这不是地府，地府我去过，难道是天堂？上帝就住这么破的地方吗？
她挣扎着坐起来，发现自己竟似乎身处一间大殿之内。殿顶已经不知所踪，身后的那面墙也坍倒得只剩一点残余。
朔风呼呼地刮进来，四周静得出奇，只有偶尔一两声石子掉落的噼啪声。
“什么情况……”
孟离摸摸头，发现头还在。眼前一片澄澈，头脑也一片清明，是从未有过的轻快。她仔细回忆着刚才发生的一切，隐约想起一点不可遏制的愤怒，然后就是红，红到发紫，红到发黑的那种红。
有什么声音，是笛子吧？还有什么，好像是谁一直在叫我。
不对，还有，还有一个什么人一直在让我杀人，是谁呢……
孟离站起身，感觉身上凉飕飕的，低下头，发现衣服上千疮百孔，皮肤露在外面，好像经历了一场恶战。
一个白色的影子在眼前飘动。
“师尊？师尊来过！师……”
孟离浑身一激灵。她全想起来了，审判不公，她发狂，跟江聿、吴喑，还有绝明那个和尚打过一架，还打赢了！
她吹过笛子，死了好多人，全被她吸干了！
山崩了，地裂了，浴日宫百年基业毁于一旦，全是她一个人干的！
到最后，一块她从来没见过的、那么大的流星把她给砸死了！
而且，是叶玦动的手……
不对啊，那我不应该是死了吗？怎么还活着……
她胡乱地在身上拍来拍去，虽说衣服没一处好地方，但身上却没再添什么新伤，还是之前在羲和塔里受刑时留下的。
天哪！
孟离难以置信地捂住脑袋。
那么多人，全死了！都是我杀的！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她不知所措地原地转圈，冷不防看见身旁不远处躺着个什么人的尸体。她定睛一看，差点把魂儿都吓飞了。
这，这特么不是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