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么，不过话说回来，还是你厉害。你把他引到个什么妖怪洞里，真够他喝一壶。看他以前那刚硬劲儿，真想不到他脸还能白成那样……”
孟离哂笑一声，然后蹲下身来，握住念念的胳膊，轻声道：“你呢？小狐狸，这大半年，你过得怎么样？”
这种事情，不问还好，或是别的什么人问，都不会让她这么想哭。泪水像一层薄雾，唰得一下就漫上了念念的眼睛。
她恨不得一下子扑到孟离的怀里，诉说这些日子的辛苦，诉说她如何逃避各门派的围剿，小心翼翼隐藏自己的身份。
可她最后还是忍住了，只是望着孟离的身后，畏缩着问道：“那个和尚呢……？”
“和尚？”孟离回过头，忽然一拍脑门，“哟，你不说我差点忘了，这人哪去了？一晃眼的工夫没看住，不是真见菩萨去了吧？”
她拉起念念，不由分说就顺着来路往回跑。
念念几次想挣脱，却意外地发现，孟离的力气不知什么时候竟变得这般大了，如同缠住枯树的藤蔓，根本就挣脱不开。
远远地，街角处那个摆兔子的小摊旁，一个围在一起的人堆出现在两个人的视野里。
“哎哟，坏了……”
孟离拉着念念往人堆里面挤，就看见绝尘正脸朝下趴在地上，像是已经昏过去多时了。
等绝尘再醒来时，发现自己似乎躺在床上。
房梁上悬着的两条腊肉率先映入眼帘，旁边是三条腊鱼，再旁边却是两张完完整整的兔子皮。
“阿弥陀佛……”
绝尘赶紧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念起往生咒来。
“切，追杀小狐狸的时候，怎么没看见你这么慈悲为怀呢？”
孟离抱着个盆不声不响地出现在门口。
绝尘一怔，连忙坐起身，然而像是想到什么，又赶紧低头看看自己的衣裳，这才松了口气。
“孟姑……”
“你紧张什么呀？”孟离嘲弄地撇撇嘴，打断道，“你放心，我们两个对你没兴趣，没人占你便宜。”
绝尘将手掌立在胸前：“贫僧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衣冠整齐是待人……”
“哎行了行了！一个大男人哪来这么多解释，磨叽……”孟离把水盆咚的一声放在桌子上，水哗啦溅了出来，“怪不得唐僧那么磨叽，敢情艺术都来源于生活……”
绝尘对孟离没头没脑这一句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孟离却懒得废话，只是把肩上的帕子往桌上一扔，阴阳怪气道：“我看你都有力气念经了，手应该能自己抬起来吧？不用我给你洗脸吧？”
“不不不……”绝尘连忙摆手，“贫僧自己来就好，不劳烦孟姑娘了。”
孟离翻了个白眼，转身要走。
“孟姑娘，请等一下！”绝尘道，“请问此地是……”
“小狐狸家。”
“小……这……”绝尘看着屋子里简朴的几样家当，然后又侧过身朝门外看了两眼，“贫僧睡了多久？”
孟离把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睡了多久？你还好意思问？外面的果子都结了好几茬了，你说你睡了多久？”
“……”绝尘原本恢复了些血色的脸又白了。
“我们俩本来都想走了，但叫你又叫不醒，山上都是狼，把你一个人留在这还怕你让狼吃了，就一直在这等你醒过来。哼，要不是我会疗愈术，知道你里面没坏，还以为你变成活死人了呢。”
“…………”绝尘面色苍白如纸。
孟离绷着脸，恶狠狠地盯着绝尘看了好一会儿，忽然竟噗嗤一下，忍不住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你这大和尚，书看得那么多，还是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真不知道应该说你聪明还是傻。”
“？？？……”
绝尘一愣，随即无奈地摇摇头。
“孟姑娘，又在打趣贫僧了。”
“不过你也真的睡好久了，七天诶！”孟离伸出三根手指头。
绝尘神情闪烁道：“那这七日……”
“都是小狐狸在照顾你啊！你看你这没良心的大和尚，人家小狐狸多好，不记恨你追杀她，还那么细心给你又擦脸又喂水的。这要是我，早就趁你迷糊，一刀把你给咔嚓了！”孟离在脖子上比了个“杀”的手势。
绝尘笑着摇头。
这时候，念念挎着个小筐蹦蹦跳跳地跑进来。
“孟姐姐，没想到昨晚下了那场雨，后山就长出好多蘑菇来，今天我们可以……”
话没说完，她看见绝尘已经醒了，还目光炯炯地望着自己，不禁吓得把筐子一扔。
孟离眼睛陡然瞪大，忙将手一伸，玉笛顺着掌心飞出，一下子穿进筐把，刚好把筐子勾住，飘飘悠悠拉回了桌子上。
“你瞧你，顾头不顾腚的……”孟离笑着埋怨道。
念念却没有接话，只是怯怯地低着头，偶尔抬眼看看绝尘，脚却悄悄往门口蹭去。
孟离看见念念的小动作，大咧咧一招手：“小狐狸，你羞什么嘛，你不是每天都坐在这里给大和尚喂水吗？”
她拍拍绝尘旁边的位置：“来，接着坐。”
念念：“……”
绝尘：“……”
孟离转头看见绝尘通红的脸，轻轻一推他的肩头：“嘿，我问她羞什么呢，你怎么也开始羞了？来来来，大家都是好同志，把话说开了，以后好做邻居。”
念念只得不情不愿地又蹭回来。
“你，”孟离一巴掌抽了下绝尘的胳膊，“小狐狸跟别的妖不一样，她不害人，就想过自己的太平日子，你就别一天天喊打喊杀，要把人家一锅端了行不行？“
“还有你，”孟离伸出手指点了下念念的小鼻子，“以后不用见着这大和尚就跑，我跟你说，我给他治病的时候，在他肚子里放了个机关。他只要一欺负你，我就让他拉稀，憋都憋不住那种，怎么样？”
绝尘的表情立刻变得像吞了个臭鸡蛋，念念却噗地笑了。
孟离瞧着绝尘：“我跟你说，你别不信，要不你就试试。”
绝尘正色道：“她到底是妖，就算我不杀她，别的名门正派看见她，也会将她除之而后快。”
“切，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她在哪？”孟离撇着嘴角，“再说了，就算别人看见她了，她脚那么快，那些笨蛋肯定逮不着。也就你，这么死心眼……”
“……”
念念挽了挽鬓角的碎发：“法师，我真的跟你想象的不一样，我从没害过人，也没有勾引过男人、拆散别人姻缘，你就放过我吧。”
绝尘沉吟片刻，然后又将那灼人的目光扫到念念的脸上，道：“可你到底法力高强，又是妖异。若留你在世上，今日你不害人，难保你日后不害人。”
“哎，我说你这大和尚，怎么油盐不进呢？”
孟离横眉立目，又想大巴掌扇到绝尘背上。谁知绝尘上半身轻巧一躲，顺势伸出手一把抓住念念的手腕。
只听“铮”的一声从他掌心传来，像是个铁钳掐在了钢筋上。
“喂！你干什么？！”
孟离刚要召来玉笛去打绝尘的手，然而绝尘却将手松开了，还双手合十念了个“阿弥陀佛”。
“……什么鬼？”
她低下头，看见念念的手腕上似乎多了个金属圈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