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桌案上的蜡烛已经燃尽,满地的黄纸上画满了符咒,却无一张可用。
姬南初不得不认清一个事实,此生,她不仅无法修道,就是自己前世修的这些符咒,也丝毫无用,她有些颓败地靠在椅背上。
乐丹心疼不已,一边捡起地上的黄纸,一边说道:“王上,您一夜未眠,待会还要去朝会殿吗?”
“自然。”姬南初声音微哑,既然没有办法,就只能先把清远县的百姓移到天狱镇守之地来,总不能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这时,乐丹看着手上的一张黄纸,有些疑惑,然后解下腰间的荷包,从里面取出了一张折成三角的护身符,缓缓打开:“王上,您画的这张符同我的平安符一模一样。”
本来垂头丧气的姬南初一个激灵,起身走向乐丹,拿起两张符看了看,这类符是避鬼符,仔细看,的确一模一样,而且这符像之中夹杂着点点金光,只有这样的符纸才是有用的,她立刻举着那张护身符:“这是哪里来的?”
乐丹一愣,随即答道:“这是鹿竹姑娘给我的,十几年前鬼族祸乱人间,仙君教他们画了很多这种避鬼符,后来鬼众消失,这种避鬼符还有很多。”
姬南初捏着那平安符,避鬼符对妖族没有用,但是她一下子抓住了重点:“是仙君教他们画的?”
“是的!”
姬南初知道此间没有道教,那位鹿竹也不像修道之人,若是他们都能画出这种避鬼符,除非......她紧紧地盯着平安符瞧了瞧:“你即刻让人给扶风城传信,让鹿竹带着避鬼符前来,对了,朱砂是否还有,一同带来。”
“是!”
姬南初把乐丹的平安符还给了她,不一会,姬玉过来送早膳,商非晚也来请脉。
等做完这一切,前往朝会殿,果然又是一轮又一轮的争吵,这一次,姬南初没有忍耐太久:“先不要在这里做无谓的争执,清远县是我们的治下,自然不能袖手旁观,鼠疫有解,只是还需要些时日,暂时,先把清远县的百姓移居到天狱镇守之地。平凉、皋兰、麦积、城关,大家过来认领,看每一处能容纳多少人,先把眼前的难关过了再说。”
“王上,妖族如此行事,就是为了让我们乱起来,简直是居心叵测,若是我们把那些患病之人移居城内,城中百姓不解,或会引起纷争。”
姬南初面色一冷:“有何纷争?天狱镇守之地属于整个人族,不是某一个人,或者某一些人的私产,若是有人有怨言有纷争,离开即可。妖族惹出这种祸事,就是为了让我们人族相争,自相残杀,若是遂了他们的愿,那才真是中计了。人族尚且无法团结一致,若是妖族真的起事,我们区区血肉之躯如何抵挡?”
大殿之中,姜燮盯着高台之上的姬南初,满脸的欣慰,以前,他担忧她撑不起这繁杂的重担,如今看来,她不仅有担当,也有怜悯之心,这的确是人族的幸事,他躬身一揖:“王上言之有理,思虑周全,无论如何,我们也不该任由同族蒙难而袖手旁观,若是诸位大人担心,我们可以另外辟出坊市用来容纳这些迁民。”
这时,姜舒清应和道:“的确,让患者进入天狱镇守之地的确是最快速的方法,这样也能尽量控制鼠疫的蔓延,王上已经说了,鼠疫有解,既然如此,为何还要畏手畏脚,诸位设身处地地想,若是遭此大难,王上与诸位衙门不管不顾,等到后面开疆拓土,那些百姓和城池愿意臣服吗?当然,有的大人会说大到他们臣服为止,但是,我们的损失呢,我们会损失多少兵士?损失多少将军谋士?若是能够不战而屈人之兵,那是上上策。十几年前,鬼众侵扰,我们尚且不曾溃败不成军,如今,仅仅只是一个清远县的百姓就让我们胆寒了吗?”
姬南初的决议的确无可指摘,就算有的大臣们会担心造成百姓的蜂拥而至,她也有了相应的应对,又是整整一天的议事,小到如何安置迁民,大到城池的军防,简直是事无巨细。
申时,姬南初才从朝会殿回到寝宫,此时,夕阳已经西落,染红了整个寝宫。
自从来了朝会殿,她早出晚归,鲜少有这样闲适的时光,吃完饭之后,她去院子里消食,看到两只白鹭躺在花丛之中,它们已经太老了,似是听到了她的脚步声,勉强抬起头咕咕叫了两声,又重新躺回去了。
如今这两只白鹭有专人喂养,但是它们吃得越来越少了。
乐丹有些担忧:“饲官说它们年纪太大了,现在又不吃东西,若是这样下去,恐怕不会有太多日子。”
那饲官说得已经十分委婉了,但是这两只白鹭是祥瑞,谁都不忍心看着它们就这样死去。
姬南初看着它们垂垂老矣,有气无力的模样,招来姒鸢:“你去让人把王晏清请进来!”
“是!”姒鸢虽然不明白她的用意,还是领命出了寝宫。
乐丹却直言不讳:“王上是想让这个王晏清饲养白鹭吗?可是,这位王公子的身份......”
姜燮的人杀了王觉,姬南初可以说是王晏清的杀父仇人,把此人留在身边,着实危险。
“该忧心的应该是王晏清,他的父亲是反贼,他也脱不了干系,他老老实实地饲养白鹭,我倒是可以不计前嫌,他但凡有一丝妄动,就不要怪我不顾情面了,就算阿兄再要顾及那些兵士,他也非死不可。”姬南初的声音很冷,眼神里更是没有一点温度:“我并不是容不下他,端看要他怎么想。”
聪明一点的人自然会夹着尾巴做好差事,但若是心思太多,他的脚下就是万丈悬崖。
乐丹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的确那日在白玉京,两只白鹭只吃了王晏清的西番莲,若是他真的能让白鹭进食,也是大功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