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霜照这般无谓的态度无疑是火上浇油,洛期的理智正一点点被蚕食。她不再看沈霜照,目光无焦距地投向它处,固执地命令道:“如今再说这些并无意义。你认错,只要你认错就当作今晚没发生任何事。”
“认错?”沈霜照冷笑,“我不觉得我有错。若说我不爱你是错,那我——宁愿一错到底。”
原本还人声鼎沸的内城因为这场并未成形的“叛变”而突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提着心静观洛期和沈霜照的对峙。
洛期问:“这就是你送我的贺礼?”她三十岁了,渴望期盼的爱情并未降临,相反她得到的只有冷酷的背叛与拒绝。
“不是。”沈霜照否认。
洛期闭上眼,深呼吸后不带任何感□□彩地问:“最后问你一次,认错吗?
沈霜照倨傲地扬起下巴,同样冷眼相对:“我何错之有?”
站在一旁的静玉揪心地攥着拳头,主上其实一直都清楚沈霜照心里装的是谁,只是她不愿去直面这个残酷的事实。总是一次次地安慰自己只要她对沈霜照温柔一些,不再做伤害她的事,沈霜照总有一天会愿意接纳自己的。
可是有什么用呢?后来查了那么久终于查到沈霜照所谓的在竹林遇刺失踪了好几天,其实是跑去沙海见陆清容了。借着主上回碧海城的间隙,沈霜照还大胆地与陆清容在湖心岛幽会,夜夜纠缠。这些主上都知道,却为了不打破她们之间难得的平静而自欺欺人,但是到头来沈霜照终究是不愿再留在主上身边。
也许不爱一个人,哪怕她对自己再好,也会觉得那是一种负担吧。
“还是执迷不悟是吧?那你莫要后悔。”洛期被气得手都在颤抖,她一声令下,只见侍卫将彩儿押了上来。
彩儿两眼红肿,看着沈霜照默不作声,眸中却是包含了千言万语。沈霜照蹙着眉,万分难过地与她对视,或许是因为愧疚,竟也说不出一个字。
洛期气恼她的目光始终为别人停留,都不愿看自己一眼,她拔出剑,剑刃抵在了彩儿的喉咙口。
“姐姐,不要!”洛骥率先喊出声,“我知道是我自不量力,是我鬼迷心窍才会做出这种事。可是彩儿从始至终都不知道这些事,我求你,求你放过她好吗?”
“鬼迷心窍?”洛期重复着这四个字,讥笑他的软弱,“你不是想杀了我吗?怎么,现在又后悔来求饶了?我真是瞧不起你,就连政变都不敢坚持到底。”
洛骥跪倒在地:“我叛变也是为了她,若是她有什么事,我做的这些即便是成功还有什么意义。姐……”他挣扎着想去洛期身边却被一群侍卫禁锢住。
“你住口!”洛期厉声喝道,听着他的哀求声她越发心烦。洛骥优柔寡断,胆小软弱的性格注定他当不了碧海城的主人,“我现在没空理会你,但是不要以为这次的事就这么算了,你的账我们慢慢算。”
沈霜照不动声色,她早已认定洛期这样偏执自私的人是无药可救的。
抵在彩儿喉咙处的剑刃又重了一分,鲜血很快渗了出来。洛期笑得很是诡异,她对沈霜照说:“真的要她因你而死吗?”
同一时刻,陆清容和麒麟几人已经赶到了水澜城门口,可是现在是夜里戒严时间,城门正紧闭着。
“等不到子秦带军队过来破城了,我们先走小路进去。”陆清容心里担心焦急得不得了,一方面加快脚步去找沈霜照,另一方面在心中祈祷千万不要出事。
幻红有她的顾虑,她拉住陆清容:“小姐,今日是洛期的生辰,晚上内城自然是戒备森严。你是沙海的少主,这样贸然进去很容易被发现。”
陆清容狠狠地甩开她的手,厉声说:“我不管!我只知道再等下去我会再一次失去她。”她的眼眶因为情绪激动而泛红,“四年前的事我已经后悔了,这次我不想再重蹈覆辙。”
幻红无话可说,表情凝重却又无可奈何,她懂陆清容的心情。
麒麟说:“且不管城主对小姐说的话是真是假,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沈姑娘。”
“好,那我们先去内城。”幻红点头。
陆清容向前跑去,却无法抑制眼泪,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泪水突然流得这么凶。
……
沈霜照望向她们,只见彩儿已是满脸泪水。彩儿说:“莫要为了我而强迫自己做不愿意做的事。”
“我和陆清容亏欠你最多。若非她将你带来水澜城,你便不会卷入我们几人的纠缠中,更不会到现在这个地步。”沈霜照低着头,越说越失落,只可惜时间不能倒流,一切都没了退路。
她顿了顿,又重新抬头,看向洛期的眼眸里多了一份坚定,话却是对彩儿说的:“所以,你一定不能再有事。”
话音未落,沈霜照便以极快的速度抽出了身旁侍卫的剑向洛期刺去。洛期反应很快,用手上的剑挡住了她的剑刃。
被推开的彩儿一时没站稳,瞬间跌倒在地,手肘摔在地上令她疼痛难忍再也站不起来。洛骥想去察看她的伤势,却被侍卫用刀架着不得动弹。
这边,洛期与沈霜照已经打斗起来。几招下来,沈霜照渐渐处于败势。洛期生怕伤着她,对她还是留有余地。
洛期:“若论功夫,你和陆清容都不是我的对手。我劝你还是早点停手为好。”
沈霜照一剑劈过来,洛期身手敏捷地挡住了她的剑,两人锋利的目光在两柄剑之间相汇。
“我恨你。”沈霜照盯着眼前这个人,双眼因为最深层的恨意而变得通红。
这句话仿佛一把刀插在了洛期心上,她对沈霜照几乎是掏心掏肺,但在对方眼里,或许她永远是最不堪的那一个。这一刻,她的心凉透了,真为自己感到悲哀。
这样想着,她一用力,挑落了沈霜照手中的剑,她的剑尖便抵在了沈霜照胸口。
沈霜照两手空空地垂在身侧,她垂眸看了看抵在她心口的剑尖。
“非要我这样吗?”洛期冷漠地瞪着她,她再也不会幻想自己的温柔相待能换来沈霜照哪怕是一点的真心。这一次,她要彻底将她禁锢在自己身边。沈霜照这样固执的人,不值得拥有任何自由。
沈霜照毫无惊惧之意,反而淡淡地笑了一下,反问道:“你能怎样呢?”
她的情绪冷静得反常,洛期心下竟隐隐地害怕起来,但嘴上还是说:“还指望陆清容会来救你吗?”
“不。”沈霜照摇头,“我说过,和洛骥联手这件事我连一个字都没向她提,之后她便回了沙海。所以,我从未想过让她参与这件事,更不会指望她会来救我。”
洛期皱起眉,思绪分明是清晰的,但下意识里又不想去猜测这件事背后的含义。因为,结果对她而言可能是极为残忍的。
沈霜照自然不会考虑这些,现在她已无所顾忌:“能否拿到令牌,我真的一点儿都不在乎。洛期,我恨你,我只是恨你。这么多年,我每天都被这种情绪折磨,我受不了了,再也无法装出平和的样子面对你。所以我要报复,要将我遭受的这些折磨十倍百倍地还给你。”
说这些话的时候,沈霜照脸上诡异疯狂的笑容让人毛骨悚然。洛期的呼吸急促起来,脸也变得煞白。她看着沈霜照,不由后退了一步,握着剑的手突然也有些颤抖。
“我爱陆清容。”她退一步,沈霜照就逼近一步,说话的声音很轻很轻,却更加凸显出她此刻的变态,“当我在沙海见到她的时候我开心得要死。可我清楚,只要有你在,我便不可能与她相守。没关系……前段时间与她相会的那几夜,我觉得我若是就这样死去也无憾了。你这般厉害,对我的一切了如指掌,那我和她亲热的时候,你是否就站在窗外……”
“够了!”洛期痛苦地闭上眼,沈霜照的那些话也令她处于崩溃边缘。
“很痛苦是吗?”沈霜照收起笑容,严肃地注视着她,动了动唇,“我会让你更痛苦。”她突然用力地握住了洛期指着她胸口的剑,洛期还来不及反应,那把剑就狠狠地刺进了沈霜照的胸口。
“不!”彩儿跌坐在地上亲眼看着这一幕的发生却无力阻止。
洛期看着剑上滴下的血,脑中一片空白,一度觉得她是在做梦,做一个醒不过来的噩梦——她拒绝相信眼前发生的这一切。
在场所有人都惊愕不已,除了彩儿的哭泣声再也听不到其他人的声音。
“我太累了,或许这才是最好的结果。”沈霜照口中已无法控制地溢出鲜血,她看着洛期,脸上再次浮现笑容,“我送你的生辰贺礼,你还满意吗?”
“不要说话,也不要再乱动,我马上叫大夫过来,”洛期松开剑,失控地大喊着,“大夫,都给我去叫大夫!”她伸出手想去抱摇摇欲坠的她,沈霜照偏不领情,固执地避开她,然后又将剑从胸口拔了出来。
剑□□的一刹那,她胸口的血猛地飞溅出来,鲜红色的血液落到她的衣衫上晕染出朵朵“红花”,还有些溅到了洛期脸上,与她的泪水混在一起。
剑贯穿了心脏,沈霜照的喘气声也变得急促与浓重,她觉得每一次呼吸都极为困难,却感受不到疼痛。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手脚更是无力。她隐约看见洛期在哭,看到她痛苦又疯狂的样子。
“你永远……也得不到我……”沈霜照用尽力气笑着说出了这句话,而后她便瘫软在地上。
洛期站在那里,她恍惚了,绝望了。倒在血泊中的这个人,自己始终无法掌控她。沈霜照用最决绝的方式告诉她,被她爱着,对她沈霜照而言是一件多么折磨的事。
“主上,有三名刺客闯进内城!”有名侍卫突然跑来报告。
洛期抬头,只见陆清容几人与几名侍卫颤抖在一起。她又低头看了看半睁着眼的沈霜照,咬了咬牙道:“让他们住手。”
静玉大惊失色,以为自己听错了:“主上?!”
“我说住手你没听见吗?”
静玉默然。
沈霜照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伤口还在溢血,她的身体也开始抽搐,所有人都知道她活不久了。
“她来了……”洛期讷讷地对她说。
沈霜照安静地躺在那里,失血过多已经让她无法再做出过多动作,然而对心上人的渴望还是让她积聚起了一些力气。她努力地侧头,望向某个方向,好让自己还能最后再看她一眼。
你来了,若是再也不走该多好。
侍卫们突然都停了手,这让陆清容心一沉,待她望去看到那人时,她觉得这一夜再也不会迎来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