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来无恙……沈霜照在心底细细品味着这四个字,她凝视着凌烟那张脸才蓦然反应过来,眼前的人并不是自己早前猜测的那位。
恍然间,她竟隐隐地感到了一阵低落,好像是自己期盼了许久的愿望落空了一样令人失望。
“沈霜照,你可还记得我?”凌烟的笑容因为沈霜照的失神而变浅了许多。
沈霜照弯起眼睛,将心里那一丝丝失落藏好。她真是疯了,有一瞬间,比起凌烟,她竟更加期待今天遇见的是那个不择手段的妖女。
“自然记得。三年前凌姑娘对我有救命之恩,霜照自然铭记于心。”沈霜照眼神真挚地望着凌烟,随后她才意识到凌烟还被绑着。她对捕快命令道,“快给凌姑娘松绑,她是我的贵客。”
之前还趾高气扬的捕快立刻没了气焰,哆嗦着急忙给凌烟解开了绳子。
沈霜照嫌捕快笨手笨脚,她亲自替凌烟除下了绳子。凌烟正整理衣衫,脚下却不慎地被绊了一下,她毫无防备地就往前倒去。好在沈霜照及时伸出手接住了她往前倾的身子。
凌烟几乎是半个身子都在沈霜照怀里,如此近的距离,她身上的温度与气息都在刺激着沈霜照的感官。沈霜照不由蹙眉,似乎与三年前一样,凌烟周身的气息还是那般温柔,有种令人心神荡漾的魔力。意识到自己的这种想法后,沈霜照脸上就泛起了可疑的红色,她究竟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她低下眼眸,躲避着令她尴尬的凌烟。
凌烟自然不会像沈霜照那般敏感羞涩,无论从年纪上还是心理上,她都已是一名成熟的女子。
“今天我身陷囹圄,所幸能遇见你才得以脱身。救命之恩,我都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谢意。”凌烟对沈霜照说道。
沈霜照带着她出了阴暗的牢房,她望向凌烟,温暖的阳光落在对方的脸上,让凌烟的五官看起来更为柔和清婉。沈霜照定定出神,好半晌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慌忙移开视线,这才觉着自然些:“凌姑娘言重了。三年前你对我才是真正的救命之恩。当时我有伤在身,若不是你愿意让我藏身,恐怕今时今日,霜照也无机会替你解围。”
和煦的阳光下,微风吹拂起沈霜照的一丝长发,凌烟见她又是一脸严肃认真,不禁生出几分好笑。她伸出手,将沈霜照的那缕发丝拨回耳后,道:“三年过去,你倒是长大了。可脸上为何还是这么冷冰冰的?姑娘家该多笑笑,切莫辜负了你这张俏丽的小脸。”
沈霜照万万没想到她会这样说,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听意思自己应该多笑笑,可是她不认为现下有什么事是值得她笑的。尽管如此,她还是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
凌烟凝视着她,沈霜照笑容羞涩又腼腆,还掺杂着一丝青涩。这种不算太明媚的笑容,在温暖的春日里,在轻柔的微风下,倒是生出了独特的魅力。凌烟与她四目相对,总觉得自己一辈子都忘不了沈霜照这个“刻意又勉强”的笑容。
对方的目不转睛与直白的目光再次触动了沈霜照敏感的心弦,她好不容易露出的笑容僵住了,随即背过身掩盖了自己尴尬的脸色。
“我们还是快些离开这里为好,免得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沈霜照说。
凌烟淡定自若,收敛了过于露/骨的目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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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凌姑娘会被捕快抓起来,当中有我的一些原因。”沈霜照倒了一杯茶水,递到了凌烟面前。
凌烟端起杯子小嘬了一口茶:“此话怎讲?”
“事情是这样的,三年前那条巷子的一家店铺里发生了凶案。对了,我从捕头那里得知,凌姑娘当时在打听李家药铺的事。”
“的确如此,我确实是要去李家药铺寻人问事。但听你的意思,似乎是李家药铺出了命案?”凌烟皱起眉,“莫非是那店主与人结仇了?”
沈霜照摇头:“我也不清楚。不过店铺里的财物一件没少,凶手不像是冲着钱来的,也不会是情杀。如此看来,最大的可能便是仇杀。可惜的是调查了三年,这方面的线索并不多,也未查清案子。元宵节后的那个早上,店铺的伙计被发现惨死,而那家铺子的掌柜也消失了。”
“掌柜消失了?那会不会是那掌柜杀了伙计然后跑了?”
沈霜照当即否认了她的话:“不,相反,那药铺掌柜的也是受害者。我并不能肯定那掌柜是否还活着,可是我能确定他绝非是凶手。因为——”沈霜照的眼神警觉起来,压了压声音,凑近凌烟耳边,“我见过凶手。”
听到李家药铺伙计惨死,老板失踪的消息后,凌烟心底的那丝希望彻底消失了,看来她是白跑了一趟。她脸上闪现沮丧的神情,眼神都黯淡了几分。
“凌姑娘,案情具体细节我就不便透露了。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
凌烟借着低落恶劣的心情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你问便是。”
沈霜照的右手指尖有意无意地摸着左手手腕上的铃铛:“三年前,就是我闯入青城内城的时候,你可见过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
“蒙着面纱的女子?”
“正是。药铺的命案极有可能是那女子所为。所以那些捕快见你蒙着面纱又问起李家药铺,才会误以为你就是那人,从而将你抓了起来。”
说到蒙面的女人,凌烟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妖孽的陆清容。她道:“我见过她。”
“可是姓陆?”沈霜照眸中泛光,掩藏三年的谜团仿佛看到了答案。
“陆清容。”凌烟回答。
沈霜照不由扬起一侧的唇角,原来她叫陆清容。
“陆清容我也只见过一次。那夜你晕倒在我的荣月轩,时间仓促,我慌忙将你藏匿于床底。之后,城主与陆清容一同出现了,陆清容说她给你下了药。”凌烟回忆。
说起下药这事,沈霜照好不容易平息了三年的愤恨又轻易地被勾了起来,不禁咬牙切齿:“那药是迷魂香。”
凌烟:“对,她也这么说。她说她对迷魂香熟悉,能够凭着味道判断我房中有无迷魂香。若是有,那就代表你来过。”
沈霜照眼睛中好似覆了一层疑云,未曾想过在她昏迷时还发生过这样的事:“后来如何?”
“她曾走到床边,怀疑床附近有古怪。不过,最终她倒是手下留情了。我原以为她这样妖冶残忍的女子定不会放过你,最后倒是我想错了。”凌烟笑着说,“陆清容,她如她的那张脸一样——是一个迷。”
沈霜照觉得不可思议,陆清容着实不像是会三番两次对人手下留情的人:“许是她根本没有发现我。”
“并非如此。我与秋蕊将你扶进屋子的时候,身上的衣物沾了你的血,而后城主来了。我来不及换衣裳,只好将外衫脱了藏匿于被褥中。那夜城主走了后,陆清容在我耳边悄声说了句话,她说‘有血腥味的被褥是不能再睡了’。”到现在,凌烟还能清晰地记起当初陆清容说这话时清冷又戏谑满满的样子,太耐人寻味又太诡异。
沈霜照愣愣发呆,幽深的眼眸仿佛将她的内心世界对外封闭起来。
凌烟对陆清容也是满心好奇,她脑海中不断搜寻着与她有关的一切,沉思了一会儿她说:“不过,我与她也就一面之缘。那次会面后,我再也未见过她。你被沈婉蓉派来的人接走后,我便听说她突然地就离开了青城。”
沈霜照听她这么一说才后知后觉地醒悟,陆清容会离开青城定是因为她与自己纠缠的事被赵越瑶发现了。那时她若不走,只会惹出更大的麻烦。呵,沈霜照在心底冷笑一声,陆清容的头脑倒是清楚得很。
“那凌姑娘清楚她的底细吗?”
凌烟摇头:“我只知道她是赵越瑶的贵客,其他的我一概不知。就连她后来去了哪里,是否还在青城的外城,我也一无所知。”
沈霜照没再说什么,看来也寻不出更加具体的线索了,不过好歹,她知道了妖女的名字——陆清容。
陆清容……沈霜照无声地念着这个名字,又思及对方的样子,竟无端地觉得好笑起来。陆清容的存在,大概是是对“人如其名”这个词最好的反驳。
相比于她,凌烟则显得忧心忡忡:“既然李家药铺的人都不在了,我也该回城了。”
沈霜照心下一沉:“回城?”
“正是。我是青城的人,今日会到这里也只是因为想找那家药铺的人打听些事。如今,我的愿望看来是要落空了。”她叹道。
沈霜照急忙接道:“你要探听何事?或许我可以帮上忙。”
凌烟莞尔一笑,做出了一个“多谢你的好意”的表情:“恕我不能向你透露。”
沈霜照耷拉下眉,嘴里说出的话倒显得豁达:“无妨。想必凌姑娘自有打算。不过——”她话锋一转,“快到关城门的时间了,凌姑娘今日怕是回不了城了。”
两城之间虽不至于完全封闭不往来,白日还是会有极少数人到对城去,但是水澜城与青城都有固定关城门的时候。临近傍晚,城门一关,不到第二天开门时间是不会打开的。这是对外敌的第一道防备。
凌烟无奈:“那我只能在此滞留一晚。”
正是这一留,留出了后患。